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随着风飘来的是骨灰的气味。
即便是那些在暗影荒原苦苦挣扎了三百年，并且已经适应了这种恶劣环境的古老植物也都在渐渐地枯萎。原本就已经是黑色的水现在更是近乎凝固。甚至就连妖兽都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就好像所有的生命都已经凋亡了一样。
声音依旧在逐渐淡去，并且与此同时，视线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嗅觉以及味觉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灵敏了——被剥夺的不仅仅只是听觉，而是所有的感官。
“我再说最后一次，带我去见蒹葭。”
云实的语气中透露出了死亡一样的气息。
“我说过，如果雷霆魔女在这里的话，只有可能在黑晶矿场。你刚才把整个黑晶矿场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那么就说明她不在这里。这样的话，我就不知道她——”
银色的光芒划过，阳荷的话语在飞溅的血液中戛然而止。
身体在一瞬间断成了两截。阳荷惊诧的表情依旧还停留在脸上。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淋漓的下本身瘫倒下去，而她自己的视线在疯狂的旋转之中折射到了云实的脚下。意识已经不完整了，唯一还剩下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剧烈痛苦。
她……死了？什么也没做，想要报复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就这样……死了？
黑色的天空像是也在旋转。倏忽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用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吸入她的肺一样。
她轻轻地挪动着身体，已经被砍断的下半身似乎又重新拼贴在了她的身体之上。
——她没死，这只是幻象！但那令人绝望的痛苦却是真实的！
云实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天雪」。真正的「天雪」。
阳荷忍受着仿佛从十万米的高空落下的恐惧，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还在痛，机能却依旧和平时一样，至少能正常地站起来。只是，她的腰上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印记，就像是真的死过了一遍。轻轻地摸上去，能够感受到火焰一样的温度。
“好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还是说，你想真正地死一次？”
阳荷凝视着云实的双眼。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眼神中都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很久以前的时候她就没能看透那个自称是「奇迹」的男人的眼神，现在她又看见了和「奇迹」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她讨厌这种眼神，她讨厌看不透一个人。
只有拥有足够力量的人才有资格让别人看不透，可是她现在没有这样的力量。
“我们不可能就这样相互隐瞒下去。你也发现了吧？我们各自的计划很有可能会破坏对方的计划。所以必须得有一方妥协，或者死去。选择吧，妥协还是死去。如果你选择死去的话，我不保证会对你的尸体做什么。”云实把「天雪」抵在了阳荷的脖子之上。
“那倒是请您说说，会拿我的尸体做什么。”
“比如说@!#$%^&*。再比如说&￥#%@#……”
“还是别说了，我告诉你雷霆魔女在哪里。”阳荷扶住了额头，首先她必须活着，其次就算她死了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尸体被别人拿去做那种事，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妥协，“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你究竟凭什么这么肯定我知道她的踪迹。”
“看一下我之前扔给你的那条项链。”
阳荷半信半疑地拿起了他们两个刚见面时，云实扔给她以作为身份证明的黑晶项链。项链本体是银制的，只是在中心镶嵌了一块成色还不错的黑晶，黑晶的背面还刻着「坎达」两个字。
每一个部落的勇士都会被赋予这样一条黑晶项链，虽然只是普通的黑晶，但却是荣耀的象征。她正是通过黑晶之上坎达的名字才明确了云实的身份。
“这条项链怎么了？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无论阳荷怎么观察，她都没有发现这条项链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光看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你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够让它显示出真相。”云实说，“你可以第一滴血到黑晶上面，然后放松身心，让自己进入无我的状态。”
阳荷依旧是半信半疑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黑晶之上，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她不觉得云实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她做些什么，毕竟以他的实力，只要把她禁锢起来，什么事情做不了呢？不对，等一下，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如果你看见了一道光，请接受它。”
阳荷静下心来，然后她的确看到了一束温暖的红色光芒。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它，可是却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束光芒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追着她飞了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钻入到了她体内。
惊醒，然后用恼怒以及冰冷的目光瞪着云实。
“喂！你——究竟和我签订了什么契约？”
“不是什么限制性大的契约，不然你只要稍微挣扎就能够破坏契约的过程。”云实平静地说，“契约的内容很简单，如果你不能带我找到蒹葭，那你就必须要成为我的X奴。”
“你当时把项链扔给我，就是因为早就想好要这么做吗？”
“没错。我看你长得还挺漂亮的，才会把这条项链扔给你。如果你是一个男的，那我就会把另外一条项链给你，违背契约的内容也不是成为X奴。”云实摊了摊手，“至于为什么能够确认你知道蒹葭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谎言，也没有办法验证。让你体验死亡感觉的幻象是我最后的手段。”
结果最后还是被骗了！阳荷顿时觉得心头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你有你的故事，可我也有我自己的。如果你想听，在你带领我前往蒹葭所在地的时候，我可以稍微讲一部分给你听。”云实打了个呵欠，“好了，我们动身吧，不然你就要沦为X奴了。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只要我找到蒹葭，这个契约就会失效。”
“你觉得我会相信不久前还想要杀我的人的话吗？”
阳荷一边微笑着一边乖乖地朝前走。她可不会忘记，在不确定她知道蒹葭所在地的时候，云实朝抓着她的卡比克诺斯放出了「言灵·放逐」这样极其危险的魔法。如果当时卡比克诺斯并不是一缕分身的火焰，那她现在也许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那种会对漂亮女孩网开一面的人。她暗暗想到。
而绝对不会对漂亮女孩网开一面的云实正牵着夜焉战马走在漂亮女孩阳荷的身后：“那么我就和你稍微说一下吧。其实呢，我和蒹葭之前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具体来说，蒹葭欺骗了我的感情。她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后拍拍屁股就跑路了。”
噗！如果阳荷的嘴里有水，那她现在已经喷了出来。
雷霆魔女夺走了云实的第一次，而且就这样跑了？这毫无疑问是他的胡扯。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雷霆魔女，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类，怎么可能会夺走云实这种人的第一次？而且以蒹葭的性格，如果她真的夺走了他的第一次，那她会做的，只会是把他杀了，这样他的灵魂就能够永远追随着她。她是在黑暗的血沼，在欲望的纠缠之中走出来的女人。
“所以呢？你就因为这个理由追着她来到了这里？”
阳荷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底，即便知道他绝对是在撒谎。
“不，是比这还要复杂很多的理由。比你看过的所有骑士小说中最复杂的桥段都要复杂。就比如说，王子把公主救出来后发现公主其实是兄贵而魔王却是一个萌妹子，绑架公主的也不是魔王而是公主绑架的魔王，公主绑架魔王并不是为了想要让魔王当他的X奴而是为了勾引王子……”云实缓缓地说，“我和蒹葭之间的故事，比这种桥段还要复杂很多。”
“那您可真是辛苦呢。”阳荷强忍住笑意。
“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不过尽管如此，我和她之间的结局会很简单。”
刹那间，阳荷猛地意识到，云实其余的话全部都是假的，只有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只有这句话倾注了他几乎全部的感情。她甚至感觉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事情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她阻止不了。
就像是谁都知道「七大灾」马上就要入侵了，可是没人能够阻止。
“而且不仅仅蒹葭是我的前女友，就连水之魔女水仙和大地魔女菡萏也都是我的前女友。她们三个曾经一起服饰过我一段时间，可惜最后都离我远去了。”云实说，“所以除了蒹葭以外，剩下的水仙和菡萏我也会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感情这种事情，真的说不清。”
“想不到您竟然这么厉害哟。”
这人吹牛还吹上瘾了？阳荷有些无语。
“好了，我们怎么还没到？”云实看来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
阳荷望了望前方已经枯萎的树林。在枯木的包裹之下，雕刻着红色字体的石头墓碑林立——没错，前方就是部落的墓地，几乎部落里所有的人都葬在这里。三百年来，这里足足葬了有两千人左右。当然，如果再算上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现在这里应该已经葬了四千人左右。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墓地会拥有比这里还要多的尸体。
如果雷霆魔女来到了暗影荒原，那她肯定会先来这里。
来嘲笑一下这里被她杀死的那三百人。
“前面的墓地是雷霆魔女唯一有可能在的地方。”
阳荷指着墓地说。其实如果雷霆魔女不在这里，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看见她了。”
云实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他已经看见了雷霆魔女？在这么远的距离？
就在阳荷疑惑的时候，云实一把把她拉上了夜焉战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目的飞奔而去。阳荷坐在云实的身后。这是她第一次骑这种顶级的战马，感觉就像是坐在一片轻飘飘的云朵之上。而且云实的后背整个都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只要她狠下心……
算了吧，她现在可没有当他的X奴的心情。
“蒹葭啊蒹葭，我终于能够再次见到你了……”
云实语气中的兴奋已经无法掩盖住了，像是潮水一样满溢了出来。
看似遥远的距离在夜焉战马的狂奔之下很快就变得触手可及。从远处看什么也看不清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在林立的墓碑之间，一束紫色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明亮。靠得越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雷电之力，并且也越来越能够看清站在那束光芒之下的人。
夹杂着浓郁紫色的白发在风中飞舞，紫色的雷电像是有灵魂的精灵一样围绕在长发的四周。那个身穿和阳夜相同巫女服的成熟女人，坐在其中一块墓碑之上，用纤细的手指撑着自己温润的脸颊，凝视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她把巫女服的裙子像是旗袍一样剪开了，露出了丰腴的大腿和白皙的玉足。胸口的澎湃仿佛星空一样摇摇欲坠。
「绝世英姿」。
这是胡桃帝国的国王，英雄王胡桃十四世，亲自为蒹葭写下的评价。
而她本人的确配得上这个评价。「绝世」意味着她被世界树所赋予的超越所有人类的实力，「英姿」意味着她倾国倾城的美貌与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剩下的六位魔女一样，她是集中了几乎所有人类期望的存在，是实力与美貌的化身。
但是没人知道在这绝世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什么。
“蒹葭，竟然这么漂亮……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丰乳肥臀大长腿，唔，不太好啊，这明明是我喜欢的类型啊……”云实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七年不见，没想到姐姐变成我最期望自己变成的模样……这个身材，好羡慕啊……要是能把她的身材一起夺走就好了……”阳荷同样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蒹葭似乎也注意到了逐渐接近的夜焉战马以及骑在马背上的两人，却只是朝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轻轻地瞥了一眼，之后依旧我行我素地凝视着夜空。
由于「七大灾」的影响，白昼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悬挂在夜空之上的，只有黑暗本身。
她在凝视着黑暗本身。
夜焉战马停在了离蒹葭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它不敢进入她的领域。
云实和阳夜下了马，站在蒹葭的领域之外，注视着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往前走。除非蒹葭自己解除围绕着她的雷电，任何试图闯进去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魔女的力量来源于世界树，而世界树的力量则是约束着世界的规则。
人类无法战胜规则本身。
蒹葭再也没有瞥过他们一样，似乎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们。
云实脸上的微笑像是雨后的春风，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只是这样反常的笑容更是让阳荷觉得他一定是在隐藏什么。
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喂，我说，要不你去和她搭话吧。我怕我主动搭话的话会出变故。”云实轻轻地推了推阳荷，“虽然契约已经结束了，但以我的实力随时都可以把你变成X奴的。”
“那你直接把我变成X奴算了，我不想永远被这么威胁。”
“哇，第一次碰见主动想要当X奴的人呢。你可真是不同凡响。”
“我也是第一次碰见满脑子想要把别人变成X奴的人，长见识了呢。”
“不止是我，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一个男人都梦想过把一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少女当作X奴，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实现而已。我呢，也只是说说而已，暂时还没有付诸实践。可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那些每天穿着锦衣华服吃着山珍海味的当权者，几乎每个人都有专属的X奴，其中甚至还有很多是被他们强行绑架的无辜少女。可是谁会去管呢？”
“这点我还是不得不赞同你，像你这样的人渣还真的是到处都有。”
“对吧。可我毕竟只是变态而已，还没有到强迫少女意志的程度。”
“如果你不把我当作是少女的话，这句话倒是有可能没错。”
不知不觉中，云实和阳荷竟然在蒹葭的面前拌起了嘴。当然，这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旁若无人的开玩笑的人，只是其中某位想要借此让蒹葭放松警惕，而另一外则是想要让蒹葭听见「X奴」这个词以此让她回想起曾经的经历来激怒她。
可是蒹葭根本就没有望向他们，就仿佛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看见蒹葭这副态度，云实突然意识到了他这样的姿态本身在魔女眼前就什么都不是。
风华绝代之人所望向的绝对不会是他这样卑微的角色，他现在正在做的一切都无法伤害到她的心境。小伎俩完全没有意义。
于是他停止了和阳荷的拌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左手抵在剑柄之上，往前小小地踏了一步。
只差一点就能够触碰到蒹葭的领域了。
没想到蒹葭这个时候竟然开口了：“如果你们两个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我的面前秀恩爱的话，那我祝福你们。如果不是的话，就请坐下，和我一起看一看夜空吧。”
温柔懒散的声音，就像是骑士小说中住在隔壁的大姐姐的声音一样。
“如果单单从时间本身来看，现在应该已经日出了。”
云实冷静地说。站在蒹葭的领域的边缘，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前方澎湃的魔力。和阳荷曾经击中他的雷电不同，围绕着蒹葭的雷霆中夹杂着一股毁灭的气息，和曾经被他杀死的那只高级恶魔的力量有着很相似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太阳已经不会再出现了。”蒹葭平静地说。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凝视夜空？感受自己内心的黑暗？”
“即便没有太阳，天空之上也有我们人类所向往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星星。”
云实瞥了一眼夜空。夜空中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说到底，这其实根本就不是「夜空」，而是在「七大灾」的力量所影响下变成了黑色的「天空」。
“所以你现在在看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云实的语气咄咄逼人。
“如果你认为它们存在，那它们就存在。”
“那如果它们不存在呢？如果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别人夺走了呢？”
“那也不要忘记自己曾经身在阳光之下的事……”
“你也配说这句话！”云实突然大吼了出来。
就连阳荷都被云实突然的爆发给吓了一跳。她虽然从开始就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劲，却也不觉得他会直接和雷霆魔女正面对抗，毕竟魔女再怎么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即便，即便并不是所有的魔女都值得人类的顶礼膜拜，即便蒹葭就是这其中之一。
云实的身体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蒹葭缓缓地转过脑袋，凝视着云实的眼神，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我认识你。”
“那可真是巧啊，我也认识你。就算你化成灰了我也认得出来。”云实咬牙切齿地说。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侵入到蒹葭的领域之中了。气氛已经变得剑拔弩张。
“你……你是站在你后面那位小姑娘的男朋友，对吧？”
蒹葭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本千钧一发的氛围被蒹葭的这句话彻底破坏了。
云实狰狞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甚至就连阳荷都皱起了眉头。在她的记忆之中，雷霆魔女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她冷酷无情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就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完全就是小说中的大反派。
时间真的能够把一个人彻底改变吗？
阳荷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也不小了，是应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我的事情和您无关，雷霆魔女大人。”阳荷的语气变得冰冷。
“我不喜欢你叫我那个称号。”蒹葭摇了摇头，“我是你的亲姐姐。”
亲姐姐！刚才蒹葭说她是阳荷的亲姐姐！云实的震惊无以复加。他的目光不停地在阳荷与蒹葭两人身上流转。这两人不仅身材差距特别大，化妆的风格更是截然不同，就连性格也没有相似的地方。至少，至少也要把胸围传承下去啊……
“我的姐姐已经死了。她是一个对谁都特别温柔，总是喜欢笑的人，是能够为我遮挡所有狂风暴雨的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不是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家伙。”阳荷表情平静。
蒹葭的眼帘有些低垂。阳荷的话仿佛直中她的内心。
“你欠我的东西用这一辈子也无法还清。可你欠我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可是雷霆魔女，难道我还能杀了你吗？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样的折磨呢？”阳荷继续说。
“好好地道歉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有原谅你的理由。”
听见这句话的蒹葭猛地抬起头，望向了阳荷。
“妹妹……”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姐妹重逢了，不过我想我很有必要声明一下我的身份。”
云实打断了阳荷和蒹葭之间的谈话。在感受到她们两个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后，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缓缓地开口：“请允许我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云实，是曾经存在现在却已经只剩我一个人的千叶旅团的团长。至于为什么我的旅团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雷霆魔女大人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真的很不巧呢，我这个死人现在却还活着。”
蒹葭的脸色顿时变了，却还没有到花容失色的地步。
“你一直追逐着我来到这里吗？”她的神色有些动容。
云实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一直从北方追逐着您到了大陆的最东方，也就是这里。我只看见过您的身影一次，剩下的时间我都是在一路询问。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像您一样能够翱翔在天空中，就连夜焉战马也是会累的。因此，为了追上您的步伐，我甚至曾经连续七天没有合过眼，战马也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了两匹。现在，我终于站到您的面前了。”
毫无征兆地，云实的脚下亮起了黑色的召唤阵。从召唤阵中漏出来的强风将他的兜帽整个吹了起来，露出了他夹杂着无数白发的黑色头发；同时也把他原本遮挡在胸口的丝巾吹了起来，露出了仿佛镶嵌在他胸口的那块红色宝石，美得不可方物的宝石。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郑重。
出来吧，奇迹魔女之魂，融化世界的魔剑，「黑暗剑·夕颜」！
从魔法阵里流淌出来的黑色流光就像是蛇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了云实的右手臂上，他左手背上黑色的剑印仿佛有了生命一样，飞离了他的手背，围绕着黑色流光不停地旋转。霎那间，漆黑的魔剑以扭曲的姿态浮现在了他的手中。剑印流淌到了他的额头之上，在流光的包裹之下，甚至就连雷霆魔女的领域都受到了影响，仿佛也跟着扭曲了一样。
不同于以往的投影，这是真正的灭世魔剑，「黑暗剑·夕颜」！
“甚至就连「夕颜」都拿到了吗……”蒹葭的眼神很是复杂。在刚才，她其实可以阻止云实把黑暗剑召唤出来的，可是她没有。是因为那个理由吗？也只有那个理由了呢……
在狂风之中，云实用「夕颜」指着蒹葭。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了。这三个月来，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只有现在而已。
“我以「勇者」之名起誓！雷霆魔女蒹葭，请你葬身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