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橙光拂过棉被，本应驱散位于此处的晦暗的光芒，此刻却让神情呆滞的我觉得使四周更加昏暗。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了床上，而并非躺着，浮游在身旁的空气也并不清新，反而有几分凝重。
在这种诡异氛围下，我暂时没有心思去在意现实，哪怕我十分清楚这股不对劲，可我还是打算优先将注意力转移回刚才的梦境。
海怡思，我的亲妹妹在夜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用刀虐杀了一个比她更加小的女孩。
不知怎么，这个梦境很真实，但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孩，海怡思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真实，才让我就算处于明白自己已经回到现实的情况下，部分意识仍旧停留在梦境的内容中。
按照中二的猜想，那个被虐杀的可能是我领养的义妹？
不，这想法实在太愚蠢了。
毕竟，我昨晚才和海怡思打好招呼啊。
时间相信也是这样
我下意识的将视线挪向窗台桌上的电子钟，眯起眼，尽可能看清上面的数字。
1月2日，7点39分……
在确认时间之后，我也相信刚才那些只不过是梦境。
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放下戒心，我舒坦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那梦境给了我不小的惊吓，哪怕现在确定只不过是假的，周围的氛围也并没有让我感觉有好转的迹象。
再睡一觉就好了吧……反正这个时间睡懒觉也不会有人责怪。
可不能这么做。
再说，早点起床转换心情，相信也会更好的让这诡异消失吧。
尽管昨晚和妹妹谈到很晚以至于仍旧疲惫，但我十分清楚，今天不是可以赖床的日子。
就算我想忘记这一点，当做平常好好的睡到中午，那记忆却不断驱使我的脑袋，让我无论无何都无法忘记。
明明现在是清晨，昨晚和妹妹畅谈这件事的场面却仿佛还在眼前发生一样。
在这种记忆闪过脑海时，我的手不自觉的打起颤，不知是出于一种兴奋还是不安。
这是当然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早已分不清自己现在的确切感情。
有对新家人到来的激动，也有过程是否顺利的不安。
自然，我也十分清楚，高中生去领养小孩？这是不可能的。
可我的父母就有些“特殊”了。
在之前为了妹妹的一次矛盾中，他们一怒之下说出“既然这样你再去领养一个陪她不就好了！？”这样的话。
即使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好像是只要我去办手续，就一定能成功。
事实是，他们也没有在唬人，前几天我去办手续时，的确如他们所说，直接过了。
社会的黑暗面什么的……真让人害怕……
害怕的同时，也避免不了让我想起他们对她的那种场面。
地下室里，锁链、血液以及各种“玩具”，和伤痕累累的她。
当时，她才7岁都没有，就因为他们不想负这个责任……
好在我当时已经独居，在看见这种场面后把她救了出来，从此几乎不与父母联系。
如此之后，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我起的，虽说只是“海怡思”这么土的名字，她却是对这个名字很喜欢。
并不是没有名字，而是在那之后我还不知道父母给她起的名字，暂时性的叫她这个，结果到现在她都不想改了……
当然在学校什么的地方，还是原来的名字就对了。
等等……
这些事情——
我是不是想过一次了？
不知为何，我就是有一种这份回忆已经在今天回忆过。
果然还是那个梦境的原因吧。
不过，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因为我学习的原因，随着学业的紧迫，疲劳导致出现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昨晚做出的那个决定，没有错呢。
拉开棉被，我离开位于房间左左，紧贴蔚蓝条纹壁纸的双人床铺，理所当然的走向斜对面角落的衣架，一边穿起准备好的新风衣等等，一边观察起四周，尽可能记住现在的每一刻。
说起来，这个双人床铺，在把海怡思救出来没多久，我们就没有一起睡了。
真是令人怀念，回来之后好好整理一下吧。
毕竟搞不好，下午出现在这狭窄房间的，是家庭的新成员。
扣好衣物的纽扣后，我走下台阶，如果是原来，我会率先去查看她是否起床，而这一次，我直接走向洗手间扭开水龙头洗漱起来。
当然，这只是因为，客厅传来了一股肉汤的香气。
这还是她第二次亲手下厨。
第一次是去年11月1日的万圣节，说什么在这一天喝肉汤会更有怪物的感觉，就要求我教她，结果她就理所当然的把这一天当做十分重要的日子。
也是我的重要日子……
毕竟那一天，是我所看见，她少数没那么忧郁的一天。
“哥，你起来了吗？”
稚嫩的童音与流水声夹杂在一起，我吐出洗漱用的水，抹起嘴角，将摆放在地上的水盆捡起用来接水洗脸，以空出嘴巴来回答她。
“起来了，果然你还是做的肉汤吗？明明大早上的。”
“重要的日子当然要这样！”
理所当然的把肉汤当做重要日子的代表了吗……
虽说实际上她做的肉汤并不好吃……上一次，就算是我在旁边亲手指导，我也是很艰难的才咽了下去……
假设这汤不是自己亲妹妹做的，我可能怀疑这是某人在里面加了旧抹布想谋杀我……
希望这一次能好一些，至少当时我在最后还让她少加点调料，也告诉她别把所有调料都加进去……
扭干毛巾，摸过湿润的面部，我向客厅迈出步伐，那娇小的身材立即进入我的视线，在人数不算多的情况下，这种身材是十分显眼。
也加上她现在为了够到厨具而踩着的纸箱……
不对……
一个白色的大型塑料袋摆放在她的身旁，比起肉汤的味道，这东西散发出更加令人反胃的气味。
我可不记得有买过那种东西……
“给，吃完就赶快上路吧！”
她轻跃下纸箱，将一小碗肉汤递向这边，即便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我还是将注意集中在那个袋子上。
“呐，那个袋子是……”
“快吃吧，哥，这可是用你最喜欢的食材做的哦。”
没有正面回答……
也许只是某种惊喜的东西吧，谁知道她去哪收集或者购买的，在这种怪异的肉汤上，就算食材再怪异一点也没什么。
注意到我的犹豫，她微微露出笑容，向前走了几步，直接将那碗汤放在我的手心中，这才让这份尴尬缓解些许。
不……
一股异味拂过鼻腔，我很快注意到，这异味，和那袋子中的一样。
出于本能的警惕，我将汤匙伸入深处，很快，一块奇异形状的肉块倒映在我的瞳孔中的那一刻，那反胃的气味顿时更加浓厚。
诡异……
就算是亲妹妹，在这一刻，我却也不自觉地警惕起来。
在片刻的犹豫后，最终我还是决定吃下。
就算是恶作剧，我也认了。
肉块被试探性的送入嘴中，经过神经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没有细细品尝的时间，我用一只手匆忙捂住嘴，将脑袋挪向一旁的垃圾桶半后跪下来。
肉块与一同进入嘴中的不明粘液一同落至桶内，尽管已经吐出，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正在颤抖，甚至扶着地面，不断喘起气。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相信绝对是扭曲这个词汇都无法确切形容的样子。
虽说很快将其吐出，但我能感觉到，假设我咽下它，恐怕强烈的抵触会让我觉得眩晕。
“这到底是……”
“哥，不要浪费食物哦。”
面对这一幕，她带着笑容接过我另一只手中的碗，捧起又一块肉的汤匙向我靠近，而我下意识的向后躲开的行为，似乎引起她的不快。
“哥，快点吃掉啊。”
“不不不，时间恐怕要赶不上了。”
站起身子，待我匆忙奔至门口，停下脚步，空气中的氛围被沉默填充，这种氛围维持了数秒，我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
今天怎么说，也是迎接新家人的日子，我却表现出这种丑态，恐怕已经让海怡思心情不好了吧。
即使我多少冷静下来，视线却并没有回转过去，并不是我还怀有怨气，而是实在不想再看见那碗肉汤。
刚才的表现真是不要太糟糕……
就算是恶作剧，我也应该好好咽下去才是……
“那明天也吃这个吧！”
“不……明天就算了……每天早上还是吃清淡一点的东西为好……”
对于我没有回过头就进行回答，海怡思似乎并没有怨言，这也让我更加相信那是一场恶作剧。
可以的话，只有这一次就好。
假设明天也吃这个，恐怕新家人就会进医院，然后我就被以为是虐待儿童，进一趟局子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糟透了……
“那么，我就先去接她回来了。”
“不吃了吗？明明才喝了一点汤……”
喂喂喂，你还打算让我吃啊……再吃下去真的要命。
不过毕竟也是孩子，估计也是想看看我那种难受场面，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相比起这一点，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对新家人没有任何提起，只是和平常一样，任何语句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难道她其实并不想我去？
不，应该只是我想多了，如果她不想，昨晚就不会和我聊的那么热情。
即使是在昨晚疲惫状态下的记忆，那热情的神情至今仍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那种表情，是不会有错的。
“时间不够啊，要快点将她接回来才是，对吧？”
虽然我尽力用温柔的语气以示回应，可是却并没有什么效果，背后只传来一声低沉的“嗯”。
果然，让她失望了……身为哥哥真是不称职……
可没等我出门，身后却接来一股怪异的话。
“哥，你不会因为她疏远我吧？”
“哈？你说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对吧？我们商量好的可不是这样，对吧？”
转眼间，她以一种扭曲的笑容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攥住一把菜刀，我也被这情况所惊吓，不自觉地向后退起步。
“那当然了，我怎么会因为她疏远你呢，毕竟会去领养她也是为了你才……”
“这样啊……那就好，去吧，欧尼酱～。”
沉默的气氛填充四周，这种状态维持了片刻，她才从门口让开，收回刚才那副令人发颤的表情，将其替代的，是正常家人应有的温暖笑貌。
“嗯……那我，走了？”
“去吧，哥哥～。”
确认没有大致问题后，我的双脚踏在公寓的走廊上，相比起房间内，外面的空气略显寒冷。
说到底刚才那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亲妹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那种令人恐惧的表情。
难道是因为恶作剧失败的不快吗……
不，还是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先去领养比较好。
比起刚才的场面，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位脸上有着多数皱纹的花甲老人走出，拄着的拐杖与地面所碰撞，他深吸一口寒气，向我笑了笑。
“你是这隔壁的吧，我和老婆子刚搬来，前两天都没怎么和你碰面，还以为这边没人呢，虽然明天晚上又要搬走了，这这两天还请多多关照啊年轻人！”
面对这副场面，我也只能同样以笑颜回应，在学业繁忙下，已经很少与老人打交道的我，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起来，明明是大冷天，还一大清早起来的老人对于自己来说算是很少见，其实也没见过多少就是……
不过就住四天就走？这经济条件未免太好，这里怎么说也不算是很穷的地方，说到底老人能住到这就已经很稀奇了。
不对……
这种台词，是不是问过？
“那个，我们是不是见过？”
“见过？抱歉啊，我这年纪实在想不起来了，还以为这是第一次见面……”
“不不不，我也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
“这样啊，不过如果我和你这种年轻人真的有交情就好了，这样我和老婆子也不会那么孤独……”
老人的孤独吗……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以的话，相信这种老人可以领养孩子的，不过就算他们真的去，也不会有人愿意跟着吧。
毕竟一把年纪了……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早上的事情，就算有，相信现在的我也忘的一干二净。
相比起公寓那的宁静氛围，我现在所处的福利院，明明还未踏进大楼门口，就能清晰地听见孩子的打闹声。
不用说，手续什么的既然早就准备好 ，应该是毫不犹豫的走进去才对，只不过再一次来到这绯红的楼前，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身为一个高中生，实在没想到会出现在没毕业前就会来领养小孩的情况。
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原来那么强就行了……以至于在来之前我甚至怀疑这个地方的安全性……
自己也不止一次认为这里是拐卖小孩的地方……
事实是，这个地方只有领养小孩一点是与想象中一样的，其他方面似乎比起其他的福利院有些不同。
就是比起其他人，自己要领养的不是儿女，而是义妹就是了。
在踏进大楼内的那一刻，出现在我眼帘内的，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场景。
洁白的斑纹墙纸紧贴在狭窄空间的墙壁上，孩童的声音回荡于柜台旁的走廊中。
除此以外，也有十分理所当然的场面。
不管是柜台前的年轻小哥，还是坐在四处的中年男女，或者是本应不断观察孩子的老人，都毫无例外地将视线投向我。
谁能想到，一个高中生会出现在这里领养孩童呢……更别说其实是来领养义妹。
“那个……是海泽先生是吧？”
那位小哥略有拘束的将我招呼过去，就连接过手续什么的都在尽力回避他人的眼光，想必也是意识到一个高中生来这里会多么引人注意。
“不用叫我先生，我才高……”
“这种时候还请不要说出你的学生身份……”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就不用回避了……总不能说是一个三十岁的大叔长着一张童颜吧……
“知道了知道了，总之孩子准备好了吧？”
“当然准备好了，按你的要求叫来了一些女孩子，不过实际上都是些问题儿童就对了……这边请……”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为什么感觉周围的视线越来越怪了，难道自己真的变成想买幼女回家调教的变态了吗……
从柜台中走出，他将我引导进一旁的走廊，有些出乎预料的是，四周的房间紧闭着，走廊上也没有任何的人影。
回荡在区域中的脚步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氛围却仍旧十分宁静，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生怕周围突然出现什么妖怪。
再怎么说，这种地方一看就不会是太正轨的机构，更别说是那种家长介绍的，搞不好其实是黑帮基地什么的……
只不过，在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打消。
夹在两人的沉重脚步中，一阵相比起来更加轻快的脚步声很快被我所注意，与想象中一样，没多久，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拐角处闯进我的眼帘。
以远比自己预料的速度，那孩子很快察觉到我的存在。不过对此，在她停下脚步后，银白长发下的面部却露出厌恶的样子。
搞什么……难道我的行为冒犯了她吗？
话说回来，这种孩子真的是孤儿吗。
如果这银发是天生的，那么这以白色为主色的条纹运动衫，加上那漆黑裙子和黑白条纹过膝袜，未免太过干净了点。
话说这种身份的孩子真的会有这些吗……那个手机也是……
“喂，绪川，不要用这种表情，他怎么说也是……”
这是什么名字……难道她是外国人丢到这来的孩子吗？
和我一样看见这孩子后，脚步声的回荡逐渐停止，面对这种恶劣反应，小哥摆出一副愁苦样子，而孩子显然并没有听从的打算，脸上的神情变的更加恶劣。
“我知道！为什么又把他带来了！？”
激烈的嘶吼回荡在走道内，注意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小哥连忙试图安抚其情绪。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又把这个处男带来了！？”
被一个幼女……叫做处男……
不，现在更应该在意的，是这异常的态度。
为什么她的话语就好像和我见过一样？我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点毫无疑问，就算是在街上有一面之缘，也不可能会有这种反应。
更别说这种银色长发和绯色瞳孔，这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忘……
不对……
我是不是，真的见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