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意外
薛世衍被处罚来清理泳池，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他自认还是个好学生，除了偷摸把手机带进学校，平时都有好好遵守校规。今天因缘巧合和这些老师们眼里的差生混在一起，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感觉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特别是有几个还是初中部的，让他差点产生初中三年白混的错觉。
还能这么玩？
听他们讲那些有趣的事，薛世衍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很快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除了累。
清理泳池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能累死个人。特别是那些角落上的顽固水垢，要用抹布很用力的反复擦拭，不然根本没有用。
当天色暗下来，窗外透着红霞，薛世衍呈“大”字疲惫地躺在泳池中央，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我再也不想看见泳池这种东西了。】
他犯恶心的想。
其他几人叫他，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你们清理的挺干净的嘛。”
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薛世衍睁开眼睛，脑袋一偏，只见穿着米色套裙的苏云卿走过来在他边上蹲下，抱着膝盖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劳动过后的清爽感？”
“你是魔鬼吗？”
他翻了个白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现在累个半死，这人还说风凉话。
苏云卿微微一笑，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
因为秋瑜的关系，他和苏云卿之间也算比较熟稔，上学期更是常常向她询问秋瑜的事，所以说话时语气不像和其他老师那样一板一眼。
——更何况他们还同是秋瑜性别的知情人。
秋瑜坦白之后，秋阿姨就向他提到过这位苏老师，也是在那时他才终于理解为什么秋瑜能隐瞒那么久都没被同学发现。
之前无意中在学校里撞见，他也趁机和苏云卿聊了一些，对方惊讶于秋瑜的坦白，也欣慰她终于走出了心魔——尽管距离真正摆脱这种恐惧还为时尚早，但至少有了这个意愿。
苏云卿一直把秋瑜看作是自己的妹妹，可怜心疼之余，也尽其所能的帮助她。
能看到秋瑜振作起来，她是真的替对方感到高兴。
“也就是说……你认为秋瑜在班上有了喜欢的人？”
“只是猜测啦，猜测。她最近在家里总是走神，像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我才过来看看，顺便问问沈萌春那边有没有什么头绪。”
两人在泳池里面闲聊了一会儿，总算是解开了误会。
“那我错怪你了？”
苏云卿勾起唇角。
薛世衍哼哼两声，其中的幽怨和委屈不言自喻。
“哟哟哟，这小眼神真是我见犹怜呢，”苏云卿笑了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好吧好吧，是老师我错了。不过你问事情就问事情，别做出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调戏学妹呢。”
“所以我不是被你抓壮丁了么？”
“还生气？”
“现在生气还有什么用。”
“那你之前又不跟我解释清楚？”
“我敢解释么？”薛世衍回想起刚开始苏云卿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打了个哆嗦，“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你的样子有多吓人。”
明明是在微笑，眼神却冷的让人害怕，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有这么夸张么？”苏云卿困惑地抚着脸颊。
她现在的样子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气质却截然不同，这也让薛世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什么了。
“算了，反正活儿都干了，话说我这一身衣服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湿漉漉还在滴水的校服。
“哦——对了，你是走读生，没有备用的衣服。”苏云卿想了想，摊开手，“要不你跟同学借一下？”
“我这样子能走出去么？”
“你又不是女生，谁稀罕看你？”
苏云卿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似乎对这种感觉很上瘾，“那几个男生还不是这样出去的？别扭扭捏捏了，要不……我把衣服借给你？”
她开了个玩笑。
薛世衍点头：
“我觉得这个主意好。”
“去去去，有你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时间不早了，别赖在地上。”
苏云卿白了他一眼，撑着膝盖站起身，把白嫩嫩的手伸过来。
薛世衍把手搭上去。
起来的时候他身子还有些虚，再加上地面的瓷砖很滑，一个没站稳就惊呼着往边上倒下。苏云卿被他带着一个踉跄，刹那间，她右脚踏出一步稳住身形，右臂揽住薛世衍的腰，才堪堪没有摔下去。
两人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苏云卿双腿劈开，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薛世衍惊魂未定，躺在她的怀里，就如同是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那个经典镜头。
——只不过男女双方的立场需要调换一下。
苏云卿松了口气，埋怨说：“你小心一点啊，这里地滑，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那个……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薛世衍喃喃说。
“声音？什么声音？”
“‘嘶’的一声，像是什么布料被撕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苏云卿猛地反应过来，脸顿时白了：“我我我……我的裙子！刚买的！一千多块钱啊！”
颤抖地目光本能向下移动，当看到心爱的裙子上豁出一道口子，自己裹着黑丝的大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裂缝中挤出来，苏云卿再也不能淡定了，心里在淌血。
恍惚中，两人啪的一下摔倒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我真傻，真的，”苏云卿两眼无神的呢喃，“我单知道不能摔跤，却忘了身上穿的是包臀裙，这种裙子根本不能做这种大动作，我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刚才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报废了身上这件名贵的裙子。
这可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啊……
苏云卿欲哭无泪，而薛世衍只觉得脸埋进了一个十分柔软的地方，芬芳扑鼻。
他伸手想要找个支撑点，却意外摸到一截丝滑的肌肤。咽了口唾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薛世衍赶紧抽回手。
薛世衍冷汗直流。
“我我我、我这就起来！”
薛世衍刚抬起头，他看到了苏老师错愕的眼睛。
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傻傻与他对视着。
谁都没料到这种情况。
他的唇上有种棉花糖般香软的触感。
这是什么？
薛世衍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到了曾经那个圣诞之夜，那个树荫下的缱绻。
只是这份感觉，又和那时不同。
没有心灵相连的甜蜜与彷徨，他就像孤身走在黑暗的隧道中，后方是呼啸而来的火车。紧张、出汗，绷紧的神经在惊恐和无措中挣扎。
身体被卷入车轮下面，来回倾轧。
“……这也是巧合么？”
轻柔的声音在面前萦绕，只是这温柔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是错觉。
四、天敌
“表哥，你最近命犯桃花劫，可要小心一点啊！”
“呵呵，这你都看出来了？”
“这不是当然了吗？”李秋妤张开手掌，比了一下薛世衍右脸上的红痕，“这纤细的指印，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手。”
“知道你还说？”
薛世衍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
瞧他这样子，李秋妤转了转眼珠子，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扑到他背上：“嘿嘿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下去，热！”
薛世衍伸手想把这丫头赶下来，但李秋妤赖上他了，左躲右闪，像是捉迷藏一样，还发出银铃儿似的清脆笑声。
一时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在老家的木床上尽情玩耍。不过这份缅怀的心情恐怕只有李秋妤这个没有烦恼的丫头能感觉得到，被她缠着的薛世衍一边抓人，一边顶着班里同学们刀子般的视线，汗如雨下。
“还在学校呢，就这么肆无忌惮……”
“他旷了一下午的课，回来脸上就多了一个巴掌印，你们猜是谁的？”
“啧，他还借了我的衣服！”
如果怨气有形体，恐怕此刻班里聚集的怨气能把整个教室都给掀了。在这不满的人群中，也有程然的身影，她鼓着嘴巴，恶狠狠地盯着“打情骂俏”的两人，不甘地对旁边的人说：
“班长，他们太过分了吧！”
黎冬瑶从课本上抬起头，瞥了眼薛世衍那边，轻推眼镜刚要说什么，班里的纪律委员已经走过去把两人分开，口头严厉地警告了一遍。
“这不没事了么？”她清冷地说。
“只是口头警告，太便宜他们两个了！”
程然小同学愤愤然。
晚上的自习课没有老师，李秋妤在被警告之后，故作乖巧地捧着课本，眼珠子却直溜溜往边上的薛世衍瞧——因为对这个巴掌印很是好奇，在上课之前她就和严立文换了座位。
“嘿，表哥，你脸上是谁打的？”
她把课本竖起来，偏过头轻声细语地问。
“小孩子别东问西问的。”
“哼，就知道拿年龄压我，明明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李秋妤撇了撇嘴，低声嚷嚷，“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夏果姐姐对吧？”
“你咋那么多好奇心？”
“我关心你呀？”
“多谢，不必！”
薛世衍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一个字看着课本上的段落。
李秋妤秀气的眉毛一挑，又鬼机灵地转了下眼睛，把身子往旁边靠了靠，用软糯的声线撒娇：“表哥~你就告诉我嘛！你不说，我的心里就像是有只猫在挠一样！我很好奇！”
“那就把它掐死吧。”
“你你你……你这么可以这么残忍！”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
“呜呜呜……”李秋妤假哭一声，拿余光偷瞄薛世衍，“表哥你太狠心了，居然把你最可爱、最善良的表妹当成敌人！”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
“我怎么了？”
见表哥居然质疑自己，李秋妤当时就不乐意了，不满地挺了挺胸脯。
薛世衍白眼：“你这个大嘴巴，这一秒告诉你，下一秒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才不傻。”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很守口如瓶的！你看，我不是到现在都没告诉班里的同学你其实是我表哥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这样会更好玩？”
“哪、那有——”
这句话说出来连李秋妤自己都觉得心虚，更何况时刻“戒备”的薛世衍。
他缝紧了嘴巴，任表妹如何威逼利诱都不上钩，坚决要把今下午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
【可恶！表哥这也太顽固了吧！】
李秋妤说的口干舌燥，仍然没有套出想要的东西。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发好奇，也对那个扇了表哥巴掌的神秘女生很感兴趣。
是夏果姐？
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
亦或是另有其人？
李秋妤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迫不及待想要搞一波事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噔噔噔——我又来留宿啦！”
“啧。”
秋瑜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瞧见了李秋妤，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诶——别关门啊！”
“你走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你。”秋瑜用力想把门关上。
“怎么这样！”
打打闹闹进了屋子，李秋妤树袋熊似的挂在了秋瑜身上，嘿嘿直笑，脸一个劲儿地蹭。纠缠的两人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被压在下面的秋瑜一脸别扭，使劲把身上的人往外推，但可惜力有不遂，被抱得死死的。
“妈妈！”她偏头躲过热情的亲吻，向场外求救。
然而秋瑾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一点帮忙的意愿都没有。
妈妈是指望不上了，她又把视线投向了薛世衍，气喘吁吁的大叫：“喂！快把你这个神经病表妹给我拖走啊！”
“爱莫能助。”
薛世衍耸肩。
这种女孩子之间的“香艳嬉戏”可不是他能涉足的领域。
“哼哼哼——”李秋妤舔了舔嘴唇，露出得意地笑，“刚才居然想把我关在外面，我要惩罚你！”
“滚开啊！你这个下流的家伙！”
“接招吧！看我挠痒痒神功！”
“啊！别、哈哈……别，你给我……哈哈哈——”
又是同样的招数，在李秋妤熟稔的技巧下，秋瑜被死死压在沙发上，两条腿动都动不了，连手都被举起来禁锢在头顶上，犹如待宰羔羊般任由身上那只手为所欲为。
秋瑾在这期间回房间去了，临走前提醒孩子们不要闹得太晚，早点睡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浑身敏感带被尽情调戏的秋瑜喘着粗气，连笑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无力感在内心滋生。
她明白了，李秋妤根本就是上天派下来作弄她的天敌。
适可而止的收手，重获自由的秋瑜抽搐着瘫在沙发上，脑袋微微倾斜，唇角湿漉漉的，脸蛋上泛着红潮。
她颤巍巍举起拳头，目含悲愤地说：
“总、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诶嘿~”
李秋妤在眼角比了个剪刀手，试图“萌混过关”的态度更是让秋瑜恨得牙痒痒。
这混蛋太让人生气了！
自己是绝对！绝对！没办法和她好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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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抱歉抱歉，忘记更新第四卷的彩插了……现在已经补上了，是薛家三“姐”妹哟~~~~快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