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办公楼的四楼，这里大都是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实之高中的办公楼一楼为学生心理辅导室，但似乎无人问津。二楼为学校相关领导及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一股严肃的气氛只有学生会的人能够旁若无人地自由穿梭。三楼是美术音乐等特殊课程的教师办公室，时不时会在办公楼附近听到那里传出来的美妙旋律。
值得一提的是，实之高中的体育老师阵容异常豪华——不，甚至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随便挑一个都是有大背景的人。
不是国家级的教练就是退役的运动员，甚至还听说有外国海归。
爬了四楼乘两段共八段楼梯，我带着梦远来到了四楼。相比于之前和仓井那速度极快的脚程，这次比较悠闲，所以也就只是稍微有些疲惫。
买的吃吃喝喝当然有好好吃掉，我也姑且算是对人类资源抱有谢意的。
所以现在算是两手空空来到班田老师所属的办公室前。因为仓井昨天带我来过，我也没有记性差到第二天就忘记，理所当然地没有走错。
但是门口旁边的出勤表上，写上了这样一行字。
——班田半月无故缺勤。
也对啊……那种“反正我也没事干不如让我放假”的说法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被批准请假。看来实之高中的教师及教师管理还没有差到我想象的地步。
“班田半月……”
梦远在我的一帮呢喃了一句。确实，这种看上去随随便便的名字，结合本人看似随随便便的作风很容易让人觉得人如其名。
“怎么了？”
当然，那种贬低实之高中老师的话我还不是会轻易说出口的。所以只好明知故问。倒是希望梦远不要直话直说……
但是——
“那个人……曾经参与过【人类顶点】的人体研究。”梦远语重心长地动着嘴唇，“虽然一开始我还以为不过是同一个姓氏——没想到那个人真的去做老师了……”
“等一下。梦远，你是说这个人也是【人类顶点】吗？”
“不——”她很果断地否定，“她并非被研究者，而是研究者。是去参与研究的人——换言之，就是制造了让十一个少年少女几近绝望的深渊，并且将研究所打造成人间炼狱的研究者之一……”
“人间炼狱……”
将研究所打造成炼狱的——研究者。
“那她为什么现在来做老师？”
“因为她被驱逐出那个研究所了……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违反了规则——违反了不允许协助实验品逃跑的规则。”
“……”
“伊崎……你知道人类顶点一共有多少位吗？”
“十人，优一郎告诉我的。”
“实际上实验品一共有十一个人。”梦远似乎终于打算透露一点那段往事，“十一人。名字都忘记得差不多了，总之年龄参差不齐各不相同。再忍受了无法感受到时间的人体实验之后，第十一个人——唯一没有成为【人类顶点】的实验品，制定了逃跑计划。而班田半月则是被他的计划拉拢过来的唯一一个研究员。本来他计划是两个的，后来因为有一个因为懦弱出尔反尔，不得不打乱计划……而后果就是——”
梦远停顿了一下，垂下眼帘。或许这是她表达悲悼的一种方式吧，因为……
“只有那个制定计划的人没有逃脱。最后生死未卜——不，他本身就已经因为人体实验临近死亡了。如果再接受人体实验，不是【人类顶点】的他只有死路一条。也就是说，必死无疑。”
“……”
因为温热的食物使得体温上升之后，我便将围巾放松了一点。但如今突然一阵寒风袭来，我才发觉那份温度早就烟消云散。
将围巾裹紧了脖子，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得到允许之后，我才打开门。办公室里温热的暖气扑面而来。我快步进入，在梦远进来后关紧门。之后，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工整的办公桌。
但只有一个位置例外。
堆满了打印出来的表格，关于运动类和网球类以及人体方面的书籍叠得像是这个房间的顶梁柱。书籍没有分类，散落的书都是每本翻到了某页就弃置在一旁。
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仔细看才发现是时间表。
“……这个人真的是老师吗？”
要说是老师也没有错，而且这么专心研究的教师还有夸奖的余地。不过，毕竟如此杂乱的位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办公室，一眼过去还以为是旧书摊和废品堆。梦远会产生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听兰子提到过，班田似乎还当过国家级教练，不过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突然致力于研究训练计划，而开始减少亲身指导。
“怎么办？”
我看着班田的位置问梦远。因为几乎不会收拾，即使看上去是刚刚才离开的也不怎么奇怪。
“什么怎么办？”
“班田老师并不在——那么你说的调查……该怎么做？”
“那个叫雾木的……好像说过吧，班田老师今天没见到人影，钥匙是跟别的老师借的。”梦远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两三个体育老师，“总之前问问看。”
语毕，梦远就开始一个个询问还在办公室的体育老师。正好那个被班田托保管网球部部室钥匙的老师在和其他老师聊天，所以很快便问到了一些信息。
起初因为梦远并没有穿实之高中的制服，对方有点不明所以，于是无奈之下只好让我来交流。我直接就询问了来借钥匙的人是谁以及外貌——像是警察一样。
此刻我的脑中有一个假设。
因为班田是托钥匙给他人，而且其他教师可能不熟悉网球部的成员——犯人看准了这一点，假冒兰子来借钥匙。假如猜想正确，剩下的只需要去找兰子确认网球部全体成员今天早上的不在场证明即可。
“——外貌？单马尾和黑色运动服……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特点的话，说话有点男孩子气吧。之前也常常看到她在那个时间来找班田借钥匙，所以应该不会错了。”
看来我那自认为聪明绝顶的假说被瞬间击破了。不过嫌疑人倒是增加了，从零到有地突破了——既然是兰子借的钥匙，那么要说兰子是嫌疑人之一也无可奈何。
虽然不明白动机和手法——但这些只要稍微诱导一下兰子或许就能知道了吧。
而那个教师停顿了一会。
“我说，是不是发生什么认为事故了？今天早上是网球的比赛来着，那对于学校来说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要是出现了什么坏人……”
“……会怎么样？”
“退学——校规上明确这么写了。所有妨碍像是网球比赛那样的专业比赛的学生，都会受到退学处分。”
“……并不是。只是发生了点小争执。”
毫无疑问，现在的状况就是出现了妨碍他人的学生，或者某个人。但现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说出去，不免会给仍处在崩溃边缘的仓井带来更多压力。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球拍握把外皮的问题，就算出现“明明是自己的失误还偏要哗众取宠”的言论，单凭网球部的人的一面之词也难以澄清。更何况——
更何况，仓井还受到欺凌。
一旦出现这种言论无疑是助长了欺凌者的威风。
——所以，我隐瞒了这件事。
从结果看来，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虽然得到的收获只要在原地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话说回来，要是兰子是犯人的话，无疑会被退学——这并非我想要看到的状况。
星之流兰子并不是什么坏人——即使踹过我骂过我打过我还恶狠狠地瞪过我，但我依然相信她并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友人落井下石的人。她经过昨天和仓井比赛，应该很清楚要是再给予仓井绝望会是什么后果。事实上，现在的仓井基本等于在崩溃地边缘徘徊——与机会失之交臂。
这绝不是兰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至少因故输掉比赛这件事，绝不是兰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是凭借动机去排除可能我也不可能做到。对此要是有人责备我“理性不用在该用的地方”我也无法反驳，但我的感性——我人间体的感性确实不认为兰子是犯人。
“有什么收获吗？”
我走到坐在班田位置的梦远身边。她好像觉得这个椅子挺舒服的。整个人都摊在上面，柔软的双峰因为她向后靠而脱离了呢大衣的束缚，露出了美妙绝伦的轮廓。
梦远当然没有搜查班田的物品，只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班田的桌子上的东西。鉴于梦远特意坐在显眼一点的地方，其他老师也没有阻止她。
“关于纳纳的事这边倒是没有什么称得上是收获，但是……”梦远指了指夹在众多纸张中，露出来标题的报告书。“这个，似乎和班田有关系。看它放置的位置在最底层，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东西吧。”
——《“BRE计划”实验品失踪报告》
——WS·7系统定期记录。
BRE计划实验品。
异花院水凶今天早上，托我在实之高中找的人。本以为唯一的线索是老旧发黄的童年旧照的话，要找到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现在似乎有情况变更了。
“WS·7系统——是什么？”
我小声地问梦远。
“是曾经进行【人类顶点】相关研究的研究院，全名‘维科特亚·萨斯狄斯考威尔·塞温雅克利夫尔科技研究学院’，集结了堪称人类智慧的“108个世界头脑”以及一千多名各领域的顶尖学者——说到底不过是疯狂科学家的聚集地罢了。至于这个‘BRE计划’……应该是【人类顶点】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着，梦远站起身来——
“伊崎——抱歉。”突如其来地道歉让我有点震惊，“现在我还是没办法和你说那些事——不过肯定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没办法说出口。”
“不——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这是实话，但另一方面其实却又想更了解一点梦远，“你别勉强自己就好。”
“呼——”
梦远听完之后做了个深呼吸。
“好——走吧。看来这里并没有可观的成果——去下一个地方吧。”
于是，她走过我的身边，径直地走向门外。
我装作不小心碰到那叠复印纸，趁伸手扶好的时候用力把那张资料抽了出来揉成一团塞进裤袋里。
然后打声招呼后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