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这个演讲活动居然还真的布置起来了。”欧阳帆感叹道，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在感叹的样子。
“说明那个新会长还是有点实力的。”
“大家都以为，林辉英和他闹掰了之后，这活动就举办不起来了。”
“人总是要被逼一下的......”
我看着布置得像模像样的会场，不禁觉得郭浩明还是有一点组织能力的。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找到了别的帮手，还是因为在绝境之中完成了成长，而不论是哪个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我或许也真的做到了挽救他的命运。
“我不知道你在这件事中发挥了什么作用，我也并不很感兴趣。”欧阳帆突然说，“或许那个新会长真的成长了，或许他那软弱的性格依旧没有发生改变，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他的成就也好，他的挫折也好，都是与你无关的。”
我仔细揣摩这句话的意思，猜想他这是要我不要因为他现在的成功而邀功，还是不想要我对他以后可能面临的苦难产生内疚，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当时的我，并不能十分理解他的意思，直到他在高考结束之后告诉了我他的想法，我才开始清楚地知道他的想法。
“今天的演讲的内容是什么来着？我没记错的话，是优秀毕业生返校演讲？”欧阳帆转换了话题。
“嗯，讲讲高考经验和择业建议的。”
“我差不多能想象到演讲的内容了——他大概会说什么‘高考很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或者‘我们要做好的是人生归划，而不是高考归划’之类的话。”欧阳帆说到这里时，摇了摇头，“只有既得利益者，也就是他这种优秀毕业生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像只有有钱人才会真正以为钱没有十分重要一样。对于他这种身处上层的人而言，他已经有了许多别人很难遇见的机会，而别人要怎样才能遇见和他至少一样多的机会呢？还是得靠考试。”
“那么你认为，这种演讲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咯？”
“不，它完全是有用处的，但并非是在归划方面，而是能够帮助考生缓解些压力，尤其是那些实力差点意思的考生。他们会真的把这件事当为真理，暗示自己‘即便不那么努力，我以后也能够成功’，至于这种想法最后带来的究竟是轻视还是轻松，我可就说不准了。”
我点点头，接着去看那片摆放了讲桌和各类植物装饰的台面，想象着即将出现在那里的会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人又会呈现怎么样的讲演。
周围的学生各自谈论着各自的事，似乎没有多少人是真的想来听演讲的。前方，重点班的几个学生正拿着练习卷，探讨着某道题的思路与解法，时不时因为一些只有他们各自知道的笑点发笑；后方，普通班的学生们则讨论某个我没有游玩过的游戏里的角色，讨论这个角色如何的强力，如何的安排才能发挥出其强力之处，或者是在讨论什么牌子的唇釉好，眼线怎么画才好看，时下流行的妆容又是什么风格。这种杂乱的局面，直到台下出现了一个被两三个学生簇拥着的身影时才算稍稍有所消停。
我捕捉到台下那个身影，发觉那是一个女性。而与我想象中大相径庭的是，这并非是个年轻女性，而是一个妆容浓艳的中年女性，而她身上成熟的长旗袍装束，也证实了她的年龄并不十分年轻。我本还想着，这是不是哪个我不认识的老师，或者是那个优秀毕业生过去的已退休或调走的老师，可当主持人走上台，说了一段可有可无的开场白后，又说道：“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张韬的母亲上台，为我们进行讲演。”而在这之后，那个中年女性便缓缓走上了台，朝台下的各位鞠了一躬。这时候，台下的杂乱才算是彻底停止了。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是优秀毕业生返校吗？怎么......”
“刚刚你没听见？说了是优秀毕业生的家长了。”
“优秀毕业生的演讲，怎么突然又变成家长演讲了？”
台下的学生们都议论起来，这些倒是都被那位女性看在眼里。
“各位孩子好，我是今天要做演讲的优秀毕业生的妈妈，我叫张玉兰。你们或许正在好奇——为什么今天演讲的人不是优秀的学长学姐，而是学长学姐的母亲呢？”她说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孩子终究还是孩子，想法总有他不成熟的一面。我看了自己孩子的演讲稿，马上就唉声叹气——怎么能让孩子们听这样的内容呢？我于是就代替我的孩子，自己上台来，和你们这些孩子谈谈心。”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而沉默则勾起了学生们的反应，他们都自觉地鼓起掌来，但他们那疑惑的表情则说明着，他们并不知道这话中是否真的有值得鼓掌称赞的地方。
“孩子们，高考是重要的！你们爸妈或许会经常和你们说：‘这是你们唯一一次能够掌握自己人生命运的机会。’这句话是没有错的。你们要在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考上个好大学，以后才会有所出息。你们当中可能会有不服的，认为即便学习成绩不好，将来也可以有出息，你们或许还要认为，那些有钱老板里，很多都是没什么学历的，那些读了好大学的人，反而是要给这些没有好好读书的人打工的。你们想想，那些成绩好，赚的钱又多的人，他们的成功有多少人是乐意看到的？有多少媒体乐意去报导？你们能看见多少？所以我说，不要外面的世界欺骗了，你们该好好读书的，就依旧应该好好读书。就像我的儿子，他当初要高考的时候，就和我说：‘妈妈，高考真没那么重要，我以后在大学里靠自己努力，也一样可以成功的。’我就狠狠地骂了他一顿。高考之后，他就考进武汉大学去了，现在他还要感谢我呢！所以我说，你们不要不把家长的话不当一回事......”
“原来以为来了个新鲜的说法。”欧阳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结果又是些早就已经听过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在意......”
这边暂且不谈欧阳帆后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让我们继续把关注的重点转移到那位母亲的发言上。
“我和我的丈夫都不是很有文化的人。我上中学的时候，因为在长跑方面有所天赋，被体校给看上，被叫去到那儿去上学，可是，体校的训练实在太苦了，我待了几个星期，实在是受不了了，就逃出来，自己去工厂上了班。我当时告诉自己，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在学习、训练上，倒不如早点出来打工挣钱，也好快点养活自己家里人。我到了工厂，遇上了和我有一样想法的我的丈夫。他跟我说，自己初中里成绩太差，考不上高中，自己又不愿意在家里当个农民，要到城市里去生活，就来厂里上班了。
“我们的谈话十分投机，感情也一天天加深，终于在一天下班之后，他在去食堂的路上问了我，要不要和他处。你们或许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推着自行车的样子有多么英俊，即便是现在城里的小姑娘们看了，也都很难不对他动心的，更何况我一个傻大丫头。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又各自为了结婚开始做打算。
“结婚可不是简单的领个证就完事了，还得花很大一笔钱，而且这个时候，大家家里最缺的也都是钱。我们打工攒下的钱，或许够在村里办场酒席，再给自家原来就建好的房子装点一下，办个婚床什么的，可是，我们都是要去城里的人，是都不愿意在老家结婚的，而在城里结婚，一是得自己买房，二是得花更多的钱在喜酒上。即便我们可以不要彩礼，买房和置办酒席的钱我家也都跟着他们家一起出，我们也凑不出来足够的钱。
“我们这时候几乎是同时意识到，我们需要更多的钱，而要赚到更多的钱，则需要一个更高的文凭。我们这两个初中毕业的人，只能在厂里当个普通的工人，而高中毕业的人，则能当上工头，就连我们的老板也是高中毕业的。我们当时厂里没有大学毕业的人，因为大学毕业的人早就进了公司，或者开始搞有关群众的工作了。我们本来听说，市里搞了个成年人大学，我们这种工人也能进去学习，可这个时候，我和我丈夫都已经在厂里工作好段时间了，以前学习底子也不好，那时候干脆连笔都拿不顺手，字都写不全了，也只得放弃这方面的念头。
“在我们的婚事因为经济条件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我们一次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正好遇上我丈夫他家有个人回家过年，他是我丈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长大之后，交情也很不错。在我丈夫进工厂上班的这几年里，他读完了高中，自己又进社会闯荡，开了家自己的厂子，到那天他们碰面的时候，他厂里已经有几百号工人了。到了这会儿，他们的关系也完全没有生疏，依旧是已兄弟相称，而他听了我们的情况后，也主动邀请我们到他那里去工作，而我们也没有推脱，春节结束之后我们就去了他的厂子上班。
“我丈夫在原先厂里似乎学会了个什么手艺，好像是个小零件的做法。这事儿被他朋友知道了，就悄悄把他叫过去，他也毫不顾及地把制作工艺交了出去。在那之后，我丈夫就成了他们那个车间的‘主任’，结婚的钱很快也攒够了，我们便很顺利地结了婚，再到后来，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丈夫又成了分厂的老板......”
她在诉说完自己年轻时这么一段经历后，像是感慨一般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而看到她这般的动情，底下的听众们也都纷纷鼓起掌，向这么一位女性表示敬意。
“谢谢，谢谢各位的掌声。我自己的故事，一讲起来就停不下来，但我真正所要讲的倒并非是这些，而是关于我的儿子的。
“在我们儿子出生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已经像模像样起来了，而因为我们的物质条件已经能在满足我们家庭日常开支的情况下，还能有不少的盈余，我和我的丈夫就开始思考关于我们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一致认为，要让我们的孩子考上个好大学，让他将来不至于陷入像我们一样的困境。我们于是在他上学的事上花了不少钱：让他进了幼儿园，提前学习小学的知识，让他进兴趣班，学一些以后会用到的知识。为了让他以后多条路子，我们还在家里买了架小钢琴，让他去学钢琴课。到了小学，我们也给他报班，数学、语文、英语的辅导班每年都报，而他的成绩也令我们满意。他考上了我们这儿最好的中学，到了这里，又发奋学习，最后考上了一所好大学。
“他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他经常带这个朋友到家里玩。我们一开始还很欢迎这个朋友，以为他是个什么好学生，结果一天，我看见他们在房间里头一起玩电脑，我才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学生。那天，他朋友回去之后，我就问我儿子，那个人的成绩怎么样，而我儿子告诉我，那个人的成绩是全校的倒数。你们想象一下，作为父母，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心里该是有多么的绝望。那段时间，他的成绩浮动得厉害，我一直是找不到原因，这个时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是一点没有错。孩子们，你们平时在交友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一点，不要和成绩不好的人交朋友......”
欧阳帆听到这里，竟不自禁地轻笑起来。他转头问我：“照她这个说法，成绩差的人只能和成绩差的人交朋友，好让‘墨者’更加黑，最好黑得深不见底才好呢！而她自己和她的丈夫也无疑是她自己所归类的‘墨者’中的一员，照她的说法，他们也不该去攀附她丈夫的朋友的，至于获得更好的生活，更是不可以的。而那些较最为赤的‘朱者’并不那么赤的人，就是相对的黑了，他们也要去‘近墨者’。这样下来，只有最顶尖的人有资格去互相交往，可最赤的‘朱者’只有一个人啊！他怎么和自己谈笑呢？”
我朝欧阳帆耸耸肩，对他的观点不予置评，转而继续去关注那位正在讲演的母亲。
“你们现在还是些孩子，对这个社会了解不够是很正常的，也因为你们对社会不够了解，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才要来引导你们，好让你们不会走上歪路，而你们这些孩子们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们的引导，跟随我们的引导，这样对大家而言都有好处。
“现在，我要指导你们的，就是——一定要进赚钱的行业。文科的孩子，你们去追求公务员；理科的孩子，你们去学金融，开公司，当老板。总之，是要有钱。你们现在不工作，不知道赚钱有多么困难，有多么辛苦，不知道为了赚上一块钱，需要付出多少的汗水。你们花着你们父母的钱，去逛街，去买衣服，去吃好吃的，去旅游，去买那些杂七杂八有的没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节惜。因为你们有这样挥霍的资本，所以你们才能够大言不惭地说：‘钱没有那么重要。’你们才能说：‘兴趣比金钱更重要。’等你们踏入社会了，要自己养活自己了，又会有多少人会说出这句话？只有那些考上了好大学的人能说出这些话！只有考上好大学的孩子们才能有更大的机会过上比别人更好的生活。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要重视高考。
“孩子们，你们或许要认为我迂腐，要认为你们的父母都是迂腐的人。你们正在想，我们这种没有上过大学的人为什么还该这样指导你们，难道只是凭借我们比你们多出来的这几十年的社会经验吗？是的，就凭着我们多看了几十年的社会。你们以为社会很简单，你们平时上上网络、看看电视新闻就能够了解到社会的全貌了吗？就算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对社会的认识也还是在不断加深中的，而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难道就能理解到我们都没有能够理解的社会？你们以为，自己有了互联网，就拥有了比我们更我深刻的认识？难道你们在使用互联网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在使用吗？孩子们，你们不是大人，你们要清楚地认识这一点，不要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不要自以为是，家长们的忠告终究是对你们有益的。”
这段话的末尾，接上的是一段沉默，而这沉默，自然是引来了掌声。老师们鼓掌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学生们在鼓掌的时候，不少有在交头接耳谈话的。他们中不少是在对这些话表示怀疑，更有甚者，对此直接表示了批评。
而也是在这段话之后，那位母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举动。她向所有人鞠躬后，就说道：“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孩子们可以在高考中取得理想的成绩。”之后，她便朝台下走去。
在用掌声表示尊重的同时，所有人都对这一行为表现出了惊讶。原本安排进行的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演讲，现在讲了不过几十分钟就结束了，这似乎是与安排有着极大出入的。那些坐着座位上的老师们似乎也表现出了相同的疑惑，因为他们这时候也在互相交谈，就连校长也一脸疑惑地站在角落，似乎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有人猜测，这是那个新会长办事不得当，这才使得演讲活动出现了这样重大的问题，于是就都责怪起他来。但有关这种活动的具体安排，一般是由相关负责老师安排的，他一个学生会会长绝没有这样的权力，这和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而这种情况也显然不是相关老师的责任。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又一个意外发生了。我们看见从讲台的一侧走上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他一边走，一边向所有人做着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今天做演讲的毕业生张胜。”
真正的优秀毕业生的上台，让我们感到万分的惊讶。我们开始以为，这可能是校方的安排，但我又想到先前老师们的慌张，知道这绝非是他们的安排。
“刚刚我的母亲做出了十分......令人惊讶的举动，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替我的母亲向各位道歉。”说着，他向我们鞠躬。我注意到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喘息声，而他的发型有些凌乱，衣服也显得有些不那么整洁，可见他大概是匆忙赶过来的。
而他这么一做，刚刚下台的他的母亲似乎就坐不住了。她从主持人那儿要来了话筒，站在台下对台上喊话：“我哪里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我哪里做了什么错事没有？”
“学校邀请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就能私自代替我上场？”他在发脾气的时候，并没有把话筒拿下，“你说亲自送我来，结果你自己偷偷摸摸一个人跑这儿来了，电话也打不通，害我等你老半天，要不是老师打电话给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你要当大明星还是怎么，这么要来做演讲。都是给同学们鼓励，怎么非要你来不可，我就不行了？我还要说，你自己的那个稿子写得完全就是不入流，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要这些孩子们听了你的歪理，还信以为真的，那还得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演讲不演讲的事。学校本来邀请的就是我，那么就是我来。我要点份汉堡，你难不成还能给我送份粥过来，还要说吃快餐不健康，不如喝粥？你自己想想，你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尽说一些歪理！你要知道，你说的话可得影响这些要高考的孩子的，要你讲那些东西有些孩子信以为真了，考试考砸了，你来负这个责任？”
“你就是自己以为只有自己的那一套是正确的，我的这一套就不对呗？”
“我可是你妈！我比你多吃的这几十年的饭，难不成还有不如你的道理了？”
“你连高考的都没有考过，还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家对这种混乱的局面议论纷纷，而看到局面正朝着争吵的方向发展，几个老师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去全价，可母子二人的争吵愈发激烈，他们又对于劝架的人施以同级的暴力，当有个女老师上前去说了句“两位冷静一下”时，立马就被两人同时喊出的“别多管闲事”给轰了回去，这在产生刺耳的噪音的同时，又把那个女老师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其他想要劝阻的老师，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由得愣在原地，一时间拿不出什么主意。
两人的争吵依旧在继续，而争吵的话题也从演讲这件事转移到了演讲的内容上。
先是儿子发起攻击，他说：“你以为现在的时代还是你们那个时候？你以为现在的学生还只能做做简单的装配工？现在时代发展过后，多出来了多少职业，这里面，又有多少是我们能做的？不要搞得好像高考没考好，没有考进好的大学，人生就完蛋了一样！会打游戏的，就去当主播，去当职业选手，去当解说；擅长化妆的，就在这上面花更多的工夫，当个化妆师，当个美妆博主；会打篮球的，正好可以去填补这方面的空白；最不济，你还能去写小说，既显得自己有文化，运气好也能够有些名气；就连贪吃的人都能去当吃播......这些职业，哪个不能通向成功？哪个不能赚钱？如果只是一味的学习，成了书呆子，生活和职业可不都没了前途？”
当母亲的自然也是十分不服气，喊道：“难道喜欢打游戏的都能成什么乱七八糟主播什么的？难道会化妆的人就一定能成为美妆博主？读了大学，也是为了给你多些机会，多些可以去赚钱的机会，不至于到时候一条路都走不了。”
“难道我们还生着七八条腿不成？我们本来就只能够走一条路，只需要走一条路，那么，我们不是只要一条路不就行了？既然有了一条路，干嘛还要其他的路？占着路不走？这不是挡了别人的前进了？”
“读了大学，你就比别人走得更快了。你一个双一流大学出来的人，去当个白领，当个经理，肯定是比其他地方出来的人有有优势的。你说，你一个读普通大学的，或者根本没有读过大学的人，拿什么去和别人拼？人家走了你这条路，挡在了你的前头，你拿什么去挤到他前头去？”她这么说了之后，又转头朝向学生们，“孩子们，你们不要当那种拿着最低的工资，还要去嘲笑那些做着比你们更重要工作的人，那就是社会败类的做法！你们看看网上那些去工地当工人的，那些单纯只是卖力气的，还要去嘲笑那些读过书的人，简直是可笑！不知道他们这是哪里来的自信！你们千万不要成为那种人。你们中可能有反对的，说我这是瞧不起工人，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是收入是有高低之分的！人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这就是现实，你们要知道！”
“那种为了生活而去生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是些Z时代出生的新青年，理应去改变这种落后的生活方式，去丰富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人生，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吃饱，让自己睡足，让自己尽可能活下去而存在的吗？我们难道不应该是为了追求生活的美好，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吗？各位，想想你们生活的本质到底应该是什么。我们是为了开心，为了明天的开心而活到明天，如果我们体会不到快乐，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生活？”
“你不要这样胡说！为了以后的幸福，牺牲一时的快乐又算得了什么？要你们所有人都和你这样想，非要把你们自己、把这个社会毁了不可！你们应当有担当的意识，不应该只图自己开心。如果你们只希望自己开心，那么别人都要不开心，所有人都不会开心的。”
“难道做好我们自己，就不是为了社会吗？简直就是把集体给个体化！”
这时候，欧阳帆像是提醒一般在我耳边说了句：“陷进加尔文派的陷阱了！”
“总之，我的意见就是如此：高考不过是你们人生中的一环，不要把它妖魔化了。你们的人生还长着，在你们几十年的人生中，这个半年的时间无足轻重，你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寻求快乐，不要年纪轻轻就把自己逼得太紧。”
“你们千万不要这么想，这只会毁了你们的一生！高考是你们人生中重要的一环，是你们未来的重要阶梯，如果在这里被绊倒了，在这里不走了，你们接下来的几十年都会后悔的！”
那天的演讲，还是以母子二人的争吵，以及男老师们的蛮力劝阻作为结尾，而学生们也在老师匆忙的安排后，按照顺序返回了各自的教室。在回教室的路上，大家都对这件事发表了看法，而在对于他们两个各自说法的问题上，许多人会去支持那个儿子的说法，认为他看得通透，境界更高。而在几年后，当他们在高中同学会上再一次见面时，又会拿这件事出来当作是玩笑来打趣，认为那个儿子根本不像是个大学生，完全还是个高中生，而那个妈妈，说的有些话也是很可笑的。
你如果问我，对于此事的看法如何，支持哪个人，我会说，我哪个人也不支持，因为那不过是正常的母子之间的拌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