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对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像是锻炼时我举起的双臂一般微微发抖。
几天前，我举起双臂，拳头终于能在两颊边做出几秒的停留。
自事故之后，我头一次想把这一喜悦与人分享。
但是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耐心温文尔雅的主治医生，而是那个歌声和外貌一样温柔的女孩。
所以，今日在病房上看到她的身影时，我压抑许久的念想，鼓动着我一鼓作气下了楼来到引洪坝前。
“没关系的。”
“你……竟然还认得我？”
我没想到，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我。
“当然了，”她掩嘴笑起来，“特征很明显嘛。”
“你也是。”
意识到自己大脑短路的我不客气地回嘴。
不过确实是这样，亚麻线织的条纹外套，黑白格子的围巾，她还是半个月前的打扮。
她转了个身，张开双臂好像在像我展示自己的衣服。
“那是因为工作很忙，这么漂亮的外套根本没有穿上的机会。”
顺着阳光，我得以仔细观察她的样貌，像是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容姿，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稍显苍白的肤色不由得让人怜生保护欲，这样出色的容颜，在人才济济美女辈出的研究所同僚里也一定是女神吧。
比我稍微年长的美女大姐姐……放在往日一定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甩开脑中这些无聊的念头，我们就在春天这温暖柔和的海风下聊了一下午。
“我还能再见你吗？”
到了分别的时候，这句话不由得溜出口。
“当然了呀，”她侧过头来看我，好像是我问了一个相当没意义的问题，“穿过这片埋葬着许多前辈的小树林，进入那栋黄色的研究楼，然后爬上抵达六楼的200阶楼梯，左手边就到我的实验室了。”
“没有电梯吗？”
“没有哦，因为研究所太老了，并且也只有六层。”
“那可能……”
我不由得有点沮丧。
“那就一步一步来，比如说，现在穿过树林，走到大楼面前——”
“我做不到！”我有些焦急的喊出来，“做不到！你看到了，我现在只能靠轮椅！”
“没关系的，一步步走，慢慢来。”像是预料到了我又会出现激烈的反应，这次的她并不意外。“我告诉你一个治愈伤痛的良药，你能答应我试试看吗？”
“我不相信童话……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传说，曾经的我只相信自己……但是现在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焦躁因为正视现实而转换成沮丧，我低下头，双眼发酸。
“看着我。”
她半蹲下来，伸手托住我的下巴，与我保持同高望着我。
“你要走的路，不过是我来时的路——我也走过与你相同的路，仅此而已。‘想要改变世界’这句话，从来不是什么中二的诳语，也不是什么不切合实际的妄想，毕竟啊——”
她浅色的眼睛，倒映着我身后的树丛和迷茫的我，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好像流动着我从未见过的华丽与绚烂，在波光粼粼的大海映照下，她全身每一处都闪动着迷人的光芒。
“——人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