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本部顶楼的办公室中，我站在老板的桌前。

阳光透过被窗帘半掩的落地窗，影影绰绰地洒在装饰华丽的房间里。

透过窗户，可以望见远方半山上苍翠的树林，还有一幢幢大楼起伏的天际线，城市的光景一片平和，却令我产生了一种时光错位的恍惚感。

“坐下喝杯茶吧。”办公后，斜靠在椅子上的老板出声打破了沉默，对着桌上的茶水杯扬了扬下巴。

“……”我机械般地坐了下来，无味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坦白地说，饶是非常名贵的茶叶，但以我现在的心情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放松点吧，今天启动仪式上，莎瓦的状态怎么样？”

“她很喜欢这里，尼泊尔那边也一直都对这事没有反应。”我答道。

“哼，也是，能推上‘库玛丽’位子的女孩要多少有都少。一个因‘意外’失踪的孤儿少女，就算有点神奇的能力，谁又会太过在意。”老板戏谑地说着，话锋一转，“比起这个，感觉怎么样？直面‘虚空之碑’的感想。”

“……说实话，‘观测境界的虚空之碑’ 什么的，简直难以置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力所能成就。那也是对莎瓦能力的运用吗？”我对此十分怀疑。

莎拉瓦蒂·夏尔马·奥利，曾是尼泊尔加德满都的“活女神”，在约莫一年前被BOSS给掳了出来。相较于其他的魔法少女，她的能力“正等正觉”有着非常广泛的作用——仅仅是目前档案中记录的，就有“治愈伤痛”、“广域观测”、“概念操作”，这些毫无关联和相似性的手段，竟然全都包含在一种能力之中。

因而，她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评级的魔法少女。

“没错，‘正等正觉’，在佛教用语中意味着完全的智慧和觉悟。”BOSS点起一支古巴雪茄，开始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她的存在，我个人所达成的时间观测，以及‘虚无之碑’所成就的空间观测，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人类文明注定灭亡，而转机，只在我们这个世界。”

老板的话令我陷入了沉默。

毕竟刚刚所见的事物，实在过于令人难以置信。

本部地下的最深处并不是曾经拿来搞魔法少女处刑的B18“地狱层”，而是只有通过老板办公室的密室之中的电梯，所抵达的一个连楼层标记都没有的开阔空间。

根本不知道是多深的地底，却有着幻象般的光景——静谧的星与月之夜，粲若春熙的晨光，仿佛抹煞了时间的概念般，混淆在一起。脚下，则是恒久宁静的水面，就如同没有边缘的镜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在那迷样的空间之中，大气浑然和同，有雨露飞舞流转。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那是千万闪光的线条，在无序地延展着，重复着交织和分离。

矗立于这“阿卡夏之间”中央的，正是一座幻光所构成的“石碑”。那天空中闪光的雨露，是无数昭示“初”与“终”的奇点，被“因果”的线相互牵引碰撞，归于寂灭。

这样的碰撞每发生一次，“石碑”上的记录便会刷新一次，唯独不变的是最终的结论 ——人类文明灭亡了。

只是注视着那“石碑”，信息就会在一瞬涌入脑海。在短短半个小时之中，我被迫观测到许许多多个世界消亡的因果，却也得以发现我们所处的世界的不同之处。

每当一个世界毁灭，一束残留的思念便会流向此世，并孕育出——魔法少女，这一奇迹。

那些思念，在悄然之中落入一个又一个内心闪烁着光辉的少女和…少年的身上，并赋予他们奇迹之力。而正因为他们活跃的身姿鼓舞着人们，相较于别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总体来说竟然是——相当温柔的。

譬如有几个世界，在与我们相当的时代，即2043年，已然进入了赛博社会，99%的穷人成了1%富人维持生命的“器官库”。

还有另外几个世界，他们的历史上，轴心国赢得了二战，在全球执行高压策略。结果到了2035年时，地球已经是一片原始丛林。因为文明被后续的全面热核战毁灭了。

可是，即使我们的世界，不可思议地拥有着“奇迹与魔法”，至于其结果，老板也早已观测到了——在他作为一个科学家，把脑袋伸进大型粒子加速器的时候。（就是这次事故令他被高能粒子爆头，并且变成了光头）

贫富分化加剧，能源枯竭，大国封锁，热核战，魔法少女绝灭——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至此，在无数世界之中，人类文明再无延续之可能。

这之中走的最远的，是一个突破了赛博社会的世界。但他们所做所为，却仍然注定了灭亡——已然实现永生的精英阶层移居火星，在消灭所有地球遗民之后，将整个地球都改造成了庞大的游乐场，文明水准被强行锁定在中世纪，并由合成工厂中制造的新人类来充当“NPC”，为他们提供娱乐。

而他们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时而是英雄时而又是魔王，纵情扮演讴歌虚幻却又真实的人生，只为寻求更强烈的刺激，因其固步自封，覆灭之结局业已注定。

“‘人类进步’是我们组织不变的终极方针，所以……如果之前还有疑虑的话，现在你应该意识到了吧？”老板低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将魔法少女汇聚起来的！‘Project之爱意满满献给未来花朵的花园’计划……可不是什么玩笑，而且远比你想象的更重要！！不仅仅是我们的世界，她们更是万千世界留下，唯一的奇迹。”

“我明白。”我严肃地答道。

不过道理我都懂，事到如今您怎么还在纠结那个好像初中女生才会起的计划名字啊？

“话说回来…老板，我是还不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坦白说，对于这点我仍然免不了担心。毕竟我们是邪恶组织，以往，对窥伺机密的外围成员灭口之事并不是没有干过。

“没有担心的必要，应该说……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吗？”老板转头看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并将一张照片从桌子上滑了过来。

当看到那张照片之时，一股颤栗瞬间扼住了我的心。

那上面竟然是湛华变身为魔法少女的瞬间，清秀的面孔被拍的清清楚楚。

“还记得遮阳伞公司的事件吗？”老板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这是在他们公司总裁的个人电脑里找到的视频，截下来的图片。魔法少女‘神威王权’……就是你儿子吧。”

“是……是的。”眼下装傻是没用的。我只能艰难地承认这一点。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你来负责‘Project之爱意满满献给未来花朵的花园’计划。”老板狡黠一笑，轻轻点了点桌面，“因为某种程度上，共同的利益。”

对于计划名字一事，我已经懒得再吐槽了。

极力隐瞒的真相早已被老板察觉，令我感到极大的挫败感。但也诚如他所说，在这项计划上，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只是，要如何令湛华也理解这一点，想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