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你们回家吧

薛世衍也还没吃饭,刚才被佘幼薇抢过去的那个袋子里就有他的饭盒。师生俩抢了半天,差点把办公桌撞倒,佘幼薇才不情不愿的把他那份还回来。

“切,不可爱的臭小鬼。”

“呼哈——呼哈——就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大人……”

薛世衍弯着腰,杵着膝盖,喘着粗气说。

病床上一口一口喝着米粥的黎冬瑶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个大男人,居然跟女孩子抢东西吃,哼!”佘幼薇很用力的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剩下的三个饭盒,“你弄这么多饭盒干嘛?”

【你算哪门子‘女孩子’?我才比你小吧!】

无力吐槽的薛世衍也在另一边坐下,打开了饭盒:“食堂里的餐盘又不能外带,你点的东西又那么多,我只能临时到超市里去买几个饭盒啊。”

“嗯?这些饭盒是你刚买的?”

“废话,谁没事在学校里准备这么多饭盒?”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佘幼薇抿着筷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钱的嘛,得小两百吧?”

“差不多吧。”说到这薛世衍也很肉疼。

可输人不输阵,哪怕心里淌血他也要装作无事的样子,不能让这个女校医小瞧了。

“你有女朋友吗?”

然而佘幼薇并没有挖苦或嘲讽他,反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干嘛?”

“你就说有没有吧。”

薛世衍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夏果的面容,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哦——”

佘幼薇拉长了音线,忽然风姿万千地抬起手,撩了撩自己白大褂下面的衣服领子,露出雪白的肌肤:

“你看我咋样?”

“噗——”

薛世衍猝不及防,差点儿把饭粒喷出来。

“你你你——你又想干嘛!”

他口齿不清,眼神警惕。

【难道这个阴险的女校医想在这里色诱我,然后抓住把柄,进而报复‘夺食’之仇?】

不怪薛世衍脑洞大,在他眼里,这个不正经的女校医做出什么事都是符合常理的。

“你小子是白痴吗?我都这么明显了还不懂?”佘幼薇把领口又拉低了一些,衣服下隐隐能看到红色的蕾丝花边,“姐们儿现在很穷,吃饭都快吃不起了,你那么有钱不如当我男朋友吧?”

“……你的节操掉地上了,能不能捡一检?”

“节操能当饭吃吗?考虑一下,姐姐我会给你福利哟?”

“不干。”

“为什么?我这么个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你不是应该立刻跪下来痛哭流涕,然后把身上的钱全都双手奉上么?”

佘幼薇歪了歪脑袋。

“你的妄想太具体了……”

“你想想,我可是校医哦?当我男朋友的话,就能成为VIP会员了,可以优先看病。要是想玩医务室PLAY也完全没有问题,代价只是把生活费都给我,很赚对吧?”

“在那之前,我可能就饿死了。”

“人不会那么容易饿死的啦,”佘幼薇笑着说,“喝凉水可以活一周呢。”

“你已经设想我只喝凉水度日了么……总之,免谈!”

“为什么!那要不然……一半也可以?”

“你这降价有点快……”

“那三分之二吧。”

“一说你还真涨价?”薛世衍被气笑了,“哪有你这么做买卖的?”

“买卖?你居然把神圣的恋爱说是买卖?!你个渣男!”

佘幼薇猛地拍了下桌子。

这一惊一乍的,把薛世衍完全搞懵了。

“明明是你先卖的好不好!”

“哪你倒是买啊!才三分之二的生活费,就能当我这个大美人的男朋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不要这么自豪啊!】

薛世衍觉得很头痛,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正经的校医。

他无比怀念另一个男校医,虽然啰嗦了一点,但起码脑子是正常的。

“先不说价钱的问题……你这么大喇喇说自己是大美女就不害臊吗?”

“哼,事实胜于雄辩。”

佘幼薇抱着胳膊,在胸前挤出一道沟壑。

这自信满满的态度倒是和夏果有那么一份神似。

想到夏果薛世衍心里又是一阵沮丧,不想再跟这个不正经的校医瞎扯淡,低头猛扒饭。佘幼薇见他只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就不说话了,顿时引为奇耻大辱。

难道现在时代变了,自己这种类型不吃香了?

【还是说,这家伙只喜欢胸部大……】

蹭饭计划失败的佘幼薇很不爽,蹭饭还只是小事,被这么一个臭小鬼拒绝让她的自尊心很受挫。

——【幼薇,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闺蜜苏云卿的话回响在耳边。

都说落一叶而知秋,虽然大部分是闹着玩的,可被拒绝这件事也给佘幼薇敲响了警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交个男朋友了。

【不是说女人会为心爱的人改变吗?说不定我也能变得有女人味?】

“等等,我为什么非得有女人味不可?”

佘幼薇喃喃自语,又狠狠瞪了一眼薛世衍。

都怪这个臭小鬼,答应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他,可恶!

【我还瞧不上你呢!瘦胳膊瘦腿的,脸还那么娘!】

越想越气,她起身探过半边身子,从薛世衍饭盒里夹起来一大块红烧肉,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还当着他的面津津有味地咀嚼。

哼哼,生气了吧?屈辱了吧?给我好好反省啊混蛋!

“……你是小孩子么?”薛世衍变成了死鱼眼。

佘幼薇以死鱼眼回敬。

吃过了晚饭,薛世衍把几个饭盒都收拾了一下,装进袋子里准备带回家去,洗一洗还能用。黎冬瑶从病床上下来,对佘幼薇道了声谢。

“等会儿,我还有事要说。”

见两人要走,佘幼薇打了个响指。

“你们别回教室了,直接回家,待会儿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不要上晚自习了。”

“嗯——?”薛世衍满脸困惑。

黎冬瑶也一头雾水,冷静地问:“可以请问一下,‘回家’是什么意思么?”

她总觉得佘幼薇那句话的语气有点怪,自己住校的事对方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而且为什么连薛世衍也……

“就是字面意思,”佘幼薇摊开两只手,“我提醒过你吧,身体垮了说什么都没用,可你显然没有听进去。从今天开始,直到我确诊你身体已经恢复了,你不许再上晚自习,给我好好滚去睡觉。”

不等两人回味过来,她又说:

“当然,我知道你这倔强丫头还是不会听。学过《扁鹊见蔡桓公》这篇故事吗?我可不想我的病人把自己作死,所以你也不准给我住校了,从今天起,你给我住到这个臭小鬼家里,每天按时睡觉,知道了么?”

“等等,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薛世衍插嘴,“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啧,听不懂中文。”

“就是懂中文才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简单地说,”佘幼薇指着薛世衍的鼻子,“就是黎冬瑶归你了,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

“啥——?”

【这女人终于疯了吗?】

“怎么,你想见死不救?”

“所以说,这和黎冬瑶住我家有什么关联?”

“如果继续住校,这丫头肯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要是你还当她是你的班长,就给我好好监督她,当然——这期间的住宿费我会替你向那个死老头要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世衍隐约看到佘幼薇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他十分怀疑这个女校医会假公济私,把所谓的“住宿费”给私吞了。

“你这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么!”

“我还什么都没说……”

“咳咳,总之!”佘幼薇端正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臭小子,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现在这状态继续下去的话,迟早得出事。我看你俩关系也挺好的,这个忙都不能帮么?”

“倒也不是不能……”

“那就这么定了。”

她打断了薛世衍的话,又看向黎冬瑶,“你呢?住校肯定是不会让你住了,如果不愿意去臭小子家里,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这个所谓的“好去处”自然就是她家。

六、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真是麻烦你了。”

冷冷清清的公交车上,并排坐着两个穿着海蓝中学校服的学生。

黎冬瑶十指交叉握在小腹,眉宇间萦绕着一丝忧愁。学校宿舍不能再住,她又不想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郭叔叔家里,在佘幼薇不容置疑的态度下,她只能选择薛世衍。

这对一向自强的黎冬瑶来说很羞愧,觉得给对方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啦,就是带个女生回家,家里人那边不知该怎么解释……”

“到时候让我来说吧,我会亲自谢罪的。”

“还不到谢罪这个程度……”

薛世衍哭笑不得。

班长大人总是这么认真,认真的有点过头了。

“你也别紧张,我家里人都很友善的。再说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也该回报你一回。”

“你错了。”

“诶?”

“忘记了么?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你帮了我一回,要说回报的话,也应该是我回报你。”

她说的是校运动会让薛世衍假扮女生的事。

黎冬瑶很少求人,那是少有的一次。本该参赛的同学突然失踪,在她焦急万分的情况下,薛世衍恰好出现,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是否有些过于失去平常心了呢?

她很少求人,可在当时的环境中,她下意识第一个念头就是薛世衍可以帮助自己——因为她隐隐猜到,在【腐烂姐妹会】群组里见到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就是薛世衍。

有些荒谬,却也有迹可循。

在“可口可人”贴出那段带有照片的链接后,夏果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一回来立刻就询问关于照片里女孩的事,口吻和平时的夏果有些不同。

当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上学时越看薛世衍越觉得奇怪,再联想到夏果那天晚上的反应,莫名就想到了这点。

她其实也不是十分确定。

但之后一系列事实证明,她那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是正确的。

【明明是男孩子,穿上女装却丝毫不违和。】

她不是那种恶意揣测别人的人,只是觉得惊奇,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然而这也不能构成她选择求助薛世衍的理由。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很少求人的自己,第一反应就是让薛世衍帮忙?

哪怕不是薛世衍,班上的女生不是还有很多吗?她们或许不会打篮球,甚至可能连规则都不清楚,但这也是不可抗因素,毕竟谁也想不到前一天还很好的队员会临时玩失踪,怪不到她头上。

——【凡事都要拼尽全力,结果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是郭叔叔最常对她讲的话,只要努力过了,哪怕失败也不会留下遗憾。

【可是……我想赢。】

这或许就是她之所以选择薛世衍的原因。

黎冬瑶给了自己这个答案。

薛世衍在她的提醒下,也想起了这件事。

对于一般人来说,男扮女装肯定是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或刺激、或懊悔。他最开始也是这样的,后来就渐渐麻木了,要不是黎冬瑶这时候说起,他都没什么印象。

这也不能说薛世衍没心没肺,毕竟和其他事情比起来,校运动会还算不上特别羞耻。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真要变成女装变态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他有点后怕。

“对了,李亚男到底怎么了?这学期她也没来。”

“她转学了。”

“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什么都没说。”黎冬瑶摇头。

校运动会后,她亲自拜访了李亚男的家,对方的父母看上去也很困惑,说不出所以然。而李亚男见到她也只是笑了笑,说了些感谢的话,对逃学的事只字不提。

看得出,李亚男是有心事的,气色也很差,但具体怎么样只有本人知道了。

薛世衍倒是有些猜测的。

他想起厕所里那个低年级女生,又想到李亚男全身赤裸地蜷缩在隔间,身上还有伤痕。

——【符珍妮手上有我的照片,你……明白了么?】

李亚男近乎哀求的表情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薛世衍心里一沉,断定她的转学和那个狠劲儿十足的低年级女生脱不了干系。

【那个女生很明显对沈萌春不怀好意,我得找个时间提醒她一下。】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

毕竟在得知她是严立文的表妹之后,他就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在严立文这个人形怪物手中讨到好处。

关键是得让那头大猩猩意识到沈萌春可能有危险。

【明天也把这事儿给他说说吧。】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公交车在小区边上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走进了荷花小区。

到了家门口,薛世衍在心里打了遍底稿,掏出钥匙推开门。这个时间点秋瑜已经回来了,不过不在客厅,大概回房间了吧,秋瑾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诧异地问:

“世衍?你怎么这么早……”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扭着头,直愣愣地看着薛世衍身后的人。

“这位……是?”

“秋阿姨,我给你介绍下。”薛世衍有些紧张,下意识就拉起黎冬瑶的手,往客厅里走,“这是我的同学,叫黎冬瑶……”

他巴拉巴拉说着。

黎冬瑶张了张嘴,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懵了。

脚步却没有停下。

秋瑾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只听清了“同学”、“黎冬瑶”这几个名词。

这是怎么回事?

学校不是要上晚自习么?怎么世衍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同学?

她是谁?

名字叫黎冬瑶?

她是世衍的什么人?

世衍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问题在秋瑾的脑袋里碰撞,她抬起头,打量了这个女生几眼——样貌端正,校服也整理的一丝不苟,表情稍显僵硬,眼睛不自觉看向一旁的薛世衍,有点局促。

自然而然,秋瑾想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世衍,你给我过来。”

她从沙发上起来,往阳台那边走,给薛世衍使了个眼色。

薛世衍跟上。

“你……”到了阳台,秋瑾转过身要说什么,却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

该责备?

还是安抚?

作为成年人,特别是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秋瑾知道不能让孩子肆意妄为,必须在对方犯错的时候给予纠正。可另一方面,这次的事不是小事,她又不是薛世衍的亲生母亲,万一说的过头了,会不会产生反效果?

秋瑾很纠结。

早恋。

带离家出走的女朋友回家。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棘手。

更何况还凑在一起了。

【这孩子是不是对我太信任了?】

一般情况下,会有早恋的孩子把女朋友带到家里来吗?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同意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世衍啊,在这件事上阿姨不能由着你乱来……”

秋瑾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脸色十分沉重。

然而对面的薛世衍当然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是心想贸然把黎冬瑶带回家,果然还是让秋阿姨为难了。

“秋阿姨对不起,我事先没有给你打招呼。”

【这是打不打招呼的问题吗!】

秋瑾吸了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帮过我,既然现在有困难,我当然也得帮她。”

“……阿姨觉得,这事得慎重。要不让她先在外面住一晚,明天阿姨亲自给她家里人打电话,沟通沟通?”

“这怎么行?如果住在外面,不就没意义了吗?”

“没意义……你还想怎么有意义?”

这句话秋瑾说的有点重了。

“我要监督她睡觉啊!”薛世衍理所当然地说。

“你……监督她……睡觉?”

“是啊,这就是我带她回来的原因嘛。”

“……”秋瑾咽了口唾沫,发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监督睡觉?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已经……不不不,世衍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男生,而且也没时间啊……】

不对。

秋瑜猛地想起一件事。

从一个月前开始,薛世衍每个周末都会出去,说是和同学约好复习功课,要参加什么数学竞赛。

她相信薛世衍,对方能这么把心用在学习上也让她十分欣慰,可如果……

不是复习功课,而是约会呢?

秋瑾隐约记得,那个同学也姓“黎”。

就是这个女生吧。

她瞥了一眼客厅里面,那个女生也看着这边,站在刚才的地方动都没动一下,似乎也有些紧张。

“阿姨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

“你这段时间好几次都问善文拿钱了吧?”

“呃……”薛世衍语塞,没想到秋阿姨连这个都知道了。

【肯定是老爸告诉她的。】

他的确很缺钱,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夏果制作COS道具很烧钱,钱不够就找他借了几次——这是常有的事,记得初中时俩人的生活费都不多,为了把钱省下来,还一个馒头两个人分着吃。

“阿姨给你的生活费不够吗?你都把钱用在哪里了?”

“这个……”

薛世衍当然不能说是支援夏果的BL事业了。

而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态度摆在秋瑾面前,又多了另一层含义。

【果然……是去开开开开开——开房了么?】

秋瑾内心一片惊恐。

在自己的妄想中一路飞驰,甚至已经想到了黎冬瑶“离家出走”的原因——

堕胎。

【那些校园电影里都这么演……】

不得不说,即使是很正经的秋瑾偶尔也会有脑洞大开的时候。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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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不好意思,忘记更新了,明天再补一章(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