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府的大门之外,陆少游停下了脚步:“这样很危险的。”他没有转身,似乎自言自语。
静默,若话语石沉大海。
“罢了。”陆少游忽又摇摇头:“回家了。”转身,他那若黑曜石般的双眸,映出了一抹绛紫色的身影。
你在哪,我就在哪。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家主。”一进入陆府,凛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我们回来了。别担心。”陆少游握上身边木玲珑的手,向前一步,拍了拍凛的肩膀。目光经过凛的身后,翠微间站着的阮如安也正好看着他。
“如安姐。”陆少游缓缓开口:“大家有没有受伤?”
阮如安摇摇头,转身离去。
那场来自北山的地动山摇让北山之下的楚河狼狈不堪。幸而七令楚河令联手楚河陆府,收留了由于地动而无家可归的楚河人。
一时间,对于楚河令及陆府的赞颂此起彼伏。
是夜,万籁俱静。
“你在做什么?”夜色中忽然响起的声音把悄悄地蹭着墙边走的糖葫芦吓了一跳。
“陆府如安,如果我说只是路过尿尿,你会不会一时兴起阉了我?”
这呆瓜一脸无辜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性感女子。
阮如安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盯着糖葫芦,只把糖葫芦看得背后发凉。
“那个……”糖葫芦挠头。
“要找陆家的人走大门就行。”阮如安转身:“除非陆家里有人愿意你进去,否则,”跃上屋檐:“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声音飘散夜空,若那瞬间消散的烟火。
糖葫芦心道:“想我当年何等意气风发,如今摸个黑都被人逮着,哎,虎落平阳被犬欺。”
自阮如安去后,糖葫芦一路摸黑前行,未曾再遇阻挡。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一片竹园前,这竹子诡异至极,竹身光滑如镜,倒映幽幽月光。
糖葫芦至穿越时空后虽失去本身肉体,但灵魂依然强大如昔,他敏锐的直觉提醒自己,不能再行冒进。
是以,他想起了阮如安的话:“要找陆家的人走大门就行。”
这陆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机关重重,暗流汹涌。既然暗访不成,不如光明正大地拜访。
糖葫芦眼珠滴溜一转,随即有了打算,纵身一跃,离开了陆府。
“你找我?”刚跳出陆府的围墙,一道声音又凭空出现,还没站稳的糖葫芦又被吓得一个趔趄坐地上。
“你是人是鬼!”糖葫芦惊魂未定,眼前比美貌女子还要艳上三分的玄衣男子,行踪当真如鬼魅般飘忽。
“重要么?”长身玉立的人走近糖葫芦:“所谓鬼,也不过是死去的人。”把手伸向坐在地上的糖葫芦。
触手温润,当真如绝世佳人。
“可惜是个男人……”糖葫芦在心中咒骂了无数遍。
糖葫芦嗅了一会儿陆少游,道:“你见过银色的巨龙吧?整个楚河没受影响的凡人,恐怕只有你吧。”
陆少游不语反笑,风姿绰约。
糖葫芦微眯着眼,正色道:“你究竟对这件事知道多少,不管是「山鬼」,或是那头巨龙。”
“你在说什么?”陆少游抽回手:“若说山鬼,陆某倒是知道「九歌·山鬼」。”
糖葫芦道:“你倒说说看。”
“呵。”陆少游展颜一笑:“你究竟是谁?”笑意凝结,若寒冬霜雪。
糖葫芦道:“知道我的来历,对你,对楚河,都没有好处。你只需告诉我,你所知的「山鬼」。”
夜风渐起,翠竹微摇。
“你是个无从查起的人。”陆少游靠近糖葫芦:“我甚至查不到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楚河。”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看着眼前没有自己高的少年:“若你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让你活下去的理由,那么。”陆少游的手放到了糖葫芦的头顶:“来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陆少游的声音很清澈,也很冰冷。
糖葫芦侧身闪过,冷笑道:“如果我用武力使你屈服呢?”
陆少游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澄澈若楚河流淌的河水。但陆少游明白,那楚河的河水,吞噬了不少生命。
“你似乎与这儿的所有都格格不入。”陆少游放下手:“我是指,你与这个世界,没有交集。”
糖葫芦道:“要打便打,啰嗦这么多干嘛。不打你就告诉我「山鬼」的来龙去脉。”
陆少游一时语塞,在阴谋诡计中走来的他面对无礼而直接的少年,竟然一下子接不住对方的话语。
“知道了对你而言并不是好事。”陆少游把差不多意思的一句话还给糖葫芦。
“哦?”糖葫芦笑了,眼神中却是自信满满:“那便通过战斗来确认我有没有这份器量!”
糖葫芦摆出作战的架势,眼神凌厉如刀,身形凝重如山。
冲动的弱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冲动而强大的人。铺面而来的压力来自于跃跃欲试的少年。
“这样啊。”陆少游没有后退:“看来好像只能打一架了?”话锋一转:“不过,”忽然,数条人影自四面八方闪现:“陆某并不习惯单打独斗。”
月下,杀意凛然!
糖葫芦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耍赖皮吗!说好的单挑呢!”
话虽如此,糖葫芦可不愿受制于人,即使以一敌数他也丝毫不惧。
他抢先进攻,先发制人。有了上次北山之行的教训,糖葫芦对自己的实力作出大概评估,目前的肉体力量至多算个人界武林的二流高手。
糖葫芦心道:“不知还能使出法术的几成功力,姑且一试。”
糖葫芦意体分离,意念澄澈,不为外物所动,身形如风似电,拳风呼啸,往陆少游的面门砸去。
心随身动,默运「仙灵之法」,以灵魂为通灵阵眼,在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灵气漩涡,糖葫芦身为「极弱之人」,本不能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自他习得「仙·灵阵」后,虽没有强大的通灵物加持,成为真正的仙人,但这半仙人的境界足以吸引天地灵气,以灵气漩涡为中心,制造一个「伪·灵气体」,将天地灵气化为强力的法术。
“「斗炎破」!”糖葫芦使出八卦中的火卦之术,从七窍中催生出七道高温火焰,这七道火焰随着他的意念控制,形成一道火幕,奔向陆少游的外援,火势之烈,竟让数个好手望火兴叹,不得靠近陆少游半步。
“啪!”陆少游伸手接住糖葫芦的拳头。柔若无骨,多是形容女子的纤纤玉手,而如今陆少游的手却让糖葫芦感觉如同撞上了一泓宁静的湖水。
一泓表面宁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水!
糖葫芦抖了抖,猛然惊觉这身体的内力在泄去!陆少游的手如同一个源源不断吸收对手内力的通道,对手内力越强,对自己越有利。
但…
陆少游面上还强装镇定,心中却惊疑不已:“这人体质诡异,可以释放出燃焰,拥有堪比二流高手的实力却…他的体内居然只有这么一点内力!”
这边的糖葫芦心中也是愕然不已,陆少游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就敢硬接自己全力施为的一拳?他实是不知,虽然陆少游擅长吸取敌手内力,但是遇上糖葫芦这种怪人,陆少游今天算是阴沟翻船了。
“砰!”陆少游硬接这力道极大的一拳,身体不可控制地撞上背后高墙。强咽下嘴中的血腥,看向糖葫芦的眼中惊疑,已无法掩盖。
“诶?我居然就这么赢了?”糖葫芦也是难以置信,这陆少游就这么给他一拳打倒了?
背靠着墙,陆少游缓缓平定着气息。
如此力道,是友固然是好,若非友……
陆少游迈步向前。
糖葫芦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身前倾洒的月色又被遮住,抬起头,陆少游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张本就偏白的脸,在寒月清辉中白得更加没有血色。似乎下一刻他便会抽出背后巨镰,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