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法西斯?”

旗木轻唤了一声,实验室徒留死寂,仪器兀自发着淡绿的光点亮黑暗,深居在实验室的奥法西斯现在却并不在此。

旗木心中有一处惴惴不安,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最里层的门,看到放在陈列柜上的一罐又一罐的人体组织,吞了口口水。

这些人体组织小到未成形的胚胎,大到成年男子的大腿,其中有大量具有相同体貌特征的残肢,这应该就是不死实验体47的身体组织,但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多。

旗木佩子想到47这个最佳实验体心里免不了兴奋,此刻她的实验停在尴尬的瓶颈期,4人议会名义上禁止活人进行人体实验,而各处运来的尸体也是狼多肉少,根本满足不了群岛上的人体研究者。

旗木佩子亟待不死的47对实验进行突破,凭借克隆手段来制造人体不仅耗费精力,成功率也非常的低,但若是有了47这个可以随意破坏却永不损耗的实验体,旗木佩子距离成功指日可待,虽然她必须要把那个整天带着防毒面具鬼鬼祟祟的骗子从实验室踢出去才能心如所愿。

“奥法西斯,你在吗?”

依旧无人应声,旗木佩子不禁叹气,平日贯彻神秘主义的奥法西斯虽然不愿与人来往,但也不难寻,这一次难道是提前得知她要拜访的消息所以藏起来了吗?

佩子一肚子的不满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就在她转身准备从这间狭小的工作室离开时,某个东西突兀地进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可以称作奥法西斯代名词的防毒面具,树脂做成透明的面罩只能露出眼睛,她记忆中呆在群岛中的奥法西斯一直带着这瘆人的面具,渐渐地在佩子脑中形成了面具等于奥法西斯的印象。

她弯下腰将防毒面具从地上捡起,细细观察,面具罩体和过滤原件上都有微小划痕,虽然常年不离身,但面具的主人似乎也并不爱惜它,罩体的材质边角甚至都有了磨损,再不更换就会失去原本的密封性,防毒面具也就成件了不美观的装饰物。

“奥法西斯这个人我真是理解不了,这里的学者有怪癖也不奇怪,但跟奥法西斯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旗木佩子拿着防毒面具推开了门,随手拉来一个办公椅坐在上面,她用衣角擦了几下镜片后把眼镜带上鼻梁,昏暗的灯光不便仔细观察,她总觉得这面具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先不说这好久没更换过的滤毒罐,就连镜片上的涂层都有些损坏,透光度都不如一块玻璃,也不知道这奥法西斯平日是怎么透过这面罩进行研究的,这防毒面具的作用早就名存实亡。

奥法西斯带着这东西也许是想让别人对他敬而远之,隔绝无谓的人际交往,比起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落下个不好相处的名声,不如自己打扮成怪人,让他人失去接近的勇气更聪明一点。

他若是能把这不可多得的智慧用在研究上也就不用落个要被扫地出门的下场,旗木佩子想起她在作家时期曾与奥法西斯见过几次面。

那时奥法西斯还站在讲台上围绕着他最新的研究侃侃而谈,淡蓝色的双瞳闪耀着非凡神采,他的脸不亚于当红的电影明星,智商与外貌兼具的天才研究者一直是媒体追捧的对象,再加上这几年萨米特对科技领域的造势,他的未来可以说是无限光明。

但“天才研究者”奥法西斯的名号却在短短两年里被他自己毁于一旦,据萨米特所说这都是因为另一个异常实验体——粉色诱因从中作梗。

“奥法西斯把实验体藏得也太深了。”

旗木佩子对奥法西斯精心呵护的少女并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代号47的不死实验体,奥法西斯原本的研究方向是放在人体组织再生上,和旗木佩子的方向不谋而合,但后来......

“算了,机会难得就去看看那个粉色诱因吧!”

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防毒面具上的旗木佩子并没有打开桌上的监视器,自然不知道在那间小小房间中发生的骇人之事,她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入上衣的侧兜中,打着哈欠,用id卡再刷开办公室的门,向着昏暗走廊尽头的白色囚室前进。

站在白色囚室门前的旗木佩子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打开这扇门后会看到怎样一副景象,粉色诱因的名字代表着什么,是通体粉色的怪物?还是像怪物小说中出现的异形?

但无论是哪一种,旗木佩子都要做好心里准备直面应对,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中涌现,她搓了搓脖子来给自己打气。

“你可是旗木家的人!哪有实验者害怕实验素材的道理。”

在缓缓开启白色密码门的那刻,佩子面前出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捧着颗女性头颅坐在一具被分尸的尸体旁,过大的信息量让旗木佩子的大脑瞬间短路,但身体本能察觉到危险,她慌乱地关上了门,浴血少年看到旗木佩子也愣在原地,捧着头不知所措。

“什么鬼,我产生幻觉了?”

旗木佩子扶着门,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确保并未幻视,平复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后再次用ID卡打开门,门后还是那副宛若炼狱的场景。

少年的白色实验服沾满了血,男孩呆呆地站在血泊中与佩子对视,胸前捧着颗长着不知是天生还是染成粉色的长发女性头颅。

那颗头虽脸上溅满鲜血但看嘴角弧度仿佛是在微笑,这样猎奇的场面如果被人拍成照片,会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迷离的宗教艺术,旗木佩子的心情即是如此。

这是现实吗?还是在做梦?她的沉思时间被少年一声带着哭腔的“佩子姐姐”打破,少年跪坐在地颤抖着身体,他用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抽动,旗木佩子不知道他是在偷笑还是恸哭。

 

叫醒47的不是透过小窗的温暖阳光,也不是往日准时响起的实验室报时广播,他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唤醒,一睁开眼就看到诱因带着笑容躺在他的身旁,和以往一样离得很近,额头对着他的额头,似乎还没有睡醒。

偶尔,诱因会离开自己的床铺,跑到47的被子里,无关男女之情,只是生物本能的抱团取暖,昨晚的确有点冷,诱因会跑到他的被子里很正常,47早就见怪不怪了。

“该起床了,今天我要去第一实验室,你要去第九实验室,奥法西斯对我说的。”

诱因没有回答,47想要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现在的他除了说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头被砍断,和身体分离;

她的头被砍断,和身体分离;

他的四肢被截断,随意丢弃在地;

她的四肢被截断,随意丢弃在地;

他的一只眼睛被戳瞎,视线一片黑暗;

她的一只眼睛被戳瞎,视线一片黑暗;

他还在苟延残喘;

她已然消散殆尽;

他活着。

她死了。

鲜血的腥臭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味道刺激着47的鼻腔,他想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场面,躺在他身边的诱因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身体成为一块块不规则大小冰冷的肉。

47的头像一个磁铁吸引着属于他的残块,不死的能力可以让肌肉组织快速再生,血管好似蠕虫一般蜿蜒地钻进脖颈的断面里,将头颅和躯干天衣无缝地连在一起,当头和躯干严丝合缝后从床铺蠕动到地上,用同样的方式将被大卸八块的四肢重新缝回躯体。

他是被死亡遗弃的可怜存在,被施加这份诅咒的他将会在粘稠的红色液体中再度重生,47活动了下全身,把地板上属于诱因的身体残余捡起,一块一块地拼凑,再加上那颗似乎只是睡着了的头颅大致组成了人形,不过这一次,确实应了她的话。

诱因她的确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