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机舱里气氛极其压抑，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佣兵们根本没有心情说话。有的人在胸口划着十字，还有人在检查随身武器。失血过多的德拉躺在地板上，坦普瑞缇紧紧握着她的手。纳维斯靠着舱壁休息，身边坐着阿·普切。这名印第安战士紧紧抱着步枪，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
“我很遗憾……”纳维斯想要说点什么。
阿·普切摇了摇头，“迟早的事，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两个在同一艘航母上服役，但是不在同一个中队。那天是我的轮休，航母战斗群正好回到本土补给和检查所以都停在港口。我刚走到甲板上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有机械师也有飞行员。”阿·普切低着头，声音冷淡得像机器。
“我走近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年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金色短发上缠着一点海草，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他们之前在比试‘谁能沿着飞行甲板跑到离边缘最近的地方才停下。’，然后这家伙赢了。”
“……”纳维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么胡来的人还能飞舰载机。
“我当时也觉得语塞，于是决定蹲下来看看这家伙是不是还活着。结果呢，他突然就醒了过来，抓着我的手想要贴上他的脸。”
“……”
“我没让他得逞，当时一拳揍到了他的胸口上让他继续昏迷了。”阿·普切没忍住笑了出来。“再见到他是两周之后的对抗演习，当时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击落假想敌的最后一架飞机，最后指挥部判了我们平手。事后的交流会议上我才知道那最后一个对手就是他。散会之后我回到宿舍，桌子上有一瓶可乐和一张纸条，‘致美丽的对手。’。说真的一点都不想被他这么说，不过他的字迹确实很漂亮。”
“之后的事情就很普通了，不管是训练结束还是轮休他都用各种理由来找我聊天。我承认这家伙说话很有趣，简直就是梗如泉涌。再之后我们就成了情侣，他申请调到了我的中队，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任务了。直到那一天……”阿·普切声音小到几乎完全听不见了。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勉强的。”纳维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都过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阿·普切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整个航母战斗群都驻扎在加勒比海战备，你应该知道的，对那个南美国家的军事封锁。那里由于新旧总统交接引发内战所以局势混乱，旧总统宣部与我们断交并且放任国内的极端分子袭击了我们的大使馆。我们的总统认为这是对国家主权的挑衅而决定武装介入，两个航母战斗群聚集在南美这个火药桶。偏偏这个时候我被热带的蚊子传染了疟疾而被隔离，伊斯塔布只好自己领导对地攻击部队，结果呢损失了三架飞机，他自己也因为指挥失误被判了监禁。但是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指挥失误。飞机制造商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而贿赂了调查团队，强行掩盖了因为机体问题导致驾驶员缺氧的原因。伊斯塔布一个人背负了所有责任被判监禁。”说到这里，阿·普切愤怒的锤了一下座椅。“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一天我出任务回来降落的时候阻拦索断了，速度太低没法复飞又来不及跳伞。整架飞机连着人一起摔进了海中，入水的一瞬间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德拉的基地了。”
纳维斯耸耸肩，飞机摔进海里幸存的情况也不少见，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没人讲话的机舱再次被螺旋桨的声音充满，黑鹰平稳的载着幸存者离开了这座城市。
盖蒂艺术中心，沿着市区西北方向进入圣莫妮卡山脉即可在山崖上发现的白色建筑群，是这座城市最重要的人文景观，也是全世界艺术爱好者的朝圣之地。洁白的建筑和翠绿的花园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此，向每一个前来观光的游人毫无保留的展现着现代建筑的美。这一日和任何一个工作日一样，咖啡室里稀稀落落的坐着游人。中央花园里也有几个摄影师和艺术家仰望着高处的建筑，一切都那么普通。
一架林业直升机在头顶巡逻，这是山火高发期的夏天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场景，因此当直升机猛抖一下之后螺旋桨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时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直到它像一条喝醉了酒站不稳的狗那样晃晃悠悠的下坠，最后一头扎进了博物馆天花板时才引起了一阵骚动。直升机上流出的燃油很快引发了大火，消防队来得很快，扑救的时候却束手束脚：这座博物馆中收藏着无数的油画，挂毯，大理石雕刻和壁画。如何控制火势蔓延又不引发二次损失成了摆在消防员面前棘手的难题。
与此同时在政府舆论部门的办公室里，小职员麦克战战兢兢的盯着推特首页。很明显坠机事件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市民在网上声讨政府办事不力，也有人称这是邪教组织的阴谋，是三十年前世贸大厦事件的模仿犯罪，更多的人则在为损失的艺术品感到惋惜，自发的为博物馆祈祷，更有甚者称这是“人类艺术的末日。”看到舆论发酵的麦克一分钟也不敢耽搁，一路跑到上司的办公室连门都顾不上敲就冲了进去。自己的上司是个四十多岁的发福男子，现在正拿着手机跟人调情，见到破门而入的麦克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继续跟电话另一端的情人吹了一会股票和期货。麦克杵在门口一脸的尴尬，十五分钟过去了，挂上了电话的上司似乎才想起来麦克的事。“怎么了。”上司喝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
麦克清了清嗓子开始报告，他大致描述了一下目前社交网站的情况，并且提出了危机公关和安抚市民的几条建议给上司。
“不用管他们。”端着咖啡的中年男子一脸的不屑“网民的记忆还不如金鱼，过不了三天就没人讨论这件事了。那些哭爹喊娘的人更可笑，还‘艺术的末日’，说这种话的人有99%都说不出来两个以上的现代艺术家。还有那些说没来得及去参观就烧毁了的人，就算没烧他们也不会去的。这件事就像霍金逝世的时候全网哀悼一样，你问那些哭丧的人霍金博士有什么贡献也有99%的人都答不出来。跟风狗不值得关注，不出三天他们又只知道发自拍了。”
“……明白了。”麦克很想冲上去给这个胖子的肚子上来一拳，但是为了薪水他放弃了这个想法，默默的关上门出去了。
跟预想的一样，这件事只是都市生活的一点小波澜，很快就被遗忘在车水马龙的角落。除了各家商业巨头宣部为博物馆重建捐助了巨额美金外，某著名游戏公司也宣部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缅怀盖蒂中心，自己家旗下以洛圣都为背景的游戏G⚪A5将在各大平台免费提供，届时所有玩家都可以在游戏中缅怀盖蒂中心了。
“销量过亿的游戏哎……”
“二十年前的游戏了有什么免费的必要吗。”
“好一波灾难营销。”
网民总是好哄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