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人来呢。”
“应该是完全不会有人来了吧。”
暮光将熄，今天的主题依旧是黯淡的金黄色。被窗框分割的阳光又和飘浮的灰尘缠在一起变成块状，执着的扒在屋子里不肯随着夕阳一起褪去。咖啡馆的吧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皮质的高脚椅上一只蜘蛛慵懒地爬行。
“才多久没来就这样了。”达斯缇一脸惋惜地看着曾经五光十色的展示柜，如今玻璃门上已经被灰尘糊得几乎看不清里边摆的东西了。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马克杯碎片，达斯缇走到展示柜前试图打开柜门。
“不是没办法嘛，毕竟要担心辐射尘污染。”杰米奈一蹦一蹦地踩着达斯缇刚刚在地面的尘埃上留下的脚印走到了她身后，像个雪地里踩别人脚印玩的顽童。这间咖啡馆距离之前的枪骑兵坠毁事故的位置大概有四公里，应该算是污染区外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这个街区的所有住户还是都被疏散走了。本来老板是舍不得自己家店的，无奈于国民警卫队半强制的要求只好关了店跟着一起去避难，没想到空荡的店铺如今又再一次成为了少女们的城堡。
“果然还是得收拾一下才能住吧。”摆弄了半天也没能撬开锁的达斯缇放弃了开展示柜的念头，转身走向吧台后边的厨房去找扫除用具。杰米奈则是一脸好奇的在吧台后边摆弄着各种杯子，这种平日里只属于老板的地盘如今也可以随意出入了让她有股莫名的兴奋。翻箱倒柜之际杰米奈在地上发现了新大陆。
“达斯缇——这是啥呀？”少女摆弄着刚捡起来的零件：一卷有点褪色的黄铜片拧成的螺旋，看起来是个铜发条。
“等下再说吧，先来帮个忙”达斯缇拎着扫帚和拖把走出厨房，棉布拖把头里钻出来的两只潮虫在瓷砖上抱头鼠窜。杰米奈赶紧把发条揣进兜里过去帮达斯缇拿东西。
“啊呛死了。”完全不会扫地的杰米奈拿着扫帚搅出了烟雾，像是个被自己的大锅里冒出的不明毒气呛到的老魔女。
“快看快看，我叫杰米奈·卡文迪什——”杰米奈把扫帚夹在两腿中间跳了两下，裤子上沾满了土。
“观众朋友们现在是摇滚时间，有请主唱——达斯缇·冷漠·席德娜”杰米奈抱着扫帚做出了吉他手的姿势，伸出右手指向了完全无动于衷的达斯缇。
“拜托你好好干活啦。”
完全收拾好房间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橘色的吊灯给这间曾经被遗弃的小馆子带来了久违的暖意。厨房的冰箱里很幸运地还有一点食材，随便炖了点汤就着面包也不失为一顿好饭。端着碗的二人很自然地坐进了靠窗的座位里，宽敞的四人桌被仅有的两碗汤和一个面包映衬得无比寒酸。
“好久没来了啊……”达斯缇叹着气，金属勺子随着手指的拨弄无意识地转动。
坏了几个灯泡的吊灯有点光线不足，影影绰绰的座位里显得有点阴沉，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无人区的马路上连街灯都被关掉了。视线可及之处的建筑物也都漆黑一片让人难以相信自己身处文明社会。看着窗外的达斯缇感到了没来由的孤独感，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上现在所在的房间是唯一一处亮着的地方不禁怀疑自己与世隔绝了。这种想法让达斯缇想要抱住膝盖缩进墙角在孤独的漩涡里任由自己下沉。
“再不吃我都吃了啊”杰米奈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让她停止了坠落，扭过头看去，身边还是那张狼吞虎咽的欠打的脸。
“……”没来由地，达斯缇抱住了身边的少女，整个脸都埋在了她的肩上。熟悉的香味让达斯缇爬出了下沉。
“给我留着，我还一口没动呢。”
“那你倒是吃啊突然就抱过来吓我一跳以为你疯了。”
“……你才疯了。”达斯缇重新坐正。“不过谢谢。”
“达斯缇——手艺不错，挺好吃的。”杰米奈一脸满足地躺在椅子上揉着肚子。
“睡着了会变成牛哦。”洗完了碗的达斯缇走过来往她脸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啥？”杰米奈没能领会到精神。
“别在意，游戏里学来的台词。”达斯缇拍了拍杰米奈的腿，后者识相的弯起腿给她腾了个地方坐下又把腿搭在了达斯缇的膝盖上。
“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杰米奈这么说着。
“嗯。”
“有个人一起做饭吃饭收拾房间还挺幸福的。”
“嗯，不过都是我一个人在做吧。”
“别那么认真嘛。”杰米奈做出撒娇的表情“以后我想去你家住。”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后一起住的话你要帮我做家务。”
“好啊——”
“以后啊……”达斯缇这么念着
“达斯缇你为啥要找我一起跑出来呢，跟她们合作有什么问题吗。”杰米奈抬起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少女问出了这个问题又慌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没有质疑你啦，只是有点好奇。” 有点解脱的表情让人觉得已经犹豫了很久了。
达斯缇没有立刻回答，扭过头盯着杰米奈的眼睛表情严肃得一塌糊涂，搞得杰米奈有点发毛。“不想说也不用勉强啦……”
“……我想自己选择一次。”
“什么？”杰米奈没有听懂。
“好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被生活推着走。从念哪个学校到做什么工作还有住在哪这种事情从来都没自己决定过。”达斯缇的语气认真得像是在交代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次也是，我不想一直躲在家里等着被人找上门了，我相信纳维斯的判断，其实交给她应该也没关系。但是我有点不好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我想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直觉啊……真希望你的直觉不会带着咱们俩死于辐射尘。”杰米奈枕着自己的两只手抬头看着天花板。“但是何必这么执着于选择呢，大部分的人不都还是随波逐流的么。”
“说来话长了。”达斯缇下意识的捏着杰米奈的腿，用手指的小动作刺激自己的思路。“十五六岁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人，我很喜欢那家伙。却被那人说看我像个大姐姐而拒绝了我的告白。当时还年轻根本就不知道放弃，一直相信着只要我努力去追就能让她回心转意接受我。每天都去没话找话甚至开一点特别尴尬的玩笑，看她心情不好就去插科打诨，身体不舒服就帮她送药。当时在学校我们是同班，所以她也不方便直接的疏远我。我们就一直保持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想想当年自己是真蠢，这种自我感动的努力一点意义都没有。上学的时候看着她是真的特别开心，但是想想虽然面对面却可能永远都不可触及还会难过。就这么保持了几年吧。直到前年她说她有喜欢的人，喜欢很久了，她说谢谢我这么多年陪着她，她说感觉很对不起我但是没有恋爱的感觉就是没有。其实我也早就该意识到了，平时就该发现的这几年如果我不主动去说话她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我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之前的我在那天就死了，内心死得特别彻底。那之后的我就跟现在一样彻底的变成了没心没肺欲望低下的家里蹲，可能就是难过的次数太多了之后心里有耐受力了吧。总之从那之后我就变得对生活没什么激情了，无论是社交上还是生活里都变得不敢主动了。大学的时候因为心理素质和体能好被军队收为预备役。连工作都不是自己选择的我也觉得无所谓，我就一直迷信于命运能给我带到一个正确的地方。但是最近我突然觉得不应该这样。当年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我现在不光要扼住还想把它拖过来揍一顿。我希望以后的生活里能自己主动一点，这次就作为尝试的第一步吧。”
“哎——真是个有故事的人，终于愿意讲讲你那神秘的过去了。”
杰米奈坐起身，靠在了达斯缇的身上。
“忘了你那痛苦的过去吧恋爱又不能当饭吃~”
“主动跟我告白的人还真敢说啊。”
“以后怎么办，现在咱们可真是无家可归了啊。”
“德拉那边的目标我临走前让纳维斯发给我了，我想抢在纳维斯前边去找到那几个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情报再考虑。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个放弃思考的我了。”
“我就相信你一次吧，可别把我们俩都害死了。”
“谢谢你愿意陪我胡闹。”达斯缇的眼眶有点红，别过头假装去看窗外，偷偷抬起左手在脸上抹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