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不行，已经是第三次急性休克了。”
空阳握紧了拳头，手指甲几乎抠到肉里，身后，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女满头虚汗得昏死在病床上，在她的背上，黑色的纹路从她白皙的肌肤底下浮现，大小已经从原来后颈部巴掌那么大的尺寸蔓延到腰腹部位了……
H25戴着口罩，她试探性地着用手术刀刺破苍山后背上的皮肤，可是刀尖就像是碰到了金属一般进入不了分毫。
“已经几乎快接近半潘多拉化了……”H25一下子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手中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清脆声音。
“都是那些家伙害的……如果不是他们的话病情恶化肯定没有那么严重……”空阳咬着牙，牙齿间咯咯作响。
“潘多拉化是不可逆的……”他想起茵塞特说过的话，心中的怒气瞬间又被绝望所掩盖。
“可恶！”强忍着眼泪，空阳一锤身旁的桌柜，柜子里的餐具晃荡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样。
“哟！”橘色的头发，微红的眼眸，H11从门口探出头来朝着空阳打了声招呼，H25皱起眉头用被子把苍山赤裸的上半身盖上。
“事到如今你还来干什么！”
没有意识到突然跳起的空阳，H11被一把抓过领子，紧接着沙包大的拳头就砸向了他那秀致的脸庞，H11也没反抗，径直接下了空阳那重重一拳。
“嘛，反正是潘多拉的身体，对你那种软弱的拳头根本就不会感到一点疼痛，喜欢的话，就随你打吧？”H11扯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随后又是重重一拳，将H11的鼻血打了出来。
“够了空阳，你这样打他苍山也不会好起来的！”
急急的拳风在H11是面前骤停，H11用手揽住空阳的拳头，随后硬掰开抓住自己领子的手，顺便理了理褶皱的领子，对着H25轻视一笑。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H11？”H25发问道。
“如果说我是有点担心你们，你们会信么？”H11轻哼一声，眼角又看向了一旁的空阳。
“变得越来越暴躁了呢……我这一次也不是来打架的，只是出于好心来给你们送食物的，”H11白了空阳一眼，“以我个人的名义。”
H11提起手中的袋子，透明的红色袋子里，装着四五个罐头。
“水果罐头和……肉冻罐头……”H25看了一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H11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软了下来。
空阳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刚刚还是敌人的少年居然会突然带来食物……
“抱……抱歉……”空阳错开眼神，向H11低了低头，他还没有到那种会让难过盖过自己判断是非能力的地步，他只是，压力太大了。
H11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带着嘲意的笑容明显缓和了下来。
“哼……你是要救你女朋友对吧？”
他如此说道，空阳一惊，仿佛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般，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名少年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就是了……Key量产那些封印官的方法，不知道你们知道么……”
空阳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所谓封印官，是有能力对付潘多拉的人类，而且大多都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力……
“我只知道封印官的选拔方法，潘多拉值越高的人类，就能去Key接受体检并进入专门的学校内培养。”
“没错，打个比方，Key封印官的潘多拉值如果为40，那么我们完全体的潘多拉，潘多拉值就是120以上。”
“可这和治疗苍山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说，把苍山像封印官那样将潘多拉抑制在右手，然后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H25反应过来，潘多拉化虽然不可逆，但是如果用这个方法延长寿命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没错，可是潘多拉值越高的封印官就越容易暴走成为潘多拉，所以……”H11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苍山，“以她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已经有超过100的潘多拉值，我并不能保证这个方法的成功性。”
“100……么……你说的办法真的可以延长寿命么？”
空阳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方法有，他就必须得去尝试一切可能的办法。
“哼，”H11展开自己右手的手掌，手掌中央，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我曾经可也是一名封印官，只不过……暴走过。”说这话时，在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蔑视的笑容。
“告诉我怎么做。”
“至于方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找咯……”H11转过身去朝身后挥了挥手，“哦对了——”
猝不及防得，空阳只感到眼前一花，伴随着脖子处的呼吸紧促，下一秒他便被擒住领子摁在了墙壁上。
“喂——”H25尖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重重的一拳砸在空阳的肚子上，空阳只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翻江倒海，随后便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板上不能动弹，可是他知道，那已经是手下留情后的潘多拉兽的力量
“哼……真是不堪一击的身体，这样的你就算是治好了她，你又拿什么来保护她呢……”见空阳无法动弹，H11啧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南柯市Key旧址，在中央区市政府大楼废墟的地下，那里估计会有线索，可别在半路上死掉了哦。”
留下那么一句话，H11便离开了废弃的市立医院病房，脚步声回响在走廊里，随后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家伙……曾经也一度绝望地想要活下去过。”H25望着门口说道。
躺在地板上的空阳吐了鲜血，颤颤巍巍地扶着一旁的桌柜站了起来。
“真是个记仇的家伙啊……”
“空阳……？”
“没时间了，我现在就赶去Key旧址那里找线索……”
支撑不住身子，左脚一软，空阳又摔了下去，H25赶忙扶住了连站都站不稳的空阳。
“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她用空阳听不清的声音这般说道。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行，苍山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让我们等了。”空阳强忍着站起身来，“那个家伙，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么……”
“可是……”欲言又止，随后便是她少有的沉默。
“至少让我陪着一起去吧。”她伸出手，抓住了空阳的衬衫。
不知道为什么，H25自己说出了这番连自己都不清楚缘由的话。
空阳没有说话。窗外的雨停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苍山安静地躺着，房门被小声地合上，两个人朝着中央区的方向走去。
90.
下过雨之后的街道，潮湿且泥泞。大叛乱之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残存下来的人们试图重建他们的南柯市，可是不久之后，因为潘多拉全岛暴走而遗留下来的问题，渐渐让重建者失去了信心，工程才进行不到半年就停止了。
人类之所以那么痛恨潘多拉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是灾难的代名词，有他们的地方就会有灾难，南柯市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然而 怨恨却并非是单向的。
因为潘多拉全岛暴走而被诱化为潘多拉的人类，最终受够了Key援军单方面的屠杀，他们倒戈向了他们的女王茵塞特，反叛的女王接过了旗帜，最后和幸存的潘多拉们夺回了南柯市，并建立起最初的HH。
“空阳！”
H25指了指身后那辆朝他们驶来的电车。
踏板上的灰尘已经有点厚度了，可是这座城市为什么还是有电力供给呢。交通设施并没有完全瘫痪，就连供水系统也运作良好。
空阳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驾驶座，随后踏上了踏板。
“H11答应派人留意一下苍山那里真是太好了呢……啊，乘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到中央区了……”
H25念叨着，她轻抚脸上的汗水，将绿色的发丝挽至耳后。
“只是去一个晚上而已，凌晨我们就回来，不然的话，天一亮，我们就更加容易被其他潘多拉发现了……”
电车经过一个隧道，车前灯擅自就亮了起来，将路面照的很远很远。
“啊小心！”
就在出隧道出口的一刹那，一双巨大的黑色手臂朝着电车挥舞了过来，空阳眼疾手快将H25按倒在了地上，手臂从他们的上方挥过，径直削去了半个车厢。
“那是……大型的潘多拉么……！”
空阳和H25回头看去，隧道的出口处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阴影，长长的手臂正在摆弄刚刚削落的电车上半部，看样子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H25松了口气，可是失去电力供给的电车在惯性的作用下行驶了一分钟不到便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走了。
“嗯？”
空阳站了起来，可就在刚刚，H25因为惊慌
而握住了他的手，此刻却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走吧。”空阳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受惊的少女。
“嗯……”H25低着头，脸上微红。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南柯市中心的这座坍塌的建筑面前。
“没想到市政府大楼的地底就是Key的分部……”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也是大叛乱立起旗帜的地方，高耸的大楼被削去一半，堂皇的装饰此刻已蒙上灰尘。
入口的大门处被乱石堵住了，空阳翻过砖块和混凝土板，纵身一跃跳进了一楼的大厅里。大厅的地板上被轰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里面似乎塌方得很严重的样子。
“贸然进去的话说不定会有危险。”H25看了眼那些松动的混凝土钢筋板，皱了皱眉头。
一块狭长的混凝土钢板正好从楼顶坍塌入这个洞口，在地下一层与一楼大厅之间形成了一个光滑的斜面，顺着这个滑下去的话应该可以到下一层的地面。
“我先下去看看。”
空阳戴上手套，身体半蹲着扶着钢板滑了下去，H25小心翼翼地顺着空阳踩踏的点，一点一点朝下挪动。
市政大楼的地下，一间废弃的电梯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空阳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钮，“果然已经动不了了啊。”
按理说附近应该还会有安全通道的才对，可是空阳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下面就是Key的南柯市分部了，封印官的培训，潘多拉的治疗与关押的设施，应该就在下面了……”
可是他们却找不到入口。
“没办法了，只能试试看那里了……”
空阳抬起头望向了电梯的上方，并伸出手开始拆卸起上面的螺丝。
“从电梯井下去么？你疯了么，我们根本不知道下面有多高，况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电梯井里面应该会有应急攀爬梯，苍山的病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就算是有一丁点的线索，也必须要找到。”
空阳在电梯上方打开了一个口，他双手扒住边缘将自己提了上去。嗖嗖的冷风从漆黑的电梯井下窜了上来，空阳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额头上直接冒出了冷汗，眉间又凝重了一分。
他没有看到应急用的攀爬梯子，只有两根孤零零的承重线悬挂在电梯两侧。
“H25，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马上回来的……”空阳深呼一口气。
“不要。”H25打断了空阳的话，他刚刚把手搭在粗线上，正准备迎接脚下那骇人的深渊。
H25仰着头，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下面很危险，别再跟来了。”
“既然知道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下去，如果下面还有潘多拉怎么办？坍塌了的话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啊！”
H25沙哑的嗓音，隔着口罩回荡在那狭小的空间里。
“可是我必须去……”
“其实根本就没有应急梯子吧……你倒是好好考虑一下除了苍山外其他人的感受啊……”
“可是苍山……”
“难道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就不重要嘛——！”
空荡荡的脚下，寂静无声的地下一层，H25饱含着眼泪的呵斥，让空阳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
“抱歉……”他最终还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紧握承重钢缆的双手，松了开来。因为苍山，那个他从孤独的伊始起就喜欢的女孩子，那个他每天都期待能够见到的女孩子，对于仅仅只是见上一面就已经感到十分幸福的空阳来说，苍山的噩耗便是他失去一切理性的缘由，他不允许看到那样美好的她变成那样一副难过的样子，他必须豁出一切去拯救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目的就已经成为他活着的全部。
他必须去。
“空阳……”
H25咬着下嘴唇，零星的眼泪从她面颊上流过，她用袖子抹了抹，随后将一旁废旧的桌椅推进了电梯里，踩着那块桌子，苍山一边抽泣着一边爬了上去，电梯上，空荡荡地挂着两根承重钢缆，少女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深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决心，她用白大褂的袖口裹住了双手，双脚缠住钢缆，随后便朝着空阳滑下去的黑暗里，纵身一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