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薛家三姐妹
“你们俩啊——”
客厅里,一位长发微卷的眼镜少女抱着胳膊,脸上透着一丝无奈。她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贴身的包臀裙呈现出流畅的曲线,胸前丰满的蒙古包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起伏。
她对面坐着两个女孩,这时正在埋头喝粥。
“你把榨菜吃的太多了吧?不行不行,咱们一人一半,从中间分……”李秋妤嚷嚷。
“把你筷子拿开!脏不脏啊?”秋瑜皱眉。
“我筷子倒着拨的!”
“我来分,这样……”
“喂喂,这不是一大半都是你的了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眼镜少女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们有在听我说话吗?”
“表哥,你别端着架子了,再不吃小表妹就把你的份儿也吃了!”
“何唔有神马关西!”
秋瑜嘴巴包得鼓鼓的,口齿不清。
薛世衍一看自己根本教训不了这两个小丫头,妥协地叹了口气,哀怨自己哥哥的威严荡然无存,也端起碗筷开始吃早餐。
“咦,我的榨菜呢?”
“都叫你快点了,小表妹早就把你那份扒拉到她碗里去了。”
“我没有!”
秋瑜竖眉抗议,筷子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昨天上午在和黎冬瑶复习完数学题后,对方说今天有事,给了他一套手写的试卷,做完以后她会找时间批改。
想到近段时间班长大人愈发加深的黑眼圈,他也劝对方多休息一下,自己的事不急。
吃完了早餐,李秋妤抢着去洗碗,说自己住了一晚总得帮忙做点事,还刻意拿眼神挤兑秋瑜,让秋瑜又气又郁闷。
她轻哼一声,有些炫耀地说:
“洗碗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炒过菜呢,木耳肉片!”
“哇,木耳肉片,好厉害哦,”李秋妤的语气毫无诚意,“我就比较差了,只会青椒肉丝、粉蒸肉、红烧鱼、麻婆豆腐……当然,木耳肉片也会一点啦。”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报了一大堆菜名,还不忘损一下秋瑜。
“……呵,会的多有什么用?料理重要的是好吃,薛世衍就很喜欢我的木耳肉片,对吧?”
秋瑜看向薛世衍,眼带警告。
【这家伙还真是……】
薛世衍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什……”李秋妤一看顿时不服了,叉腰说,“表哥!中午我来给你做饭,让这个小屁孩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中华小厨娘!”
“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去洗碗吧……”
“哎呀,我都忘了!都怪小表妹。就这么说定了哦!反正以我妈的性格,中午肯定会拉着秋舅妈去逛街血拼,你们的伙食就交给我吧!”
“切,别让我们毒死就好。”秋瑜撇撇嘴,眼神却有些紧张。
端着碗筷进了厨房的李秋妤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
“保准美味到你们把舌头都吃下去!”
两个妹妹的争锋相对暂且不论,仍一身女装的薛世衍从书包里把黎冬瑶给他的两张A4试卷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准备做题。
秋瑜爬上沙发躺下,玩着掌机。
之所以他还没有换下这身衣服,是因为李秋妤的撒娇。用她的话说“昨晚我化妆很辛苦诶!黑灯瞎火的,表哥你就再让我多看一会儿嘛!”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啊?】
薛世衍腹诽,可在李秋妤嗲声嗲气的央求下,摆出严肃表情的他还是心软了。
“嘁,死妹控。”
躺在沙发上,翘着脚的秋瑜嘀咕说。
他埋头在试卷上,装作没听见。
李秋妤收拾好厨房,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哇,大早上就做数学题,表哥你真用功……嗯?这卷子怎么是手写的?”她的脸凑到薛世衍边上,好奇地问,“好秀气的字,一看就不是表哥你的,哪个女生的?”
沙发上的秋瑜竖起了耳朵。
薛世衍推了推她的脸:“别靠这么近,打扰到我学习了。”
“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啊!”
“你会吗?”
“哼,小瞧人!”李秋妤皱了皱鼻子,抽出下面那张A4纸卷子看了看,两手一摊扔到桌上,“不会!”
“不会你还这么嚣张……”
看她刚才的气势,薛世衍差点以为她还是个隐藏的数学高手。
不过一想到上次月考李秋妤那可怜的数学分数,他就死了这条心,很显然,他这表妹是个严重偏科的文科女生。
——尽管她一直自称“我中文不太飘准”,当玩笑话听听就好。
“这个卷子是哪个女生给你做的吧?是谁?”
“你关心这个干嘛?”
“我可是你表妹诶!当然得帮你把关把关咯。是果果姐?不对,她的字更大气一点,表哥,给我说说嘛!”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有这个时间,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哼哼,”李秋妤抱着胳膊,翘起鼻子,“天真!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在你家过夜?当然是把作业都扔在家里啦!”
“我感觉你得意的方向有点偏差……”
薛世衍摇头。
等明天上课这丫头肯定又是急急忙忙找同学抄作业。
中午薛世衍陪着李秋妤出门去楼下的超市买了菜,让这个丫头实践她口中“五星级大厨”的实力。回来后,薛世衍打下手,把菜洗摘好,又把肉过了一道水,接下来就交给李秋妤了。
“该你表演了。”
“没问题!”
其他先别说,至少她做菜的架势端得很足,切菜颠勺一套一套的,明显比畏首畏尾的秋瑜熟练很多。
最后做出来的菜薛世衍尝了尝,没她吹的那么神,但赞一句“好吃”是完全没问题的。
秋瑜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讽刺的话混着肉片被咽进了肚子里。
哪怕再不爽,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厨艺与李秋妤比起来差太远了。如果对方做的这些菜叫做料理的话,她曾经做过的那盘木耳肉片只是“木耳”与“肉片”放在一起的产物。
下午是惯例的逛街时间,李秋妤自然也陪着一起。
薛世衍仍穿着OL套裙。
“表哥你就穿着这件和我们出去逛街吧?小表妹有男性恐惧症,这样不是更能让她放松吗?再说了,咱们薛家三姐妹个个天生丽质,走出去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想想都很刺激!”
且不论那个槽点满满的“薛家三姐妹”,如果这有助于治愈秋瑜的心理疾病,他也不是不能妥协。
说实话,这半年多来穿了不知道多少次女装,该别扭的也早就别扭完了,更何况上次在九龙山他还一身女装出现在家里人面前,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刺激吗?
自从秋瑜向自己坦白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有时自己和秋瑜靠的太近,她还是会有些不自然。
这些薛世衍都看在眼里,也很想尽快让她克服心中的坎。
因此,在李秋妤提议三人都以女装出去后,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秋瑜,点头答应下来。
【只要别被认出来就行了。】
出了门,三位风格迥异的倩丽少女走到哪都是路人们关注的焦点。薛世衍一身OL装扮,知性高挑,时不时捋过耳边的发丝,稚嫩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男儿的英气;李秋妤是个耐不住的人,一会儿跑到两人前面,一会儿又蹲在花坛边上看蝴蝶。她穿了件无袖夹克,里面是粉色的衬衣,光着一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跑东跑西,一刻都不歇下。
秋瑜牵着薛世衍的手,眼睛追逐着李秋妤活泼的身影,偶尔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人,眉眼轻垂,更握紧了手。
“表……表姐!咱们去荷花公园玩玩吧!”
李秋妤再次在两人身边停下,粉嘟嘟的脸上都是细汗,玩性正浓。
八、荷花公园的巧遇
人潮熙熙的荷花公园里很是热闹。
四月的季节,池中的荷叶碧绿连天,一颗颗蜜桃似的花骨朵立在荷叶上,白里透粉,光鲜水嫩。
荷花池中有一座凉亭,凉亭里一个衣着考究的小男孩跪在鹅颈椅上,手里抓了一大把花生,扔进池子里。
水面翻动,一尾尾色彩斑斓的锦鲤从荷叶下浮出水面,争夺落入水中的花生粒。
“诶——这些荷叶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几条锦鲤嘛!”
他沮丧地噘着嘴。
在他身后,一位长发垂胸的眼镜少女端坐在石桌边,神情专注。她右手戴着一只无指手套,桌面上铺着一张A4尺寸的白纸,另外还有些水粉颜料。
“你画好没有?”
“等会儿,还要上色。”
“真慢!”
男孩的语气很不客气,抱怨了一声,又转过去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凉亭外,低下头想要看清楚水面下游动的锦鲤。
“小心点儿,不要掉下去了。”
“要你管?”
“那随便你吧。”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男孩脸上浮出一丝怒容,跳下椅子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少女正在作画的A4纸扯到手里,睨着眼睛瞧了两眼。
“我爸还夸你会画画呢,这就是你的画吗?真难看!”
他嗤笑一声,胖嘟嘟的两只手直接把画给撕烂了。
“重新画!不能画到我满意的话,我就给我爸说你欺负我!”
“……”
少女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没说什么,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白纸铺在桌面上。
男孩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又有些嫌弃地撇嘴。
凉亭的废纸篓里已经装了很多撕碎的画纸了,一些聚在这里乘凉的游客对男孩嚣张跋扈的态度看不过眼,说了几句,都被男孩顶了回去。
“看什么看!吃你们家米了吗!”
“太没家教了……”
一个老人家边说边摇头,在男孩不屑的目光中走出了凉亭,眼不见为净。
很快,少女又画好了一副,男孩接过去扫了俩眼,勉强地点了点头。
“嗯,总算像是人画的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我还没吃饭呢,我妈妈可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得陪着我!”
“那我们去吃饭吧。”
“哼!摆着臭脸给谁看呢?”
这个估摸着还在上小学的男孩一点儿都没有孩子该有的童真,相反倨傲至极,把少女当自家仆人似的使唤,眼中全无“尊重”二字。
他们出了凉亭,在公园里一家餐馆里吃了饭,付钱的时候男孩从兜里抓出一大把红澄澄的钞票,霸气十足地扔在桌上:
“记住,这顿是我请你的!”
少女眼都没眨一下,从钱包里找出两张浅蓝色的钞票,递给了一旁过来收账的小哥:
“我付我的。”
“你!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我付我的。”
少女看向男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起伏。
男孩的脸色阴沉下去,猛地拍了下桌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大步往店外走。
闷闷地走了十几米远,没人追上来,他心中的怒火更甚。扭头向后面看,那个清冷的少女背着书包,混杂在人群中,慢悠悠地跟着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磨了磨牙齿,黑着脸往回走。
“你就不怕我走丢了吗?”
“你的钱还在我这里。”少女摊开手,把属于男孩那部分找零的钱递了过去。
男孩笑了笑,眉宇间透着一股凶狠,把她的手拍向一边:
“这才几个钱?我要是走丢了,你赔得起吗?”
“不是几个钱,是四百三十七块。”
“那又怎样?还不够我买一个玩具,”男孩撇嘴,冷笑说,“哦,对……这对你来说的确就是大钱了,毕竟你家穷嘛。”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把钱又递了过去。
见讽刺的话没达到预想的效果,男孩憋了股气,就是不接钱。
“你不要就算了,等会儿我把钱还给阿姨,毕竟——这也不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男孩脖子一梗,语气也有些阴沉。
“说事实而已,你还要玩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孩冷着眼睛,“我妈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不服吗?呵,谁让你妈是个穷鬼呢?连你上学的钱都付不起——哦,这还是我爸给你免了学费的情况下,吃我们家的拿我们家的,还真好意思。”
他语气刻薄,挑剔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打量。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荷花池边上。少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冷的吓人:
“知道这个池子里淹死过多少人吗?”
“你、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个池子有三个人那么深,底下全是淤泥,人只要一掉下去连水泡都不会冒一个,”少女的嘴唇贴在男孩耳边,轻声呢喃,“到时候,你会咕噜咕噜地在水里挣扎,四肢被荷花的根缠住,那些漂亮的锦鲤游弋在你身边,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你没了呼吸,尸体慢慢僵硬,它们就会快乐地爬到你身上,吃掉眼珠,从眼窝钻进去……”
在这冰冷而形象的讲述中,男孩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鱼群啃食的画面,吓得一个哆嗦。
少女放开了他肩上的手:
“你要是再敢说我妈妈的坏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
“明白了吗?”
“……啧。”
男孩逞强地砸了砸嘴,却不敢像先前那样口无遮拦。他眼角余光瞟到身边密密麻麻铺着荷叶的荷花池,想象下面幽深黑暗的泥潭,莫名有了一种恐惧。
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喜欢锦鲤了。
【你给我等着,黎冬瑶!】
摄于少女身上有如实质的恶意,这位名叫“佘俊”的男孩只敢在心里撂狠话。
——他就是上次“作弄”了薛世衍和黎冬瑶的那位女校医的弟弟,今年刚上小学六年级。
十足的顽劣熊孩子。
鉴于两人间的不愉快,佘俊也没了玩乐的兴致,嚷嚷着要回家。
他们往荷花公园门口走,途中与三位漂亮的女生擦肩而过。
“咦——?”
李秋妤忽然回过头。
与此同时,黎冬瑶也跟着转过头来。
“班长?”
“……李秋妤?”
嘴里说着李秋妤的名字,她的视线却向旁边一扫,放在了一位OL打扮的少女身上。
或者说,“少女”。
薛世衍刚还没回过神,这时察觉到黎冬瑶的视线,立刻脚底一滑躲到了秋瑜身后。
然而娇小的秋瑜根本藏不住他。
“薛……”
班长大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唇轻启,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起伏。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出门替别人带小孩也会遇到薛世衍。
还是女装的薛世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