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儿!我为何会在此。”
“你是他的妻子?”
“亲爱的,救救我!我不该背叛你——该死的,我不该伤了你的心!”
我方才发觉,这并不是莎士比亚会写出来的感觉。
我的手急刹一般停止下来。
心中的无名烈火在灼烧着我的静脉,再到动脉,像是熔岩贯穿了整个心室。我恐惧的看着我手下的文字,仿佛看着一个几何题下,我无法控制的书写着导数的繁杂的公式--即便是在正确的没有错误的书写着,也因内心繁杂的冲突而焦急。
充其量我也只是在进行拙劣的模仿,把繁杂的辞藻和字句用翻译体的风格随机堆砌在一起。这种固定的语法,匮乏创作的无端复行,连电脑都能轻松做得到的事情,我却看作是对Shakespeare的致敬。
如果这个空间是某种考官,那我一定是不及格的学生、
——我根本就不是在创作戏剧罢。
所有的涂抹在纸张上的,只是把角色的话语大我段大段放着,连感情都不愿意施加的结果,一个虚无缥缈的场景中流淌着背诵一般默写的虚假的文字,这样的结果只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空壳。
作家会在笔下加入多少东西?而我又能加入多少东西?
我的知识告诉我,加入的是时代,背景,家庭,一切形似有机却在实际上千篇一律如同无机的因子,构成了蛋白质一样千变万化无穷无尽的灵魂舞台。
啊,我感觉我能触及到。
戏剧中的角色,奔跑,静坐,在无尽的却注定终末的某场命运长廊,他们的运动渐渐加速,往复,直到变成一条四维的线--被无数的因子制约束缚。
直到成为某种超越构成它们的因子的东西。
Shakespeare会这样想吗?
无论是他的悲剧或是喜剧,无论是如何展开的剧情,都会用华丽的笔调来讲述自然简单的故事。他的剧本之所以能受人敬重,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他华丽的笔锋——不,可能还有扣人心弦的故事和脍炙人口的句子,看上去是无用的比喻但实际上饱含哲理。
换句话来说,就是知识。
因子。
构成。
解构。
悦动。
链接。
环绕。
合并。
永恒。
所谓让读者也一知半解的高超写作能力!
无法做出恰当比喻的我,连现在思考的口吻都没有办法找到描述的方式。那么便来一次即兴的有关莎士比亚的头脑风暴。
莎士比亚。
戏剧家,文豪。
戏剧。
舞台。
演员。
是的,戏剧和舞台,还有演员。莎士比亚自己也曾有过成为演员去演戏的想法吧。
演员。
念白。
舞台形式。
所有关乎一场戏剧的表演,都是基于剧作家的剧本成立的。
是的,莎士比亚的戏剧风格,本身就是由“戏剧”本身决定的。失去了“戏剧”这个因素,再华美的台词都只是摆设。就算是吼出“I’m king of the world.”都只是中二病的夸夸其谈。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而人生不可能是单调的某人组成的,不可能是一条循环的一切组成的。那是无数个循环,不独立的循环,虽然不独立,但是却注定链接在一起的循环,即使他们初始看上去那么遥远,遥不可及,无法触碰,毫无关键,但是最终它们都会回归运动到中心,一个属于他们,他们也必定属于之的一个永恒结点。
圆形。
多点。
扭曲。
环绕,
凝结--
这就是戏剧。
万线归一的命运--
一个巨大的,立体的,四维的--
贯穿始终的,无始无终的永恒漩涡。
我骤然明白了“文学的漩涡”的含义。
文学本身就是一个永不停止的漩涡。找到这个漩涡的方法很简单,但是试图从漩涡中逃离的方法却很困难——甚至是离开漩涡都会被再次吸引卷入其中,如同海妖的歌声。
我进入了作品。
我是一条线。
我的前进是线的一部分。
我的一切都是线的一部分。
所以等待是无法离开他的,前进也是无法离开他的,如同你在线上,你的等待与前进,都只是线的一部分。
你只能接受它,加入它。
直到抵达核心,直到万众归一。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当我沉浸在莎士比亚的漩涡中,逃离它的方法就是接受莎士比亚的想法。
这就是“文学的漩涡”,甚至在我堆满各类名著的书架都无法清楚展示在阅读者面前的东西,在图书馆文学专区领悟不到的来自这个世界思想角度的事情,这些被称为文学大家或是文豪的人们,他们到底在理解什么,在用何种的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
这一段剖析连我自己都无法清楚表述,但是这段解读自然而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了属于我的思想。
甚至想要奋笔疾书,写下在考试中都不敢写出的文字。
“人生不过是一个站在路口的人反复抉择的结果,如果不愿去选择,就会被永远困在原地。”
“不要让花败在春天的雨季,它应当久久开到无人的深冬。”
这些文字具有莎式风格吗?或许只是胡诌出来的句子。
诚然,以中文翻译体来讲述英国的莎士比亚,这是一种愚钝的想法,对于英文也没有好好掌握的我,或许还是难以表达我所理解的莎士比亚。
这是一个死循环。尝试理解莎士比亚→成为莎士比亚→创作莎士比亚→难以理解莎士比亚→尝试理解莎士比亚。
“那么,你会知道的。”远志学长的话语仿佛又出现了。
会知道的,会知道的,我该如何去知晓莎士比亚。
Shakespeare。
需要再来一次即兴头脑风暴吗?
我奔跑着,一切华美的吊灯,宽松到滑稽的肥大绣领,金碧辉煌的大厅,灰暗的小道,蒙面的车夫和被肮脏蜡油淹没的灯台从我身边流过。
我在漩涡中穿行。
奔跑,环绕,
然后,我看到我的心--
“Shakespeare!”
“诶?”
瞬间。
如同一百度的水,上一秒还在蒸腾,下一秒就归于沉寂。我像是以3.0×10的八次方每秒的速度骤然撞到了一面墙上,这冲撞力是如此激烈,以至于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魂魄拉出一条长线。
我愣住了。
我看见窗外的阳光伴随树的影子闪烁跳跃,远处是篮球场打球的男生们。我看见墙上的时钟,秒针一刻不停歇地走动旋转,带动分针继续向前,时间是16:18,几秒后跳到16:19的位置。耳边是风声和外面球场的喧闹。
“Shakespeare。”
……
这是阿加莎的声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僵硬,机械,仿佛不适应的一般地回头。
我看到阿加莎充斥着泪光的瞳孔。
阿加莎还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面前是那本书,却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