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花院梦远的瞳孔异常美丽。

或许会有人认为她和优一郎是兄妹所以能够靠优一郎来判断梦远的瞳孔样式。也许对于一般的兄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对于异花院家的这对兄妹来说则并非如此。

以前我并不明白具体原因,只知道这是梦远被进行某项实验的结果。这么说来,之所以三年前被当做筹码也是因为她是成功的试验品。

在知晓了所谓的【人类顶点】——世界顶尖学者们的研究对象之后,才有了些许头绪,在神野的知识网络中得知了缘由。

——【人类顶点】的十人,各自被分配了十项实验。

而【人类顶点】第七位的异花院梦远,则因为那项分配到她身上的试验,瞳孔变得异常。

异常的美丽。

异型的美妙。

只要看过一次她瞪圆双眼的表情,或许就会终身难忘。但我三年前见到的她已经几乎行尸走肉了——双瞳别说美丽,完全就像是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倒映的事物——不过刚刚梦远时隔三年再次展示的双瞳绝对并非如此。

那是有如无云之天、清澈之水般纯洁又不过于透明的色彩,集空灵、华丽于双瞳,让人下意识地、无意识地联想到世界上一切静谧无华的事物。周围的火光也好,残存的灯光也好,都无法与这对绝世宝玉匹敌——即使映射出来,也无法夺走这双瞳孔的一丝美丽。

反倒会作为衬托、更好地突出。

翡翠绿——如此形容其瞳孔的颜色或许比较准确。像磷叶石般晶莹剔透,却又并非像是宝石一般光彩夺目。

只是如此优雅端庄的颜色却配上了不良长裙,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可恶!为什么偏偏选开衩的不良长裙啊!虽然是很帅气!——还是说了。

只可惜刚刚我欣赏这份绝世珍宝的时长只有一瞬间。

——说完话之后梦远就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拔出刀,把刀鞘随手丢到了我的脚边。虽然换好了衣服,但头发完全没整理,依然乱糟糟一团。

优一郎虽然受到了梦远用刀鞘的全力一击,但看上去毫无损伤,在远处向梦远走来。

“梦远,终于肯睁开眼睛了吗?”

梦远没有回答他,只是摆好了架势。

梦远是属于只使用刀刃,放弃其他一切手段战斗的“独刃流”,所以所持的刀都是长刀,有利于较远的攻击和较大范围的防御。

不过在对待以格斗技为主的敌人时,根本无法用如此长的刀刃去防御灵活的攻击。

于是我便抢先一步拿起刀鞘冲向前去。

“哼——”

优一郎露出轻视的笑容,我则毫无根据地将身体向右边倾斜。

那一瞬间,优一郎的踢击擦过我的左肩膀——偶然性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呢。碰巧躲过优一郎踢击的我顺势将刀鞘用力刺向他的腹部,因为还没收回腿,单脚站立的他被我的刀鞘打破了平衡,向后倒去。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攻击——向后仰去的优一郎干脆用背部着陆,将撑着地面的脚抬起,转了一圈成功命中了我的侧腹。

在身体浮空的情况下都能使出能够击推人五六米的踢击,与其说是人类顶点,不如说已经超越人类了。

梦远跑到我后面接住我(换言之就是抱住我),我得以平稳着陆。

顺带一提,背部那格外柔软的触感似乎是因为她没有穿胸罩。

不妙,这可让我怎么专心战斗啊……

原以为优一郎已经倒地,但没想到他以一只手为支撑翻了个跟斗最后成功安稳着陆。

“伊崎你就站在一旁,让我来好了,别添麻烦。”梦远放开了我,拿起刀鞘向着优一郎走去,“我要亲手了断他。”

“了断我吗……不错的想法呢。连最后一个直系血亲你也不肯放过吗。”

“少跟我说那些往事,我现在只想解决掉你之后再和那个胆小鬼算账。”

将刀刃合上刀鞘之后摆出拔刀的姿势往前迅速突进,速度并非无法察觉,但如果要做出反应确实难事——然而对方是优一郎,要说梦远连挥刀的时间点和轨迹都被预料到也不为过。然而优一郎刚踏出一步准备接住刀刃,梦远已经出鞘少许的长刀又重新合上,接着在优一郎的面前突然停下又向左一跳——这次以难以看清的速度出现在了优一郎的背后。

胜败已分——如果梦远在优一郎的背后果断地拔出刀刃砍下他的头颅的话,或许就到此为止了吧。

事实上梦远也确实毫不犹豫地挥刀了。

向着将自己逼向死亡的兄长。

——但是没砍中。

因为优一郎的重心在上身,踏出的那一步偶然间受力点不均匀,以皮鞋底的前端其中一边先着地。而那只脚的皮鞋底又正好被我的矿泉水浸湿了前端的大部分,且游乐园的地面因为这两天稍稍升温,残留在平地上的雪花消融而变得湿润——所以,在水分的偶然影响下,优一郎的身体突然向左前方倾斜,勉强躲过了梦远致命的一次拔刀斩。

只是大背头的几根发丝被切断。

当然,这都是我操纵偶然性的结果。

瞬间稳住身体没有摔倒的优一郎这才意识到梦远在自己的背后,但此时梦远已经拉开了距离。

“伊崎!你干什…”

“梦远!”我以三年来最严厉的语气警告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唯独杀人的事你不能做。”

我的号之所以是【人生游戏】而不是【人类游戏】,完全是因为我能仅仅靠偶然去将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的人生当做游戏一样去操纵,想当然,让人类死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心脏麻痹也好癌症也好——任何人类只要我想杀就不可能会活下来。

但是——我不想去杀,不会允许我的伴侣去杀。

三年前已经决定了。

以自我满足的意愿强行拯救梦远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决不能让她再用那把带来死亡的长刀杀死任何一个人。

绝对不能。

“你的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的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但是唯独让你去杀人,我绝对不允许。”

她宛如被震慑住一般,瞪大了美丽的瞳孔呆呆地望着我。

哎呀,这样一来,她就更讨厌我了……

难得她睁开眼睛。

不过那样也无所谓,唯独让她的双手沾染鲜血这种事我不允许发生,即使因此遭到她的厌恶也无所谓。

如果说真的要杀的话,不杀不行的话——

那也是让我来。

让我来——承担这份罪恶。

“——伊崎君。做个交易吧。”

站在我和梦远中间的优一郎突然说道。

“我想让梦远回家无非是想拉拢更多支持‘固执派’。毕竟无法得到父母全部遗产的兄妹再怎么说也可怜过头了吧?不过现在家族里穿得沸沸扬扬的‘优一郎害妹说’实在是让我的地位一落千丈,别说是一部分遗产了,甚至有人主张不分给我任何遗产。”

“活该。”

然后优一郎并不像我会轻易被梦远的话中伤,他完全不以为意。

“活该——吗。无所谓。我只不过是想要继承父母、继承异花院本家的全数遗产,做下一代的家主罢了,为此被人如何唾骂都无所谓。总之,现在对于我来说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个传言。本来梦远就是自愿与本家断绝关系,但这要是怪到我头上来就麻烦了。所以,为了继承全数的财产,当然要粉碎这种谣言,为此要做的就是证明梦远还活着,并且证明她决定把遗产全部交给我这个兄长。”

他说着,拿出手机丢给我。

“拍张照,然后录一段音。其他必须要她本人出面的事情我再用其他办法解决就是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当然没有立刻照做。毕竟异花院优一郎也不是率直简单的人。

“目的?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我不过是放弃将梦远带回去罢了。准确地说是我判断将现在的梦远带回去的话,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既然已经治好了心理创伤,也已经有轻而易举地击败我的能力。万一让她回去继承了大部分的遗产而且还让她当了家主可就麻烦了。我们家可是男女平等主义的啊。”

“……梦远。”

我犹豫了一会才向梦远征求同意。

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也就是说她已经自由了,就算决定回去继承家业我也决定由她去。

“啊,啊?嗯,拍吧。”

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梦远迷迷糊糊地回答。

在这里我决定做一个自私的决定——那就是不进行二次确认。如此令人欣喜若狂的回答要是因为我二次确认而改变就太可惜了。

于是在地上趴着三十个昏迷的雇佣兵的情况下,我拍了一张优一郎和梦远的合照(二人的距离差点超出手机横着的屏幕,可想而知是多不想合照),虽然我不擅长拍照,但照片中身材高挑,穿着开衩不良长裙的梦远让我不禁想让优一郎复制给我一张。

之后梦远照着(优一郎用不知哪里掏出来的笔和纸写的)台本,一字一句的读,我则用那台手机录音。为了以防万一,拍了一张二人和平握手的照片。

当然,还是在我答应一会无条件答应她一个要求的情况下她才肯做的。

优一郎答应善后之后我才把手机给他,之后我们便朝着游乐园的出口走去。

然后回家。

路上梦远一声不吭,虽然不用我拉,但还是走在我的后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难怪,毕竟我以那么可怕的语气和她说话,之后再和她道歉好了。

回到公寓,进入电梯,打开家门……

——然后像是看准了家门锁上一样,梦远在刚锁完门的我背后一把抓住我的风衣领,像是扔垃圾一样把我扔到离玄关不远的位置。

我刚摸不着头脑地站稳,梦远迎面就给我来了一记全力的右勾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