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As usual

【经和历2052.8.02 15:36(格林尼治时间)9:36(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 伦敦飞往波士顿]

[Albert. Charles.Caulfield(阿尔伯特.查尔斯.考菲尔德)时为全美航空公司雇员(雇佣历史长达26年)任AA6166航班副机长,时年53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阿尔伯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纸杯中那冒着热气的咖啡上,机上咖啡机里的黑咖啡,这是他十几年的习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了。

他把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献给了民航事业,从一开始的期盼到现在的习惯,过了很久了。他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客机更新,见证了全美的盛衰,现在的他也只是个老人罢了,也许退休后能与妻子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花园,这是他现在最大的梦想,里面一定要种满罗兰,让他的晚年能沉浸在这花香中….

一阵金属的碰撞声打断了他美好的思绪,他略皱眉头,不过多年在社会中打滚的经历使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随即目光聚焦在他坐了好几年的机长座上——那个新来的年轻人,Jeff(杰夫),或者最好称之为Mr.Lee(李),他内心这样嘲讽地思考着,怨言不断在内心冒出,世界也真是现实,一个生疏但有关系的年轻人能够一下子顶下来一个多年的老雇员,他内心很不满,很不满….不过想了想公司许诺给他的退休条件并没有改变,他也便释然了,也许他的确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不过目前,他还得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看着那年轻人,阿尔伯特也不是那么厌恶他了,毕竟这就是现实,而且那年轻人也没有摆出官二代的样子,虽然并不热情,但是也没有颐气指使,只是安静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硬要说的话,简直文静地像他的女儿——然后发呆,也没有看手机或者怎么样,就是发呆,或者一整个一整个小时地看着一个怀表——他没有问过那个怀表的来历,不过他可以确信,那个怀表早已停止走动,不过这不重要,只是年轻人生活中又一个奇怪的习惯而已。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事上来,少多管闲事,这是他人生在世五十多年得到的真理。

“经济舱43G乘客要求换位,无人主动愿意换座,乘客要求机长进行协调”通讯频道略显嘈杂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收到,考菲尔德机长正在赶来。”他回答道。

“这点时间你能管好机舱吗?”他一边整理衣物褶皱,一边对杰夫说道。

“可以,不过这点事,您有必要过去吗?”杰夫平静,轻声地反问,视线难得地挪到了阿尔伯特的身上。

“又是一点琐事而已,过去一趟也没有坏处,管好你自己吧,年轻人。”

【经和历2052.8.02 15:36(格林尼治时间)9:36(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伦敦飞往波士顿]

[Amanda.Eliot(阿曼达.艾略特)环球制药公司(GPI)γ139调研室室长,时年32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在做完一切的排查之后,阿曼达放松地靠在座位上。两腿慵懒地交叉而坐,膝上漫不经心地摊着一本厚重的《歌德》,而耳上的蓝牙耳机则为她隔绝了整个机舱的喧嚣。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在完全确认的安全之下生活的快感了,久违的感觉,家的感觉,她撩开挡在眼前的一缕红发,深吸一口因为空调略显干燥的空气。

说起来还要谢谢那小姑娘,自己当年的工作看上去没有白做嘛。想到去“那边”之前的事,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对,这才是生命该有的理由。

然而即使隔着厚厚的数百页纸张,她仍能感受到那金属小物件的冰冷与沉重——抑或是她责任所施加的。她会试图回去告诉他们的,她一定会回去告诉他们的!

“所以说,你还是不愿意直接把资料交给我吗?”女孩活跃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曼达被惊的猛地坐直身子。

“你这是要吓死我吗,凯瑟琳(Catherine)?”带着一丝骄傲与和蔼,阿曼达笑着回应。

“很...很抱歉没有任何这个意思,那个...我没有想到,实在抱歉,小姐。”凯瑟琳慌忙回答。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反复询问关于资料的事情了,她不想说些让凯瑟琳伤心的话,毕竟那就像是她的女儿,不能因为无妄之罪而惩罚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不过没有关系,她自己也能够将这些东西送回去,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虽然那边的人们可能还不清楚为什么她不将这些东西让凯瑟琳送过去,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毫无风险的提醒那些人。所以一切只能依靠她和传统的物理手段了。

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和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们吧——空乘们在匆忙而不失优雅地在座位间行走,远处有位女士在大吼些什么,有人在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有对情侣在相邻的座位之间相互亲昵,有位留长发的男子紧闭着眼在座位上思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遥远,不可及。在不知多久以前的那个小女孩的人生里,好像也是有过这样的岁月的。在她知道真相前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就像他们一样,为些繁琐的事情而烦恼,为些平常的事而欢乐,而不用去思考更大的问题。

那个在她眼中带着传奇光彩的身影为这一切付出了多少?她与他相比付出的够多吗?还是说根本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这些不重要了,只有继续为之奋斗,为了这些人平凡的生活而奋斗才是她如今人生意义所在。

【经和历2052.8.02 15:40(格林尼治时间)9:40(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伦敦飞往波士顿]

[Athena.Pater(雅典娜.佩蒂尔)昵称“Aina”时为全美航空公司雇员(雇佣历史不到一个月)任AA6166航班乘务员时年22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爱娜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她以优异的成绩在空乘学校毕业了,现在却几乎办不到任何事,甚至连一个座位都无法协调好,只能低着头在一边被大声呵斥,尽管她没有任何错,可能错的是她三分之一的中东血统吧。

“所以说你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难道要坐在这个恐怖分子旁边吗?!她都把我的孩子吓哭了!?机长呢?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的话我就打电话投诉你们了!”这位可以从衣着看出来经济条件并非一般的金发女士发了疯般地在机舱里大叫,而她旁边的孩子仅仅是在小小地抽泣。

爱娜略偏了一下视线,可以看到在旅行袋上印着这位女士的姓名,不过名被挡住了,Brown。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种人为什么会坐在经济舱,爱娜不禁想。

“Brown女士,抱歉,机长在过来的路上了,请您先冷静一下,我们可以赠送您一些饮品,您需要吗?”尽可能低声下气,尽可能有礼貌,尽可能满足客人要求,你能做到的。

“不需要!你们,马上,给我,换座位!而且Brown是我的娘家姓氏!我姓Smith!你这是诅咒我的夫妻关系吗?巫婆!”她看上去还是很生气的样子。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位裹着面纱的女士也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低头看着地面,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爱娜突然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心里好像….就好像是在闷热的夏天一样,有什么被压着,却又无法完全显现出来.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吗!?全美的服务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以我***到底还要在这个恐怖分子旁边待上多久!?”付诸脏话了吗,爱娜咬紧嘴唇,你训练过面对这种情况的,冷静。

“等你们机长来了我再好好教训你!”女士像是骂累了,拧开一瓶水喝了起来。“女士,事实上我觉得这种事也许您应该找的是乘务长。”一位坐在附近亚裔的小伙子轻声说道。而这位女士就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喝水,一时间空气里只回荡着空气进入水瓶的声音。

“您好,女士,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成熟稳重的声音传来,爱娜本能地转头向后看,随后长舒了一口气,她等待了许久的考菲尔德机长终于来了。“你做的很好,爱娜。”他轻轻拍拍爱娜的肩,表示鼓励和安慰。

爱娜知趣地退后两步,而那个女人也卸下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谢天谢地,总算有个文明人来了,机长先生,您...”“叫我考菲尔德就好,女士。”“考菲尔德先生,您要知道,贵公司这样让一位议员的妻子坐在这种野蛮人身旁的行为可不会增添你们的声誉。今天要不是我把您叫来,谁知道你们这里这位小姐会怎么样处理我这件事呢。说起来要不是我家丈夫让我一定要坐经济舱,又怎么会出这是呢,唉...”爱娜的嘴唇快要被她咬出血来了,有什么白色的光挡在眼前,不行,不能在工作的时候哭出来,妈妈还需要我的奖金,工作上不能出问题啊,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爱娜,先去工作吧,我来和这位女士谈话。女士您介意吗?”“不...当然不介意了,您在就行了。”扭捏造作的语气,柔弱的好像该哭出来的不是爱娜而是她一样。

指甲陷进手掌,爱娜以尽可能端正礼貌的姿态快步走向为空乘准备的卧室,泪水飘落在地,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快步走着,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她没有再回头。

【经和历2052.8.02 15:46(格林尼治时间)9:46(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伦敦飞往波士顿]

[Athena.Pater 时为全美航空公司雇员任AA6166航班乘务员时年22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金属门狠狠撞向门框,发出恐怖的声音,爱娜蜷在床上,明知道这是工作的时间,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愿去想。是的,她在学校确实学过怎么对待那些刻意刁难人的顾客,但是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对待自己的血统。

“爱娜,爱娜?你能听见我吗?爱娜?完毕。”带些杂音的年轻男声从爱娜胸前的对讲机中传出。“能...能听见,完毕。”她本能地回答,随后她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谁的“不不不,收到,机长先生...完毕。”

“嗯,有空去检查一下你的对讲机吧,刚才你一直占用着频道。完毕。”还是那种带着业务礼貌色彩的语气,爱娜习惯了的那种语气。“收到,完毕。”什...什么!那么他,不,他们都听到了?驾驶舱里的他们都听到了?忘了吧,他们不提起的话,忘掉那个软弱的她吧。她摇晃着坐起来,先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对讲机又响了,但这次只有嘈杂的静电音,她正在疑惑时,对讲机中传出了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的声音,羞涩而又犹豫不决:“那...那个...爱娜...你没事吧,刚才...不!我不是指我故意去听了,只是...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就是...."

“(笑)”爱娜忍不住笑了出来,“您是想安慰我吗?”

“不...是...那个..."

“杰夫,你作为一个小处男要撩妹就不能怂啊,这就是你到现在还没有女友的原因。”轻快而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突然插进了对话。

“你够了!谢苗(Семён),这只是作为一个机长的责任而已,才...才不是因为有什么私人的原因。”意料当中的,杰夫以言语反击了谢苗。

“你就装吧,你这标准教科书式的傲娇。”

“死宅真恶心。”

“谁是死宅啊!?”

“有空检查一下你们的对讲机吧,先生们,你们可一直占用着频道呢。”爱娜笑着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只怕这样下去,凑成一对的是你们了。”

“爱娜,要是有人想着来抽查一下记录,你这个月的奖金估计没了”杰夫说道,“总之呢,也不完全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但是主要就是因为工作,虽然可能的确因为我不擅长交际所以会有点生硬,但是,那个...你没事吧,爱娜?”

“谢谢您,我没有事,真的谢谢您了。我回去工作了。这种事我在学校里都学过了,真的没有事的,我回去工作了。”爱娜回答。

“嗯...我还有个问题,这个...就是...还是算了吧,你先去工作吧”杰夫的声音在涉及这些方面时,总是羞涩而犹豫不决。

“现在要工作了,不然等下考菲尔德先生真的会杀了我们的,回机场了,我请你去咖啡厅慢慢聊吧,完毕。”她松开手指,走回现实世界。

【经和历2052.8.02 15:48(格林尼治时间)9:48(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伦敦飞往波士顿]

[Симеон.Алексеевич(谢苗.阿列克谢诺维奇)时为全美航空公司雇员 任AA6166航班机舱乘员,时年27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怎么样,这不是撩妹成功了吗?记得请我吃饭哦~”谢苗一脸“兄弟你看我多够意思”的神情,拍了拍杰夫的肩。然而杰夫呆在那儿,谢苗又推了他一下“没事吧?有个妹子邀请你去喝咖啡就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没谈过恋爱?”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没什么,就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而已...”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思考着什么。

“我们还是谈谈你的那‘五个女友烂摊子’吧。”他突然大声而又带着些活跃与好奇地说道,即使这样,说到中间时停顿了一下,随后挥了一下头,好像是要甩开什么影子一样。

谢苗倒是自然地把话接了下去:“啊~~就你这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还想说这些啊...算了,就算向你传授经验吧(拍了拍杰夫的肩)。”

“传授什么经验啊混蛋!我倒要看你怎么处理好这件事啊!虽然说实际上我并不擅长,但是我以前是学历史的啊!从各个角度分析,你的处境除了后宫破人亡之外没有别的结果了吧!”杰夫有些不自然的激动,从刚才痛苦一下子变得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说起来也是天助我也啊~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下个月我绝对能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你就等着请我吃饭,哦,对了,你还得看着我抱着妹子然后吃狗粮呢~”谢苗一脸的得意和张扬,就是有女友的那种人惯有的神情,“反正下个月我拦住Ellie(艾利),请她去纽约玩,然后她就不会去波士顿啦,然后呢我向Pamela(帕梅拉)说我回老家了,假如她愿意的话就陪我去西伯利亚,像她这种一年四季不穿超短裙就会死的可怜人一定不会去的...”

“等等!你为了女友要抛弃你的工作吗?”杰夫停顿了一下,随后以轻微但是可以让人清晰听清的声音说道,“可真是爱的深沉啊,虽然有五个。”

“你才抛弃工作吧!?所以说是天助我也,现在我最爱的妹子是‘茱莉娅(Julia)’了,有了她我才能解决这一切啊~“

“茱莉娅’?热...热带气旋?”

“是啊,下个月我们这个机组可以放假了,欸,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又有什么用,我又不像你,有这么多烂摊子要解决,哦,读错了,写作‘烂摊子’读作‘女友’。”杰夫嘲讽地说道。

“不跟你这种小处男计较。”谢苗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仪表上。

机舱内又恢复了平常的宁静,也就是考菲尔德在的时候的平静,只有各种仪器运行的声音。

飞机突然猛地一震。

【经和历2052.8.02 15:49(格林尼治时间)9:49(华盛顿特区时间)】

[全美航空公司Airbus A350型客机AA6166国际航班伦敦飞往波士顿]

[Albert. Charles.Caulfield 时为全美航空公司雇员任AA6166航班副机长时年53岁]

[美国领空,东海岸附近海上某处绝对海拔约66000ft]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乘客了,上次遇到还是两年前吧。阿尔伯特这样想道。特别是这种涉及了政治、种族的问题,他不能做出符合道德标准的选择,在这种方面,事情往往是敏感的,而他现在代表的是全美,承载着全美的名声,他不敢过于偏激。

“...所以说夫人您假如不介意的话,请去商务舱就坐吧,那里还有空位,我会吩咐空乘帮您安排的。您的孩子会由乘务长亲自照顾”阿尔伯特以他多年锻炼出来的礼貌而使人感到可靠的声音说服着Smith夫人。

“既然您这么说了的话,就看在您的面子上过去就坐吧,以后你们公司选择员工的时候可要谨慎,要是你们人人都像刚才那个...我不愿意用粗俗的词语,总之你们公司好自为之吧。”夫人的火气此时也降下来了,外加有了好的解决方法,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可还是盛气凌人地警告了阿尔伯特。

“我们会注意的,夫人,我先回机舱了,乘务长会来继续为您服务的。”阿尔伯特转身往回走,周围的乘客们也长出一口气。

然而没有走出多远,阿尔伯特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他被不可抗的巨大力量推到了墙上。

远处有几只行李箱掉了下来,落地声伴着乘客的惊呼。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我?阿尔伯特没时间去想了,他扶着墙站起来,一边大喊着:“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去,Smith女士!你,那个空乘,帮这位女士护理一下伤口!”一边向驾驶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