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独自一人。」 

不知何时,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虚无之中,开始一点点地诞生光芒。 有谁在呼唤着我。 

我激动极了,也开始向着光芒传达自己的意识。 

但是,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却依旧没有回应。 

 「会一直这样下去吗?」如此想着,空洞的虚无感便一点一点地扩大。

就在这时,某人再一次呼唤了我。伴随着呼唤,名为「心」的事物,降临到我的身上。

从这一刻开始,我切实地存在于世。

窗外阳光明媚,小鸟欢快地歌唱着,随后,汽车发动机的噪音,以及轮胎在柏油路面摩擦的声响,盖过了小鸟的歌声。

早餐过后的这间屋子,只有手指敲击键盘和鼠标的清脆声响。

「喂,大笨蛋。」我朝那个戴着眼镜,身形瘦削而修长的男孩子喊了一声,他坐在发光的电脑屏幕前专心致志地打射击游戏,音箱中的枪声和炸弹声此起彼伏,和人物的语音混做一团。

我坐在钢琴前的琴凳上看书,说实话,在这么个让人烦心的噪音环境里,根本就读不进去书。

所以,我决定做些其他的,有趣的事情。

「别装蒜,我知道你听见我说话的。」

他突然「啧」了一声,双手离开键盘,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深深地吐了口气,带着不悦的表情转过身来,屏幕上回放着他操控的角色被杀死的那个瞬间。

「你要干什么?」

「咱想了一下,比起称呼你为『宿主』,似乎『爸爸』更合适些。」

如我所料,话音刚落,那家伙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眉毛紧蹙的那副笨蛋模样让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什么爸爸!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他又气鼓鼓地转头回去,继续玩他的电子游戏。

捉弄这家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开心很快就会消散,恶作剧获得的愉快感总是无法持久。

至于为什么叫他「爸爸」,创造新生命的男女被称作「父母」,创造新事物的人也被称作这件新事物的「父母」,比如乔○斯是○果之父啦,好船是《逆○裁判》之父啦等等等等。

所以我叫宿主爸爸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嗯,所以不是恶作剧,这是我看了书以后,认真思考的结果呐!

但是这个笨蛋只知道玩他的电子游戏,根本不理会我的认真思考的结果。

「呐,我说啊,宿主,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玩一天电脑吧?」

「是。」

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唉......好歹和我一样读读书什么的呀?」

他不说话。

「跟我聊聊天也好啊,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他不说话。

喂!你这样无视我,我可是会生气的!用那种像是腐烂的死鱼一样的眼神杀死你哦!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后背,结果三把游戏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真是无聊透顶的闷骚男!我粗暴地将书丢向他的脑袋,在快要砸到他后脑勺的那一瞬间,那本书却像是水消失在水中一般不见踪影了。

哎呀呀,差点忘了,我对于宿主来说是「幻觉」那样的存在啊。

那本书也并非是真实的书,而是他的「记忆」,不会伤害到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唉......」

我无奈地伸出手,书重新出现在我的手中,书的深蓝色封皮上,烫金的荆棘图案在边缘环成一圈,中间金色的蔷薇正含苞待放。

这便是他的「记忆之书」,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奇幻小说里会出现的设定。书是一种象征,是精神的反映。就像玫瑰象征着爱情,紫阳花象征着纯洁之类的。

「记忆」可以不是书籍,可以是一组相片,可以是一段声音,或者一幅画,这些只是具体化,符号化的象征,真正重要的应当是其中的内容。

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我便一直在阅读这本书,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敢拍着胸脯说:只要不断地读这本书,我就能成为最了解他的人。

「你不是......有几个朋友吗?和他们一起出去玩玩呗?」

「不想去。」

「怎么?」

「不想去。」

「为什么啊?」

「不想去。」

哎呀哎呀......这就是他的「问题」。他排斥、拒绝了所有人,就像是无法融入河流的岩石,孤独而执拗地矗立在流水之中。隐藏在眼镜后面的那双死鱼眼,偏执地睥睨这个世界。

「喵啊啊......带我出去玩啊啊啊......」我躺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打滚。

「你自己不能出去吗?」

「我怕迷路。」

「所有人都到点里去!我们要输了!」

「人多,开板载,别怂!」

「指挥官,请求炮击。」

我跟着队友一起冲进点里,被炮击过的建筑物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我将栓动步枪切换成手枪,第一个冲进点里,然后被对面的小队长用冲锋枪点了几枪,但没有射到致命部位,只是射到腿部减缓了移动速度而已,我躲进另一个房间。

「你迷路关我什么事呢?」

一次又一次,我不断地送人头,加上旁边还多出个不停念叨的家伙,我的胸口像是有蚂蚁在上面来回爬动一样焦躁难安。

「因为,你想啊,现在只有你能看见我吧,如果我要是走丢了,就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了呗?」

「那你就走丢吧。」

回复她的时候,我忘记检查建筑物的角落,枪的火光照亮了暗角,突然响起的枪声让我吓了一跳。

「呵!可以。能不能麻烦你别说话?」趁着复活的这30秒钟,我打开电脑桌的柜子,想要找到自己的耳机。

「啊呀......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你的耳机在什么地方呢。」

我停下动作,回头看向她。

「你知道我耳机在哪?」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本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破书。

狐耳轻轻地晃动,银白色的长发披至肩后,使人联想到秋天茜空的赤色眼眸,平静地看着书页上的文字。

仿佛她会一直这样坐在这里,读着这本不知出处的书,直至世界末日。

「......算了,我自己找。」

「某个笨蛋正在找的东西就在前几天穿的衣服口袋里哟,真的是笨蛋呐。唉,怎么会有这种笨蛋呢?」

我的右眉毛讶异地跳了起来,左眉毛则因为她孩子气的行为而皱紧。

从椅子上起身,走出书房,进入走廊左手第一间的卧室。双层床和可折叠的沙发床仍旧安定地占据着本就不大的卧室,阳光从透明的窗户流入,温暖的色彩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打开床尾那一头的衣柜,里面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积成山,我像是翻垃圾的拾荒者,在衣堆里翻找着我的衣服。

这,就是我的日常。

无聊透顶,如果这样的生活有相貌,一定是满是皴裂横纹的鄙俗面庞。

不可理喻、低劣而无趣。

终日无所事事,只是不厌其烦地,不断玩着早已令人疲乏的电脑游戏。

这样无意义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我拿出前几天穿的那件蓝色冲锋衣,前几天是因为我的妹妹叫我陪她一起出门,所以才穿的这件衣服。否则这件衣服大概会被我放在衣柜里直到自然分解。

我伸进衣服兜,摸到了一小卷线,取出来一看,是一旦不在我身边就会慌张的重要宝贝——耳机。

顺带一提,我的重要宝贝有三件:手机、电子书、耳机。

「再玩一会儿就去看书吧。」

我回到电脑边,看着我被踢出游戏的黑色信息框。

「我被服务器ba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