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④光与影世界,照不亮的未来
有人说时间是一切的解药。
但并非如此,时间只不过是一种慢性毒药。
它慢慢地侵蚀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让其终结,让其断念。
哈哈,与其说是毒药,不如说是麻药更为合适?
因为——真的能终结吗?
[哥..哥?…哥哥!由比滨姐姐!]
在不远处传来妹妹的声音,
被抓紧的衣角被解放了出来,
我揉了揉眼睛,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当然,
在小町面前毫无作用,
[怎么了?….由比滨姐姐?…]
由比滨一边努力擦拭着泪水一边使劲地露出微笑,
这幅景象就像处刑一般地在我的内心深处颤抖着,
哪怕我已经看向何处,也无法将它停止。
——自己明白总有一天会失去,
毕竟不论怎么样的关系都有着结束。
如果真的重视的话,
就该为不要失去而作出努力。
然而,这只是诡辩。
过去的日子不会重来,
我可是深有体会,
明明直到昨天还在普通的交谈,
突然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从此不再说话。
频繁交换的邮件也就此断绝。
这还算是好的情况。
就连互相之间强颜欢笑,
互相展露着仿佛在确认
[不要在意哦,我们还是在好好地扮演着朋友的哦]
一般的笑容都是四处可见。
即便如此,由于盘踞在脑海一角的意识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去,
于是顾虑着,也不知从谁开始互相疏远,
然后就此结束。
如果要舍弃的话就舍弃好了,
为了怀念过去而彼此迁就,这样的我们,
太奇怪了。
[没事啦…小町]
由比滨把脸移到一边,在有些黑暗的光影下,
看不清她的脸,
小町笑了笑,
眼神透露着一丝寂寞,
[啊哈哈,没事就好,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雪之下学姐在往湖的那边跑呢,
一边跑还一边哭,啊、总觉得有点寂寞呢,小町我在她身边打招呼她也无视掉了,怎么办呢?哥哥…]
在说道[怎么办]的时候,小町看向了我,
[…..]
听到[雪之下],
我与由比滨便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样啊,
我苦笑了一下,
这样的话,一切都说通了,
但是…..
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
这就是成长吗?
成长不是更加坚强吗?
就像那孤独的熊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卑鄙,
我也无法嘲笑与批判,
因为——
就算是现在的我,我也找不出正确答案。
[走吧!]
就在我与小町都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
由比滨抬起了头,
眼神坚定又柔和,
在光与影交错的边缘发出了让人憧憬的光芒,
[啊…]
我说不出话来,
由比滨拉起我的左手,
眼角的泪水还在,
[去吧、小企,去找小雪]
但是——
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无论对谁而言,
我的罪恶都无法消除,
伪装着想要保护他人,
其实我是明白的,
如果跨出这一步就会有人受伤,
就会有什么坏掉。
为了守护这些、不踏出这一步的正义
——谁又能否定呢?
比企谷八幡无法做出选择。
因为原本就没有选项,
只能采取唯一的行动。
在我努力控制脚步的时候,
右手传来一阵安心的温度,
[哥哥,拿着这个,这个呢…是小町的苹果糖]
小町一边恬静地笑着,
一边把小福袋装着的苹果糖轻轻地放在我的手里,
[哥哥、不要吝啬地使用噢~啊~刚才这句对小町分数很高~]
什么啊,
怎么突然那么可爱?
这样下去我会困扰的哦,
只想留下来的想法充满了我的脑袋,
但是,
既然这样,只能前进了。
④光与影世界,照不亮的未来
公园湖的道路上,路灯一盏一盏发出淡黄的色彩,
这里离烟花观赏区有点远,
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在附近,
湖面上泛着远处集市的灯光,
在相隔不远的观赏区人们欢声笑语,
人人幸福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反之,这里就像热闹区的背影一般,
寂静地让人感觉到悲哀,
灯光在冷风的鼓动下四处晃动着,
树木影子也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一步又一步,
急促地走着,
沉重的步伐如哀伤的旋律般遍及着全身,
月光像是明白我们的处境一般,
也偷偷从云层里溜了出来,
把光与影交界处装饰得更加朦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我们不得而知,
可是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预感,
极有可能一切就在这里破损掉,
就像处刑般,
我开始思考着谎言,
用什么谎言来减少彼此的伤害,
至少,
让她们不要那么痛苦,
就算痛苦的话,我一个人就好。
我这样想着,与由比滨一起来到了小道深处,
周围依旧是发出淡黄色光芒的路灯,
不过在小道最深处的路灯好像已经坏了,
等间距的长椅在我们右侧寂静地摆放着,
不远处还有一个自动贩卖机,
[小雪….不在了呢]
由比滨慢慢走了几步,
眉头紧皱地四处张望着,
[嗯..]
我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回应着,
这时由比滨放下一直牵着我的手,
站在前方背对着我,
[对不起…小企]
那坚定的由比滨再一次消失不见,
只有悲伤的声音在周围环绕,
[啊、不,我知道的、雪之下…]
说出[雪之下]的时候,
我停下了话语,
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就好像把错误推给不在场的人一样卑鄙,
[对不起呢、如果一开始我就说出来的话….]
这份道歉像责怪我一般,
让我无法反驳,
明明我是知道的,
为什么?
我会这样做啊?
[如果一开始说出来的话,小企就不会…]
由比滨笑着慢慢回过身来,
在微弱的灯光下,
那笑容显得如此脆弱,
由比滨也有她的立场,
但是——
也避免不了心中会有一丝违和感,
我突然开始讨厌自己,
讨厌那追寻他人语言背后话语的本能,
[….]
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着[没事呢],
明明对方没有错,
我还一副原谅的样子说着[没事呢],
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明明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自己的丑陋和罪恶感让我本能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毕竟…怎么都不想让小企看到…]
由比滨低了低头,
像忏悔般说着,
[….]
[会让小企觉得我很卑鄙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虐的嘲笑,
[不、算不上卑鄙吧,普通吧]
如果这也算卑鄙的话、
这个世界就不会那么扭曲了吧?
[是卑鄙哦、我呢….一直都很卑鄙哟]
由比滨的声音与泪珠一样滴落了下来,
在月光与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闪闪发亮,
我的视线慢慢上移,
虽然觉得应该看着对方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何视线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苹果糖,
在光与影交错的环境中,
苹果糖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嘛、雪之下不在,我们回去吧]
于是,我说出了完全不相干的话语,
然而并没有回应,
这是当然的,
这毕竟不是我擅长的,
[….]
我渐渐抬起头,
只见由比滨已经转过身向那黑色的阴影走去,
我连忙跟了过去,
那黑色的阴影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从前方开始路灯几乎没有,
只有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笼挂着,
原来这里是废弃的亭子,
由比滨拿出了手机,大概是拨通了雪之下的电话,
微弱的光线现在却意外显得刺眼,
让我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一会,由比滨收起了手机,
周围再次恢复了黑暗,
时不时透过树林和湖面进来的光线意外得珍贵,
木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小企….你和小雪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还没思考便说出了口,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以前有过什么,
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
说到底,
我也只是卑微和低俗的,
为了自己的个人问题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自私自利地伤害着他人罢了,
并非是为了改变自己,
而是希望有人能看穿自己这假仁假义的小丑罢了,
[小企呢…自从毕业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小雪也是呢,去了东京之后也能见到了]
她一边[啊哈哈]一边说着这些伤感的言语,
[啊、那个啊、毕竟人际关系重置的需要]
[啊哈哈、又来了,小企的中二发言]
和以往一样的聊天,
可再也不能像一样那样了,
时不时透过的月光开始洒在我们的身上,
由比滨的和服也在月光下变得格外鲜艳,
和白天的鲜艳不同,
这里的鲜艳显得更加偏蓝色,
我们现在算是相遇蓝吗?
[大家都一样吧,要各奔东西了]
没错,
说得再好,大家都一样,
人际关系重置是最正常的,
就算像叶山说的
[我并不是想要斩断周边的关系,
人际关系可不是升班和升学这种程度的事就会被重置]
现在,他又做到了吗?
他不是顺应着期待吗?
他又能改变吗?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是、突然就这样失去联系,是不是奇怪了吧!]
由比滨听起来很生气,
这对于她的[现充生活]来说很难理解吧?
[并没有奇怪,只是这样才正常吧?]
在由比滨身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话语也有些动摇,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清楚吧,
是否又能拿出一个和叶山隼人完全不同的,
完整又让人信服的答案呢?
我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上面泛着不同的光芒,
由比滨的木屐不再发出声音,
我们就这样站着这条路的尽头,
如果要继续走,只能走侧边的小道,
这条小道是通向远处烟花大会会场的,
[不、不、很奇怪…小企也是,很奇怪]
由比滨转过身,
双眼紧紧盯着我,
她只是轻轻述说着,
述说着真相,
像说着他人的故事一般,
在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了,
正义也好,信实也好,爱也好,
仔细想想都是无聊至极的东西,
无论什么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我想看到的,我所渴望的,
就是那言语、那伪装下的恶劣,
但是只凭我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正确的判定。
所以我仅仅是等待着,相信总会有一个能够看明白的人出现。
就这样,我们沉默许久,
直到由比滨的细语声让我理解到这是现实,
[小雪…]
……
…
盘旋的小竹林路,
周围挂着小小的灯笼,
谁都知道这是通往烟花大会的近路,
可是不会有人会走,
并不是路程的问题,
而是这个近路设置在大路的反方向,
有一种[地狱尽头便是天堂]的味道,
在这炼狱之路的路口,
我们三人再一次重逢了。
[小雪、小雪!]
我前方的由比滨向小竹林路上的人影扑了上去,
在月光下,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模糊得让我害怕,
害怕那只是幻觉罢了,
害怕承认自己的妄想,
我像似不相信一般靠近了几步,
那发出微弱光芒的灯笼让我认出了她的轮廓,
也许是为了消除了那份失落感,
也许是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
也许是月光渐渐变得强烈了起来,
也许是她们的重逢太过于耀眼,
在这盘旋的小竹林路上,
我终于看清她的脸,
依旧是那强撑的笑颜,
还有那有些绯红眼角,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穿着深紫色带白色小花的浴衣,
橘色的带子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灰暗,
她们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
看到这幅景象,
让我嘴唇发干说不出任何话语,
于是,就这样,期待着,恃宠着,妄图撒手不管地等待下去,
等待着会发生着什么,
就算我自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违的声音让我恢复了听觉,
[说起来…差不多到时间了]
由比滨一脸笑容地看着雪之下,
[诶?什么?]
雪之下也温柔地回应着她,
[烟花大会啊!今天的烟花据说有几万发呢!]
由比滨一脸开心地牵起了雪之下的手,
于是我们开始在竹林小路上行走着,
时不时从前方传来偷瞄我的视线,
[这样啊、大概会有很好看吧?]
雪之下温柔的话语,
然而这话语背后蕴藏着什么沉重东西,
我们不得而知
[诶?!小雪没看过烟花吗?]
[嘛、看过是看过,不过和朋友一起看,这是第一次….]
[这样啊!那太幸福了!第一次哦、小企!lucky!]
听到由比滨的笑声,
好像真的有些开心也说不定,
但是,
朋友是什么呢?
大家来实现的故事吗?
那么,
大家又是什么呢?
如果说有朋友经验的话,
这里只有由比滨吧,
没有过朋友的人来说,
第一次并不是好事也说不定,
[哦…哦]
我只能这样回应着,
雪之下也回头看了看我,
眼神带着一丝悲伤,
随后再一次露出了微笑。
于是,她们开心地交流着,
大部分都是由比滨不断地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
我则静静地跟在后面,
木屐在前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周围的竹林显得也有些寂静,
不知何时,我们终于走到了出口,
刚踏出那一步,
世界突然就绚丽了起来,
一发烟花刚飞向空中,
然后一声巨响,
照亮了整个夜空,分散出五颜六色的花纹,
[啊、刚好诶!]
由比滨的声音说出了各自的想法,
我们在附近的草坪坐了下来,
因为这条路很偏僻,周围自然没什么人,
碰的一声,随之而来的烟花如流星雨般,
点亮着夜空,
雪之下和由比滨都聚精会神看着,
烟花发出的光芒也照亮她们的侧颜,
现在我们的眼神中是不是闪烁着橘黄色的光彩呢?
就像金鱼一般烟花开始摇曳着,
远处观赏区发出的光线也在摇晃着,
[好美啊…]
雪之下突然轻声地说着,
她的眼神中依旧闪烁着摇曳的光芒,
转眼,那光芒变成了零散的火星,
然后化作了珍珠滑落了下来,
我连忙把视线移到那灿烂的天空上,
[呐….三人要一直在一起噢]
由比滨的声音让我视线模糊了一下,
我看向她,
由比滨含着一丝微笑看向远方,
微微的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
在月光与烟花的点缀下,
由比滨比平常成熟了许多,
不,
也许由比滨一直都这样也说不定,
只不过是我擅自认为,
擅自给人加上了标签,
自以为是地以为了解了她人,
遇见相似的人就擅自认为亲近,
遇见不相似的人就擅自认为陌生,
到头来,什么都不懂的人,或许就是我。
[嗯]
来自雪之下的回应,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之后,
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炽热,
还有一阵莫名的绞痛,
这是什么感觉呢?
动力炉的问题吗?
在我为了躲避疼痛而转移视线之时,
由比滨牵起了我的右手,
于是,三人的手再一次放在了一起,
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传递到身心,
我再次抬起视线,
在夜幕与她们之间四处游走,
想看烟花,又怕看丢了她们,
深怕再回头早已消失不见,
我没有自负到可以与她们永远下去,
更没有自信到自己能承担起什么,
朋友也好,真物也好,爱也好,
都是我无法理解之事,
我就像那冰冷又卑鄙的星火一般,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慢慢坠落,
承受不起什么,
也不想承受什么,
已经十分满足了。
已经够了,
对于我的青春来说,
已经很绚烂了。
现在我们是否各自回想起,
那好像离我们不远其实很远的过去,
或者看见了那离我们不近其实很近的现实,
那么美好的事物,却只是转瞬即逝。
就像那么美好的你们,终究会走。
最害怕就是看烟花看到中途,
因为——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
--------二十七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