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家的杂务工作其实并不多繁重。
准备主人们的早中晚三餐,收拾衣物,打扫常用的房间和过道——那些不常用的只需要每年定期清扫几次就可以——作为唯一的女仆,梅丽对这些都驾轻就熟。
她服侍这一家已经很多年了,她的母亲,她母亲的母亲,都为弗罗斯特子爵家工作。
她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工作服,迎接新的一天。
虽然现在有些人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小说或者小画册里把女仆惯常穿戴的工作服做些特殊的“美化”,但实际上后者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结实耐用的棉布,宽大的围裙,空间很大的口袋,这才是一件女仆装被设计出来时最重要的部分——是为了提高女仆们工作的效率,不是“工作”的效率。
黑白色的制服上身,梅丽也感觉精神了不少。此刻,天色只是蒙蒙亮,但是作为服侍主人的一方,这倒也已经是惯常的作息了。
“卢锡安昨天晚上倒是挺让我省心呢,早早就自己睡了。平常可是总得熬夜呐。”梅丽一边赶向厨房,一边在心里计较着,“先去做早餐,然后去叫他起床,他得早点去上学。老爷和夫人那边可以晚些再去。”
卢锡安其实不太喜欢早起,也不喜欢去学校,更不喜欢早起去学校——服侍了他多年的梅丽对这是再清楚不过了。
“唉,以前还能指望小姐帮忙,现在就只能靠我自己和卢锡安的自觉咯。”她一边在厨房忙活着早餐的事宜,一边暗自发愁着。露西亚到王都求学去了,她还真没信心能管教好自己这位小少爷。
她端着做好的一份简单早餐,往餐厅方向行去。虽说弗罗斯特家是富贵之家,但这早餐上实际也与寻常百姓差不了多少——几片面包,煎蛋,几瓣切好的苹果和几条培根。梅丽端着餐盘走进餐厅,刚准备放下手上物件去楼上叫醒卢锡安呢,却突然发现了让她有些惊讶的事实。
“卢锡安?!”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了。
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已经等待了不短的时间了。
“啊,梅丽,你可算是做好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卢锡安发现梅丽端着餐盘的身影,笑着说道。
“卢锡安?”女仆犹自不敢相信地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弗罗斯特男爵一脸无奈地回到:“我说啊,梅丽,我早起一次就这么让人不敢相信吗?”他站起身来,从梅丽的手上接过餐盘,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嗯,好吃,梅丽你做的饭菜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女仆脸上的惊讶还是没办法消退,但至少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伺候着卢锡安吃完了早餐,收起餐盘,笑着问道:“我的小少爷,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卢锡安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后才答道:“哦,就是昨晚睡得比较早,今天早上怎么也睡不着了——明天我估计我又得赖床了。”
梅丽朝着厨房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随你啦,今天这一次已经是个小惊喜咯。”她也不相信卢锡安会突然转性,估计只是少年人惯常有的一些“抽风”时刻恰巧被她碰着了而已。虽然她希望卢锡安能保持住这个好习惯,但是要是他真的一下子变成一个不让她头疼的孩子,她估计会变得更加头疼。
“我总不能跟你说,我昨晚其实跑到另一个空间里去了吧?”卢锡安望着女仆地背影,心里不禁这样想着。
“懒惰是原罪——卢锡安,这位梅丽小姐希望你能够早起,我是十分支持的。”清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色的发丝垂到了卢锡安的眼前,“以后,我会负责叫你起床的——最好准备吧。”
“噗噗——卢锡安,看来你以后可赖不了床了。”金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卢锡安对面的座位上,笑着说道。
“妮克丝,我能不能问问,如果我表示反对的话——”
身着古怪裙装的妮克丝还未等他说完,就抢过了话茬:“缔结契约之后,我能够直接唤醒你沉睡中的意识——绝对比任何闹钟都管用!”
“啊——看来反对是无效的。”弗罗斯特男爵似乎明白了自己以后的悲惨遭遇。有什么会比把一个年轻人从美梦中叫醒更可怕的刑罚呢?卢锡安觉得世界毁灭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两位原典之灵分别就坐,连带着卢锡安着开始就这一问题讨论起来。
“话说啊,缔结契约什么的总感觉好随便啊——我看那些志怪小说里,都得搞一些很神秘的仪式,签一个什么鬼画符的羊皮卷才能和魔鬼做交易。”卢锡安吐槽道。不论是第一次和坎蒂稀里糊涂地契约,还是后来和妮克丝主动缔结契约,都不过是两人在那个意识的异空间中和他达成共识后就自动完成了。
“我们又不是魔鬼,让你签字画押干嘛?”坎蒂被他的比喻逗乐了,“说到底啊,我们原典和你们人类达成契约本身就是意识层面的某种‘认可’。它本来就是虚无而直白的,只要你不排斥我们,我们也同样对你满意——一切就达成了。”
妮克丝接着补充道:“不过,卢锡安,像你这样同时和两册原典缔结契约的情况,我也从未遇到过。照理说,原典的存在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影响——你要你的精神承受得住我们的介入。”
原典的力量无法直接影响到物质世界,但是却可以扭曲人的意识。这种扭曲无论善恶,也无论大小是切实存在的。但只要人类一方精神足够强大,这种扭曲是无法造成任何危害的。卢锡安这方面的能力似乎颇为优秀,即使妮克丝和坎蒂共存于他的意识之中,同时显现自己的身形,卢锡安也未曾出现任何不适感。
“如果事实证明我的介入会造成你的困扰的话,到时候我会主动切断契约回归沉眠的。”妮克丝颇为严肃地说道,“不过,你看上去游刃有余。我曾经和一位小姑娘缔结过契约,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她的身体和精神方面都愈加虚弱。那似乎是因为她家族的遗传病——最后,病重卧床的她已经没有精力维持和我的契约,不久之后就病逝了。这证明了过于虚弱的灵魂是脆弱的,经不起一丝丝的干涉。但从另一方面,同时缔结两份契约是不是对拥有正常活力的人类的负担呢?我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我明白。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卢锡安没有再说什么插科打诨的话,而是很正经地回答道。
坎蒂看着他们,似乎是受不了略显严肃的气氛,出声说道:“卢锡安,你不是还要去上学吗?不用收拾书本什么的吗?”
“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呢——”
“想起收拾课本了?”
“不,是想起今天要上课了!”
“······”坎蒂不知道改怎么回话,只好沉默以对。
“努力学习是身为学生的本分——卢锡安,我以后会督促你的学业的。”妮克丝似乎对“无心学习”的卢锡安很是不满,语气里带着些不容反驳的意味。
“卧槽,现在把契约撕了还来不来得及啊!?”
“晚了!”坎蒂和妮克丝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