第十七章最终时刻前的耳鸣（2）
从最初开始直到现在，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从没有散去。这一点令埃尔文·伦德海特不得不更加慎重地行事，他不知不觉间便花了更多的时间来观察，然后也思考得更久。当然，他最终得出结论的时间依旧称不上太慢，可即便如此却也足够让事情的发展出现出人意料的转向了。
“哔哔！”
就在埃尔文打算将如何进攻敌军基地的计划传达下去的前一刻，要求通讯的提示却抢先一步在辅助电脑的屏幕上弹了出来。
皇太子殿下？
注视着提示上所显示的名字，埃尔文不禁在心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呼唤，紧接着便好奇地接通了联络。视频的窗口也因此而舒展了开来。
“有什么事吗？”
“是的！”在埃尔文的提问过后，约修亚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状况有些奇怪。”
奇怪！
埃尔文的心弦在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他自己可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值得称上一句“奇怪”的地方，但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始终留存于心中的阴影令他有这样一种感觉，没有“奇怪”才是真正的“奇怪”。所以，现在约修亚所说出的话算是迎合了他的心理。
不过，埃尔文对自己的心理状况也是有所把握的。所以，他真的能客观地看待约修亚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吗？他不得不对此抱有担忧，好在解决方法并不难想。
于是，在约修亚继续说下去之前，埃尔文暂时先打断了他。
“稍等一下。”
随即，他便在面板上打开系统选单将麾下所有的小队长以及作为副官的夏洛特一并加入到了通讯之中。当然并没有使用几乎必然会扑满视野的视讯而只是组建起了声讯的群体。
当做好这一切后，埃尔文也就提示性地再一次询问了起来：“殿下，你说状况有奇怪的地方，这具体是指什么呢？”
不需要太多的提示，只此一句就足以让所有小队长在他们各自的驾驶舱内变得聚精会神起来了。与此同时，约修亚也注意到了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将会被大家一起评判的事实也就更加的严肃了起来。
“是声音！”他郑重地说道，“通常只要接近有指挥设施的基地就应该多少能够听到一些噪音才对，但这里却完全听不到！”
……
短暂的沉默后，对自信满满地以为找到了实际证据的约修亚做出回应的竟是埃尔文颇为不解的声音：“噪音？什么噪音？”
“诶！”约修亚不禁愣住了，“就是每回都能听到‘沙沙沙’又或是‘嚓嚓嚓’的声音啊，虽然影响不大但只要仔细听还是挺清楚的。大队长没有注意到吗？”
“这……”埃尔文有些难以开口了。从语气上听来，约修亚是相当认真的，不像是信口开河。然而他所知的事实却与其人所说的有很大的出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说话从来不给谁面子的那个人发出了有些讥讽的声音。那正是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上尉。
“我说殿下你耳朵出毛病了吧？哪有什么‘嚓嚓嚓’的噪音啊？还每回？”
“你耳朵才出毛病了呢！”约修亚不忿地大声反驳道，“我听得很清楚，记得更清楚。这种声音绝对是存在的。”
“那我怎么从来也没听到过啊？”萨克塔反问道。
“你自己的耳朵坏了啦！”
“是吗？”驾驶舱中的萨克塔坏笑了一下，“那就问问其它人好了。殿下所说的噪音还有人听到过吗？”
在萨克塔的话音落下后通讯群组便迎来了一阵沉默……
看样子他才是对的，能够听到噪音的就只有约修亚一个人。
这让约修亚倍感尴尬，但他并没有放弃主张，毕竟对这一点他在提出来之前也是找别人求证过的。
“我可没说胡话！”约修亚大声喊道，“我的部下，千佳和凯也听到了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他们可是你的部下啊？”萨克塔话里有话地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约修亚更加生气了，“我才没有兴趣利用地位让部下说出一些没有价值的伪证！”
“殿下！”就在此时，夏露露的厉喝声炸裂了开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还有，萨克塔上尉，我认为殿下会提出这种事情也一定是有他的依据的，绝不会是胡言乱语！”
“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的哦。”萨克塔一点也不认真地说着，同时却也耸了耸肩，“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这种事情也……”
“不是没有可能。”所有人都在思索着个中的缘由，但此时却有一个人最先反应了过来，那便是第五小队队长，阿伊莎·阿德南。
“众所周知人耳的标准听域是二十到两万赫兹，也就是说理论上人不可能听到二十以下的次声波与两万以上的超声波。”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阿伊莎继续解说道，“但实际上却有一群人还是能够听到的。那便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们！”
“也刚好就是我们殿下的这一队喽。”从恍然大悟的语气听来，萨克塔的态度似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殿下所说的噪音只有他们能听到而我们听不到的事情了。”
“然而，这种噪音的有无，又能说明什么吗？”第三小队队长路易斯·菲佛尔插话进来问道。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听的埃尔文则是已经思索了起来。
第一个问题是，约修亚他们每回听到的次声波又或是超声波到底是从何而来呢？在前提限定在拥有通讯设施之处的情况下，那埃尔文倒是立刻就得出了相应的结论。
量子讯号往来时与其它粒子碰撞所发生的摩擦现象，这一定就是微弱噪音的来源了。而这种现象的不存则说明，这里的设施不要说是进行信号的交互了，它就连启动都没有启动。因为，就算并没有正式工作而只是处于待机状态，设备也还是会产生辐射的。
当然，这并不是只凭借约修亚一句听不到噪音就能断言的事情。理由有两点。第一，未成年人只是有可能听到次声波与超声波，而不是必然能听到。倒不如说听不到才是正常的，毕竟这两种声音本就是位于人耳听域之外的存在；第二，他们现在所潜伏的这个地方距离敌方的指挥基地并不近，所以约修亚他们也可能只是因为和发声源距离太远才听不到噪音的。
不过，既然约修亚提出了这一点可疑之处，那就不妨来检测一下。
一念至此，埃尔文便在辅助电脑上操作了起来。他启动了虽不常用，但却也确实搭载于机体之中的特殊探测功能。很快，相应的显示界面便在屏幕上舒展了开来。
程序的运行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得出最终结论，而也正是在此等待之际，埃尔文却情不自禁地提前就盘算起了最坏的情况。
一个通讯设备没有在工作的基地怎么可能会是指挥官坐镇的指挥基地？所以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眼前的这座机场也就不过只是一个用来欺骗他们的假象罢了。那么，尤格尔将军真正所在的地方会是预估中的其它两处地点吗？
这个推测看似合理，但埃尔文却不这样认为。
前线一旦进入战争状态，敌我双方都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干扰对方的一切通讯手段，特别是长波通讯。为了尽可能地穿透这种干扰，巨大而高功率的通讯设施是必须的，否则信号根本不可能到达前线指挥所，指挥将会无从谈起。
这正是曹煜在侦查过后，明确指出眼下这座机场才是敌人指挥基地的缘故。因为，在预估的三个地点中只有这里安装了大功率的通讯设备。可以说，其它两处地方完全没有指挥基地所需的机能。只是为了防止被突袭而选择它们是完全的本末倒置。尤格尔将军这等人物没有可能会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
如此看来，其人似乎真的就只能是存在于眼前的这座机场内。但现在，埃尔文是在基于最坏的可能性来进行思考，所以他在脑海中必须提出这样的假说：即便尤格尔将军除了这里之外别无可去，但他却依旧不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呢？
很直观的一个结论便是，其人放弃了对前线进行直接指挥。这的确是很难令人相信的一个事实，但如果放在尤格尔将军的身上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埃尔文此时此刻所回忆起来的正是共和国军与伍德侯爵军之间曾经进行过的那场决战。当时，伍德侯爵军失去了制空权从而丧失了能够直接确认战场情况的手段。这就好比是一个人失去了眼睛和耳朵，按理说是不可能再行动自如的。可事实上，伍德侯爵军依旧维持了相当水平的战术运动能力，进退有度而毫无失据。
这也就是说，尤格尔将军的指挥能力之高已经达到了这样的一种程度：即便不进行直接指挥也能让军队在一定程度上按部就班地照计划行动。
埃尔文越是这样分析就越是觉得这很有可能。因为，当下的状况不同于当初的时候。在伍德侯爵领内展开决战时，尤格尔将军是处于被动的局面，他仍旧能做到只靠事前计划就令大军行动自如。而现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下的，他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当初的用兵手段呢？不仅能做到，还会做得更好。这样想来，他似乎也就根本没有必要呆在指挥基地内坐镇了。
好冷啊！
思绪至此，一股恶寒也自埃尔文体内漫溢了出来。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进行到此时此刻的这套计划似乎搞错了一个大前提——尤格尔将军只能呆在指挥基地内等他们来进攻，而不能离开。可现在他却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尤格尔将军完全是可以离开的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呢？虽说没有必要坐镇，但身为总司令当然还是呆在指挥基地内更好的啊？放弃指挥也要离开的理由何在，目的何在？
如此埃尔文的思索也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假设：即便尤格尔似乎只能选择呆在眼下的机场内，但他却依旧不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指挥所只是一个假象，是因为只有这里才有相应的通讯设施所以他们才会认为尤格尔将军一定会在这里的。
等一下！
埃尔文注意到了不和谐的地方。就故布疑阵这一点而言，眼下这个疑阵也未免太有针对性了吧？如果是为了防止自身遭到突袭，那尤格尔将军为何不将可能用于指挥所的地点全都安装上相应的设施来混淆视听呢？眼下这种情况比起防御手段更像是进攻手段，是一个诱饵般的存在。
一念至此，埃尔文的瞳孔不禁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他知道！尤格尔将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方会突袭他的指挥所啊！那么他会怎么做？面对战斗力惊人的敌人，面对不可能满足防御要求的兵力，面对没有险要依托的地形，面对这样不利于固守的局面，尤格尔将军会怎么做？如果自己是他的话会怎么做？
答案是早就注定了的：大娄山口，以攻为守，以一敌三。埃尔文和他的零号大队就是这样进入尤格尔将军的眼睛的。现在，尤格尔将军就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嘀嘀嘀！”
这个瞬间，探测结果也终于展露在了屏幕上。那刺眼的零令埃尔文不禁浑身颤抖了起来。不明白的部分还有很多，但他已经明白尤格尔将军现在正在干什么了。虽然还有不少应该拿来审视的可能性，但此时此刻埃尔文的直觉却仅强烈地指出了这一种——最坏的一种。
“可恶！”在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声中，埃尔文一拳砸在了辅助电脑的屏幕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埃尔。”就在此时夏露露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在同一时间去验证约修亚说法并不只有埃尔文一个人。“这好像是个……”
“啊！被摆了一道啊！”埃尔文咬牙启齿地说道，紧接着便迅速地强制接通了大队所有人的通讯频道，“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基地！”
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零号大队迅速行动了起来。可像现在这样的慌乱，他们还是第一次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