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临时的决定

自状况百出的校运动会后又过了许久,转眼就到了一月底。

沉沉的暮色下,一辆始发于锦城的大巴慢悠悠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天边的云团垂下来,像是烫红的酥饼,薛世衍抱着电脑包倚靠着座椅,随着大巴上下颠簸。

1月26日,批到假期的秋瑾领着两个孩子第一次回婆家过年。

大巴上都是回家过年的人,驾驶与客座之间的台子上堆满了各种年货,好些同个镇子出来工作的人隔得老远大话家常,喧嚣与亲热的气氛填满了整个大巴。

大巴的车窗都是关着的,徐徐热风从头顶的空调吹下来。坐在靠窗位置上的秋瑜撑着侧脸,戴着一副耳机,双目轻闭仿佛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中。

薛世衍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排的秋瑾,只见这位温柔的女性已经和隔壁座位的老婆婆熟稔起来,聊起了日常卫生方面的事。

【秋阿姨跟谁都很好相处啊。】

相较之下,明明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秋瑜的性格却……

“干嘛?”

像是察觉到了某人挑剔的目光,秋瑜不满地睁开眼睛,细眉微蹙。

打了个哈哈,百无聊赖的薛世衍拉开电脑包,从里面抽出了本绘制精美的山海经。

【你不是很喜欢这本书吗?就当是上次帮忙的报酬吧……还是算了,假期看完记得还我。】

一周前的晚上,临上车的黎冬瑶把这本书递到了他手上。

那时她脸上的迟疑到现在他也不明白。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是近一个月的寒假,那天晚上他们的班主任老高用这学期剩下来的班费组织了一场期末晚会,买了一大堆瓜果零食,还把教室里挂满了彩带,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严立文那小子平时就是个人来疯,这次逮到机会更是尽情表现自己,一会儿和别人抢糖果吃,一会儿捏着根香蕉蹦到讲台上放声歌唱,过足了瘾。

就在同学们的情绪都嗨起来的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的黎冬瑶回来时笑容尽失,和班主任老高说了些什么,便阴沉着脸离开了教室。

薛世衍顾不得旁边的人跟他说什么,也起身跟了上去。

教室外,形单影只的黎冬瑶在护栏前趴了一会儿,把额头低下紧紧贴着手臂。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她的头发上、后背上,看上去分外寂寞。

薛世衍的脚步声惊动了她,这位可靠的班长大人用胳膊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这才转过身,声音细软地说:

“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对吗?”

“……我也不知道。”

明明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无数种鸡汤式的答案,但在开口的刹那间,薛世衍却只能说出这看似敷衍的回答。

好在黎冬瑶也没有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的意思,笑了笑,语调变得异常轻快:“里面挺热闹的,你这么在意我呀?”

“嘁……我出来上厕所不行啊?”在曾甩了自己的女孩子面前,薛世衍的回答带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别扭。

“那——能顺便帮我一个忙么?”

“帮什么忙?”薛世衍警惕地问,“先说好,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可不会再干了!”

“总之不是女装。”

跟着黎冬瑶出了教学楼,他们径直朝着女生宿舍走去。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不过薛世衍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次真的只是让他帮忙搬行李。

“你先在床上坐会儿,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由于之前来过一次,薛世衍对女生宿舍的好奇心少了很多,他看着黎冬瑶忙碌的倩影想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少许,两人大包小包从宿舍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就朝着校门口走。

这时候学校其他班级要么也在办期末晚会,要么早就放学生出校自由活动了,诺大的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悠闲地走在路上,衬得薛世衍俩人格外显眼。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黎冬瑶忽然说。

“是方便说的事么?”

“……那时候的你可不会这么小心谨慎呢。”

她口中的“那时候”自然指的是几个月前薛世衍唐突的那场告白。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薛世衍把怀里的大袋子叠到行李箱上,掏出手机一看是夏果,连忙接通:

“喂?”

“喂什么喂啊!叫我来你们班玩,你自己人跑哪去了!”

“我这有点事,你先和严立文他们玩着,我等会就过去。”

“你在哪?”

“学校里,马上要出校门了,你要过来?”

“等着!”

手机挂断没几分钟,穿着欧式复古男装的夏果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你这身是什么情况?”薛世衍上下打量着她。

“戏剧小组的学姐找我帮忙演罗密欧……啧,先不管这事儿,你们这是?”

夏果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狐疑地盯着薛世衍和黎冬瑶,以及他们俩人身上挂着的行李包。

“……私奔?”

“噗咳咳——”薛世衍被这句忽然从夏果嘴里蹦出来的词语呛着了,没好气地说,“你演戏上瘾了是吧?都什么年代了,还私奔呢!”

“哼,这个年代就不能私奔吗!”

夏果叉腰说。

薛世衍瞧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想戏耍自己,于是对一旁的黎冬瑶说:

“别理她,咱们走。”

“等一下!你们这是去干嘛?”

“一看不就知道了,我送黎冬瑶去车站啊。”

“好哇,你凶我!”

“姑奶奶,我哪里凶你了……”薛世衍肩膀垮了下来。

“哼——”夏果转了转眼睛,又说,“现在都几点了,汽车站早就不发车了……你们这是要去火车站?”

听到她这话,薛世衍也反应过来,扭头询问黎冬瑶:“你订的火车票是今晚么?”

从之前黎冬瑶接了电话的反应来看,她忽然收拾行李回家这件事肯定是临时起意的,虽说现在还不到春节,但春运却已经开始了,想临时搞到火车票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看到脸色忽然尴尬的两人,聪明如夏果者立刻明白过来,揶揄说:

“你们不会是打算到火车站去打地铺吧?”

“我原本订的后天的票……现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应该不会那么紧张吧……”黎冬瑶有些犯难,抱着侥幸心理说。

“后天啊——又不差那两天,有急事?”

“嗯,我……今晚必须赶回去。”

黎冬瑶咬着下唇,点头说。

虽然之前在校运动会上两人有些针锋相对,但见她这副样子,有心调侃他们的夏果忽然心软了,想了想撇嘴问:

“你家在哪里?”

“盘龙县凤栖村。”

“凤栖村……真是的,这么晚了就算有火车你到时候走山路回家么?”

“这倒是没什么,县城里有很多摩托司机,给几块钱就行了。”黎冬瑶很有经验。

这反而把夏果说的没脾气了:“黎同学,半夜一个女孩子搭野摩托,还是去郊外的村子,你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吗?”

“应该……不会有事吧。”

自觉自己想的太天真,黎冬瑶的语气也变得弱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吧。

一旁的薛世衍暗想,如果是平时的黎冬瑶,绝不会作出这么不经大脑的事——不仅忽略了火车票的问题,连后面转车的问题都没考虑到。

夏果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和对方说明了一下情况。挂了电话后,她对黎冬瑶说:

“我刚好认识个做春运生意的司机可以载你,不过价钱可能会贵点。”

“贵点没关系,能今晚回去就很好了。”

黎冬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感激地对夏果说,“谢谢你的帮忙,果……夏同学。”

“又不是免费送你,有什么好谢的啊。”

夏果毫不在意的笑说。

三人在校门口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薛世衍十分眼熟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一位短发的冷艳女子。

“咦,那不是……”

薛世衍刚要说什么,别他身边的夏果一把掐住了腰上的软肉。

“不要露馅儿,明白吗?”

“哦……”

薛世衍立即懂了夏果的意思。

像这种半夜让人帮忙的事情,肯定需要很大的人情,以黎冬瑶的性格绝不会坦然受之,与其这样,倒不如谎说这只是普通的生意,这样对双方都好。

——以夏果大咧咧的个性,最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千恩万谢。

薛世衍心中暗笑,轻声调侃说:

“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心思细腻的时候?”

“去你的!”

夏果踹了他一脚。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冷艳女子下车来帮忙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装进后备箱里,薛世衍记得她有一个很古怪很罕见的名字,叫“闻人不二”。

一切收拾妥当,当黎冬瑶刚要上车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放在后座的书包里取出一本书,转身递给了薛世衍:

“今晚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不是很喜欢这本书吗?就当是上次帮忙的报酬吧。”把书郑重交到对方手中,黎冬瑶抿唇深吸一口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过下一秒,她又迟疑地说:

“……还是算了,假期看完记得还我。”

“切,我还以为你送我了呢。”

“你想得倒美。”黎冬瑶罕见地露出调皮的神态,又对夏果道了声谢,便钻进了轿车中。

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冷艳女子对夏果点头示意,黎冬瑶则摆了摆手,向两人道别。

夜色中,望着黑色轿车远去的车尾灯,薛世衍收拾了下心情,刚要转身便被夏果的胳膊结结实实搂住了。

“好小子,老实交代!这本书是什么情况?”

夏果再次摆出了“兴师问罪”的姿态。

“山海经啊……咳咳,快放手,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知道是山海经!”

“哪你还问?”

“我问的是这个吗!”夏果鼻子一皱,两条好看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哪你想问什么啊!”

“我……我……你不老实!”

“哎哟哟——别掐,别掐,疼!”

“……哼!”

过往的路人都看向这对打闹的小轻年,他们自己倒是浑然不觉,追追打打跑回了学校。

二、家人们

薛世衍的老家在蓬镇,从锦城出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薛家在薛世衍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定居在蓬镇,到薛善文那一辈有四个兄弟姐妹。薛善文在家中排行老大,和排行老三的薛静宜读书不错,后来都在城里安了家,老二薛贵仁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在老家做一些小生意,而老幺薛岚风个性散漫,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飘。

随着大巴车驶进镇子,一副熟悉而陌生的生活景象映入眼帘。薛世衍从小在锦城长大,只有在节假日会跟着父母回到这里,因此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朋友。

不过这里毕竟是他爸爸生活过的地方,尽管陌生也觉得亲切。

下了车,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正踮着脚冲车里四处张望,薛世衍认出这是自己的二叔薛贵仁。

“二叔!这里这里。”

薛贵仁半天没瞧着人,正想着是不是在下一趟呢,一听到自己侄子的声音连忙转过头,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憨笑:

“这不是世衍么?嘿呀,半年多没见又长高了,”二叔走过来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笑着拍拍薛世衍的肩膀,“比二叔都高了,不错,是个帅小伙!”

“二叔,我两年前就比你高了好不好!”

薛世衍也笑着说。

薛贵仁生性忠厚老实,对家里的小孩也没什么架子,记得小时候薛世衍常和二弟骑着他脖子上山抓鸟抓蚯蚓,弄的街坊邻居都笑说他们三个才是“三兄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咱们先回家。”二叔接过薛世衍的电脑包挎在肩上,又注意到走过来的秋瑾和秋瑜,“这是嫂子和小侄子吧?路上幸苦了,东西我来拿。”

秋瑾第一次来老公的老家,哪里好意思麻烦小叔子,但薛贵仁二话不说就把几人的行李抢过来提在手上,秋瑾也只好连声道谢。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嫂子你也别叫我“小叔”了,乡下人不讲究这个,叫我名字就成。”

路过镇子上的超市时,二叔进去买了一袋雪糕,给薛世衍和秋瑜一人一个。

秋瑜有些拘谨地后退一步,不自觉瞥向薛世衍,薛世衍灵光一闪,立马上前不动声色地从二叔手上接过两个雪糕。

好在二叔性格大条,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喏。”薛世衍走到秋瑜身边,把雪糕递过去。

秋瑜冲他哼了一声,盯着手中的雪糕有些为难。

——现在才一月份,她不是很习惯这种逆季节的零食。

薛世衍的爷爷奶奶不住在镇子上,而是住在和镇子毗邻的村子里,几人走了几分钟的路,远远就看见一栋刚装修好的房子。

“房子上个月前刚弄好,你爷爷奶奶也就从老房子搬过去了。”

前些年那场大地震把村子里许多房子都震坏了,考虑到两个老人的安全,几个子女就商量着给爸妈建一栋新的。薛世衍的爸爸和叔叔姑姑各出了一些钱,再加上爷爷多年来攒下的退休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栋新建的房子比以前那栋老房子大了许多,还是双层的,二叔说在建房子的时候奶奶就叮嘱一定要在二楼留个房间给老大,留着他回来住。

“大哥什么时候退休了,随时可以回来。”

我点头。

推开高高的铁栅门,房子前面是一片空地,两边各有一块小小的田地,种着时令的蔬菜,绿油油很是好看。在田埂内侧则栽种着几株玫瑰和小樱桃树,不过现在没什么花看。

听到门这边的动静,空地上坐着轮椅的白发老人缓缓看过来,浑浊的眼睛愣了一两秒,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我们喃喃说:

“老大、老大回、回来了。”

“爸!你怎么出来了?”见此情景,二叔赶紧跑过去,把行李放在地上。

“天、天气好啊,有太阳。”

老人说了一句,凝视二叔片刻摇了摇头,“你是老二啊……老大呢,都什么时辰了,咋还没回来啊。”

“老头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半白的农村妇人从客厅走出来,把怀里的斗箕放在一旁的高木桌上,没好气地说:

“又说想睡觉,刚躺下还没一刻钟,到时候又病了有你好受的!”

说着说着,她瞧见了还站在门口的薛世衍等人,眼前一亮。

“世衍,这么快就回来啦!”

好久没见到大孙子,陈凤琴跑过来拉着薛世衍上瞧瞧下瞧瞧,脸上像开了朵花儿似的。她连说了好几句“胖了”、“结实了”的喜悦话,接着便看向另外两人。

“妈。”秋瑾乖巧地喊了一声,坦然接受婆婆审视的目光。

“嗯,嗯,不错,不错。”

陈凤琴越看秋瑾越满意,等她看向秋瑜时,秋瑜僵硬着脸,紧张地攥着母亲的袖子,把身子往那边靠了靠。

二叔这时说话了:

“妈!嫂子刚回来,你别把她们吓着。”

“对对!瞧我这老婆子!”陈凤琴笑容满面地说,“路上累了吧,里面坐里面坐,小……小瑜是吧?想吃什么零食吗?”

“老、老大呢?”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仍目光茫然地喃喃自语。

“老大有工作,今年不回来了,你呀,想睡觉就赶紧去睡,等会儿吃饭别又睡着了。”陈凤琴埋怨了老伴儿一句,让二叔把他推到卧室里去。

听到老大今年不回来,薛老爷子也不知道明白了没有,只是晃晃悠悠地垂下了脑袋,嘀咕说:

“哦……哦……工作好,工作要紧……”

秋瑾卷起袖子,帮忙陈凤琴做农活,麻利的动作把这个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秋瑜跟在薛世衍后面拉了拉他衣服,低声问:

“你爷爷他……?”

“有些老年痴呆,没什么。”薛世衍说着,又调侃说,“还有,不是“我爷爷”,是“我们爷爷”。”

秋瑜白了他一眼。

客厅一个角落铺了一些豆子,一个白裙子的小女孩正坐在矮板凳上低着头,把豆子剥掉皮扔进旁白的小盆子里。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女孩转过身看见薛世衍和秋瑜,愣了愣,忽然抱起装着豆子的小盆跑进了隔壁间的卧室。

“她是?”秋瑜又问。

“四叔的小女儿,薛宝儿,我们的妹妹。”

“哦……”

没一会儿,安顿好老爷子的二叔走了出来,屁股后面还躲着一个小尾巴,用好奇又胆怯的目光看着两人。

“你这小豆子,他是你世衍哥哥啊,”二叔把小女孩拉到两人面前,指着薛世衍说,“忘了吗?去年你见过他的,他还给你买过雪糕呢。”

薛宝儿眨了眨眼睛,听到“雪糕”两个字忽然想起什么,抓着二叔裤管仰头问:“二伯,雪糕呢?”

“二伯之前教你什么来着?”

“唔……”

薛宝儿吮了吮手指,歪头说:“世衍哥哥?小瑜哥哥?”

“对我说吗?”

在二叔的提示下,薛宝儿探出半边身子,犹犹豫豫地对薛世衍两人说:“世衍哥哥,小瑜哥哥。”

“真乖。”

薛世衍走到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柔顺的小脑袋。

秋瑜瞧着这小女孩很可爱,但由于二叔在那里,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过来。

薛宝儿有些害怕,但记忆里对薛世衍还有些印象,所以没有躲闪,只是缩了缩脑袋闭上眼睛。

二叔把之前买的那袋雪糕放进冰箱,又拿出一个递给薛宝儿,这丫头便蹦蹦跳跳的坐到她先前那个矮板凳上舔了起来。

“喂!人呢!贵客驾到!”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薛世衍正准备和二叔一起剥豆子呢,听到这个声音脸上就是一喜。

很快,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哇,大哥!”

“哟!”

薛世衍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

这个健壮的小伙子大笑一声,跑进来就给薛世衍来了个熊抱。

瞧见这哥俩的亲密劲儿,旁边的二叔笑骂:“丙小子,你算哪门子的贵客?”

“我自然不是贵客,”薛丙装模做样地晃了晃脑袋,用大拇指指向身后,“贵客在后面呢。”

“看来我们是最晚回来的啊。”

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紧接着,两道靓丽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一头火红的大波浪卷格外引人注目,她身材修长饱满,皮肤保养的白皙光滑,一双有神的眼睛将客厅里的众人挨个扫了一遍,勾起水润的红唇,故作不满地瞪向二叔:

“二哥,你接了大侄子和大嫂嫂一家,就忘了我这个妹妹么?”

还不等二叔说话,她旁边的俏丽少女就说:“妈,还不是你临时改变主意?说好了去旅游,东西都准备好了,又非要嚷嚷着回来!”

“你这丫头,还帮起你二舅埋怨妈妈了?”

“我这是帮理又帮亲。”少女浅笑。

“瞧把你能耐的!”

薛静宜伸出葱白的指头,捏了捏自己女儿的鼻子。

少女拍掉妈妈的手,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看向了薛世衍。她和薛静宜长得有六分相似,上身穿着白色羽绒服,下身是一条格子短裙,修长匀称的腿上裹着鹅绒丝袜,活脱脱一个魅力无限的青春少女。

“表哥,还认得我么?”

她问。

薛世衍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流着鼻涕的女孩,眼巴巴望着他说:

【表哥,你真能抓到鸟吗?】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已经变成干净又漂亮的大姑娘了。

而不知为何,被冷落一旁的秋瑜脸色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