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疗室的病床上醒来后,在赫蒂与艾琳娜的吵闹下我萎靡的精神状态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我反复确认身体情况,除了比平时虚弱一些、使不上劲等正常症状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为了不耽误她俩的课程,虽然有点舍不得,我还是狠下心来把两人赶走了。毕竟午休时只要去图书馆就能见面,可不能像黏着母亲不放的小屁孩一样抓着她们不放导致她们迟到挨骂。

不过事实上中等部和初等部课业的教授方式不同,中等部并不像初等部给学生强制安排课程,中等部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课程,甚至不修读任何一门课,只要每学期结业时的学业测试能通过就可以了。

之前也说过,艾琳娜个人的战斗力几乎为零,她不会使用元素魔法进行有效的战斗。这不意味着艾琳娜在魔法方面是个笨蛋,那样的话她也没办法在十岁的年龄入学卡里奥学院中等部。从年龄上看,她可是和赫蒂匹敌的天才,这样程度的人在中等部只有她们俩,虽然也有谣传认为艾琳娜是通过家族势力进入学院的,可那终归只是嫉妒者的谣言。

艾琳娜性格太过温柔,她的一举一动就像小动物一般惹人怜爱。这样善良可爱、还喜欢做甜点的艾琳娜十分讨厌打打杀杀,这便是她在习得下阶元素魔法之后不再精进的理由。

另一方面,她痴迷于制作东西。至于需要用魔力来制作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魔法装备、魔法道具、魔药等等,这些相关的课程在中等部都有开设。

艾琳娜尤其喜欢制作魔药,所以她理所当然地选修了魔药学。虽然以艾琳娜的魔药制作水平她并没修读中等部课程的必要,自学的话实际上效率会更高,但艾琳娜可不这么想。

“我觉得、能在课堂上和大家一起制作魔药真的是一样非常幸福的事情。我总是笨手笨脚的,上一次将火焰鼠的毛发与红兔子的搞错了,结果魔瓶冒出黑烟‘砰’地爆炸起来。大家都嘲笑我,但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生气。很开心啊,被那样的大家包围。一个人独自拼命努力的话即使能做出更加了不起的魔药,我也不愿选择那种做法,太寂寞了。”

艾琳娜温柔而坚定地如是说道,那毫无迷茫的眼神十分耀眼。

赫蒂则是在一旁双手插着腰得意洋洋地夸艾琳娜,“魔药课上大家总是围着艾琳娜”、“比起教师的解说大家更愿意听艾琳娜的讲解”等等。

至于赫蒂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赫蒂也选修了魔药学,原因的话不大可能是兴趣,大概是单纯地不想艾琳娜被其他人抢走而已。

总之,为了不错过珍视的魔药课,艾琳娜给了我一个柔软得似乎想要将我完全包容的拥抱之后便红着脸跑走了,赫蒂虽然也想抱上来但结果还是气呼呼地嘟着嘴转身去追艾琳娜。

我脱下医疗室统一的病服,换上她们俩特地为我准备的学生制服,下了楼稍微活动身体,便朝着向教学楼小跑过去。

现在我恰好来到教学楼下宽敞的庭院,身上微微出汗。

感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一路跑来身体并没有异常。

课程已经开始有一会了,我怎么看都是迟到,不过我是特殊情况,老师应该会原谅我。

庭院里看不到学生,喷泉池边、树荫下的长椅、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上都空荡荡的。

但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教学楼下的走廊里、洁白的立柱旁,有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从体格来看应该是男性,而且其中一人我认识。

巨大漆黑的破旧斗篷太过显眼奇怪,卡里奥学院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打扮,那便是在入学测试上初遇到的怪人老师。说来羞耻,整天“恰恰恰”喊个不停的他同时还是我在初等部的班主任,而且从赫蒂身上我刚刚了解到一个劲爆的事实——克莱尔是卡里奥学院最强大的治疗法师,我的致命伤也是他用高阶治疗魔法治好的。

我百感交集地看向他佝偻的上身......不对,他今天腰挺得特别直,我从来不知道克莱尔的身姿居然这么高大,而且他散发的气氛也和平时轻佻的感觉不同,十分严肃的样子。

即使在特蕾莎学院长面前克莱尔也未曾这么认真过,对面的那个人又是谁,我好奇心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头随意的棕色短发,略显宽大的下巴留着刚好泛青的胡底。身上的衣物很简朴,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外面的长及膝盖的灰色大衣、还有单独戴在右手的黑色手套。整体来看,他给人一种标准的中年人独有的成熟感,还多了一分干练。

不过下一秒我便知道自己看人的能力太过浅显。

他发现了我,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嘴角轻轻上扬微笑地看着我,还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向我摆动、爽朗地打了声招呼。

“呦。”

明明只是简单无奇的动作,我的身体却像被钉子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他灰色的瞳孔流露着难以揣测的笑意,温柔而冰冷,仿佛能将我的一切看穿。

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毫无破绽,并不是实际的防御动作做得多么完美,而是时刻萦绕在周围的那种气场让人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下手都会失败、接着被刺穿心脏。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身为剑士的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别人的姿态,思索对方体态上的破绽并在脑海里建立虚拟的战斗。

我承认我很弱小,以教师为对手的话无论我怎么进攻都会失败,但眼前这个男人和学院的教师不一样,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面对他并不仅仅是失败的问题。

在教师里不乏在势态上做得很完美的人,即使面前他们我也不会恐惧,因为能理解,我明白他们比我强的这个基本事实。

可从这个男人身上我看不到任何他比我强的根据,我只是直觉地意识到绝对不能对他出手。

我知道他比我强,但完全无法理解,所以我感到恐惧。

有史以来,第一次对某个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颤抖。

这家伙、这个微笑着一脸无害看着我的大叔无疑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

为了不让身体打颤我使劲绷紧了身体,过度的冲击让我大脑十分混乱,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还是那样的、宛如看穿一切的眼神。

温柔而冰冷地看着我,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在向我挑衅、期待着我下一步的行动。

考验。

我莫名地想到了这个词语。

吞了口唾沫,用舌尖湿润干燥的嘴唇,我僵硬地举起手学着他的动作回以招呼。

“呦。”

果不其然,他笑得更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