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凌波朝某处一望,犀利的眼神犹如射出一道精光,贯穿隐藏于暗处之人的胸膛。
“你走吧,我不会伤你性命。回去告诉你家主,不是什么事情,陆府都能插上一手。”
这是一种比「传音入密」更为高级的功法,能同时将音容笑貌传入人的意识中。
何以寻着光的轨迹,即使身处黑暗也能看到我们听到我们。传说中的「云尘九绝」行走江湖互证身份的依仗。
那个一直躲藏在暗处的人咬着牙。他听说过云尘九绝,也听说过来自传言中组成的关于九绝互证身份的奇迹。但正如百闻不如一见,当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存在忽然展现在面前之时,大抵只剩下震惊。
是那种直达心底的至纯,若天雨涤荡凡尘。又恰如冬雪在灵魂深处缓缓融化,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深吸一口气,若溺水之人挣扎出水面。定了定心神。明明已知道被发现了踪迹却还要继续所谓隐藏……大概最尴尬也莫过于此。
不走么。
独孤凌波微微点头,鬼的秘密绝不容外人知晓,肃清有关知晓鬼的一切事物,是身为「鬼绝」的职责。
那么在场除独孤凌波外的一切,便只有一个下场。
本就阴郁的天空凭空出现数朵惨白的云,北山迷雾重重,山上的植被出现异常的结晶化,比之蜀羽微上山时所见更甚。
红衣女子不笑了,凝重之色爬上她的眼角。
那是冰雪一般的严寒,冻入骨髓。
隐藏于迷雾中的独孤凌波,右手轻抬,握住了负于背上的玄铁火铳。
行动不能的糖葫芦望向突然出现的独孤凌波,心下大骇。
是错觉吗,那将剑与铳握与手中的女子,竟然流泻出远远强于「伥」的死气!
而红衣女子与「伥」却更为骇然,好似看到的不是平常女子,而是千山暮雪!
一座弥漫死亡气息的巨大雪山!
「鬼绝」之强,绝不是「伥」与红衣女子这等鬼中力量极低的下位鬼可比。
她动了,如盛放于雪中的冰莲,傲霜斗雪。
“嘭!”
一发入魂。
独孤凌波半蹲于地,掌托火铳,目光如炬。
她是老鹰,是最强大的狩猎者,而她的猎物,只有鬼。
“嘭!”
二发破体。
红衣女子难以置信,胸前的空洞却证实了她的悲命。
“嘭!”
三发湮灭。
这无可躲避的一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伥」伸出的右手堪堪挡住,只那一瞬,炸裂的右肢竟化为灰烬,再不能复原。
“吼!”
「伥」红了眼,仰天狂啸,山林震颤。
他身上倾泻的巨大死气令得周身花木急速枯萎。
糖葫芦的眼神充满惊惧,「伥」所发出的死气已能杀死活物,但在独孤凌波倾泻的死气面前,却如大海溅起的一粒水滴。
比起「伥」,在糖葫芦的感知里,独孤凌波才是鬼中极恶。
「伥」一把扔下肩上的红衣女子,奔狂而出,左爪攻势如风如电,顷刻间落于独孤凌波顶上不足一尺。
这看似志在必得的凌厉一击,却在红衣女子绝望的哭喊中,成了「伥」绝命的一尺之差。
独孤凌波右手握着的葬念剑,生生贯穿「伥」的头颅。
在独孤凌波释放的「雪域」中,没有任何鬼能比她更快。
剑身冰寒,丝丝寒气侵入「伥」的伤口,短短时间内,他已冰封为块。
与玄铁火铳给鬼造成的湮灭不同,葬念剑却是埋葬鬼的死气,令其消散。
红衣女子跪坐于地,绝望地叹道:“鬼绝……”
她忽然想到了四方鬼王下令攻进楚河前,无数次的嘱咐:如若遇上云尘九绝中的鬼绝,不论是上位鬼或是下位鬼,皆行逃之。
逃?只怕在鬼绝面前,除了鬼王这等鬼中至尊,其他的鬼怕是逃也逃不走吧?
红衣女子凄然一笑:“我与顾郎欠了陆府的,现在算是还上了。”停了停:“那些银子我们都没有用得上。”红衣女子苦笑:“不义之财,终究是花不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眼也没看独孤凌波。径直走到北被冰封的伥的面前:“顾郎。”伸手轻拥那冰冷彻骨的身躯:“我们去找墨儿。”脸轻轻蹭着那冰封的躯体:“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我们的孩子……”泪水从那张艳丽的脸庞划落,流过冰封之上……
“结束了。”
独孤凌波忽而抬头,看向空中漂浮的几片惨白的云朵。
“吾名独孤凌波,云尘九绝「鬼绝」。”转身,一切与鬼扯上关联的存在,必须肃清!”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蒋林,眼神复杂,手中的葬念剑却没有丝毫迟疑地举起。
“住手!”蜀雨微与糖葫芦同时大喊,却败于无力阻止在「雪域」之中的独孤凌波。
在鬼绝面前,魍魉颤抖的身子更是不能自已。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这把将鬼轻松斩杀的葬念剑,这把散发着森寒冰雾的葬念剑,这把映在蒋林瞳孔中如渐渐被放大的绝望的葬念剑,竟因为一声诗的吟唱,而停止了挥下。
不知怎的,糖葫芦听闻这声吟唱,竟生出灵魂涤荡的感觉,甚为舒适,恐惧的心情也趋于平和。
她来时,冰雪消融,死气退散,生机重现。
暖阳之光穿透重重迷雾,如同希望降临,已经被死气折磨得颓靡的生灵若久旱逢甘霖,气力回复。
这份奇迹,犹如梦境划落。
糖葫芦抬眼,却看到一位星光作裙的绝美女子。
一切言语都在她的绝世容颜前失色,所有赞美都在她的轻灵身姿前黯然。
独孤凌波柳眉轻皱,吐出一口浊气:“天际星落,流光照影。没想到阻止我人会的是你。”
天际星落,流光照影。如果世上有谁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只怕也只有她能做到了。
云尘九绝「灵绝」,落花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