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严利本在这个时候再度发声。
“你又要说什么晦气话了吗？”
“别这么说嘛……不，并不是这样。”
他从我们一直潜伏着的防洪堤上站起，冲我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该去做普通人也能做的事情了。”
什么是普通人也能做到的事？
“坦白地说，就是简单得人人都能做到，但只要你去实行了，就会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手段。”
严利本用相当爽朗的笑颜发表了如上的言论，然后拿出了手机。
“你们有用什么通讯软件，能加个好友吗？”
“什……”
“别误会，如果国内也有邮件传输服务的话，这个对话走向是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的……但是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请快一些。”
虽然听上去是很不靠谱的主意，但在催促之下我们还是乖乖地拿出了手机，添加了一个用真名当昵称的无聊人士为好友。
嘟嘟——
社交软件发出了文件传输的提示音，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副平常不太见得到的权限请求页——
是否安装“超级AI小雏”并对该应用开放所有权限？
是/总之安装上去就对了死处男
这可真是相当过分的霸王条款了。
在我这么吐槽的同时，进度条已经迅速走完了它短暂的旅途。我那没多少应用程序的屏幕，啥时间就被一张粉色头发的少女的蠢脸给覆盖了。
“Jiangjiang！Kokowa Super AI Hinachan Dayo！”
那张蠢脸还摆出了早几年播放的，少女为了拯救学院而站出来的动画里的招牌pose，以濒死的鸭子一样的嗓音说出了如上这段开启音效似的台词。接着在这一瞬间的卖力表演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讨打的丢人嘴脸。
“什么嘛，才两个通道，好逊哦。”
“不要在别人的手机里对它评头论足啦！而且你不是……”
我一边拼了命地指出这魔幻一幕中的不是，一边往雏本该存在的地方瞧了一眼：她还在和拉撒鲁缠斗，而且为了保护身后的会长开始渐渐不支，节节败退中。
“别看了，你是有多瞧不起身为‘超级AI’的人家啊？只是个简单的多线程而已，完全占用不了多少运算空间，倒是你这台破烂终端就不一定撑得住了。”
诚如她所说，我的手机从打开这个奇怪的软件开始便整个发烫，长此以往指不定会烫伤手的那个程度。
“那就长话短说，你们肯定有了什么计划吧？”
“正是如此……”
那张屏幕里的蠢脸上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们要趁着人家还撑得住的这段时间里潜入进那艘船里。”
“哪艘？”
“还会有哪艘？”
她白了我一样，然后瞥了一眼天上，那艘散发着光辉的战舰。
“就算它外表再大再唬人，它也是用着同样的基础构件组装而成，配合了现代通讯的产物。就和人家可以轻易地在你这破烂终端上获取权限一样，只要你们打通了人家和那家伙的连接，人家也能轻松地把它的权限打开，然后……”
她卖了个关子，等待着我来补全后面的内容。
“然后……我们就能获取那艘战舰的控制权？”
“正是这样！超炫的有没有！简直就和本能寺一样啊……不对，是狭桶间，是狭桶间……”
“但是要怎么做呢？”
“……”
半夏提出了如此的疑问，让自顾自嗨起来的雏一下子没了声响。
“呃咳，关于这个……”
严利本干咳了一声。
“请跟我来。”
他猫着腰，小心地带领我们沿着防波堤移动到了先前拉撒鲁一行着陆的位置上。整个河堤都沐浴在水晶洒下的蔚然蓝光之中，远处的拉撒鲁正和雏打得不可开交，稍近一点的地方，在之前的轰炸中被击败的几名护卫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而近在眼前的，是面朝着地面，破烂的衣服浸染着一片鲜红，仿佛死去般安静的维茵。
“维……”
“请等一下。”
我刚想靠近过去，就被严利本伸出的手给拦下了，反倒是站在他触不及的那一侧的半夏率先冲向了维茵。
“有些东西，我必须事先和你解释清楚，凉南叶同学。”
“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
“虽说我一直一口一个普通人直到现在，但实际上自己还算得上什么普通人呢？可到目前为止，你还有回头路可走。如果就此打住，你还可以保住你原本平稳的人生，过着不需要想太多的日子，享有不太复杂的未来，做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可如果你今天越过了这条线，那就很难……应该说，那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真的还打算跨过这条线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我撇开了他的手。
“已经高高在上，早就忘了平凡为何物的你绝对没有搞明白，你未免把普通人的一生看得太过轻松了一点吧？而且，不论是决定保护半夏，不论是决定谅解维茵，不论是决定相信会长，也正因为我是个普通人，才会毫不犹豫地想做出的，和故事里一样的决定呀？”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阻拦我，任我凑到了维茵的身边。她已经被半夏抱在怀里，浑身的血污也已干涸，右颈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安静地昏睡着。
“该怎么办？”
半夏手足无措地开始打理起维茵的乱发来，可就算她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首先是洞察真相的半龙之戒……”
严利本大步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走到了那几名倒地的护卫身边。弯下腰，开始从他们的手上取下什么。
“然后是表明身份的密探之戒……”
等他走回来，向我们摊开手的时候，手掌中已经出现了三对戒指，一枚雕饰着一条龙，另一枚则是穿过书的剑的图案。
“你们看过《银河系漫游指南》吗？”
“没有/看过！”
我和半夏异口同声给出了相反的回答。
“呃……那《紫薯精传》呢？”
“看过/没有！”
我和半夏给出的依旧是相反的答案。
连续两度这番迷之默契，让半夏忍不住一脸诧异地望向我，而我也摆出了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最终，我们再度一起说出了口。
“我可以学！”
这回是统一的答案了。
但这回答让严利本不自然地一皱眉，甚至连雏都发出了一声不自在的轻哼。
“算了……你们带好维多利加，和我一样做就是了。”
他将两枚戒指戴在了同一只手上，然后握紧了拳头，高举向天空。我将维茵背起，和半夏一起按照他所做的那样，举起了手。
“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我们手中的其中一枚戒指发出了紫色的微光，直指向了天空，那艘战舰所在的位置。
然后，一阵强烈的晕眩自天空传达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好像全身被不同的力量拉扯的撕裂感，我的视线忽然变得破碎，意识也跟着一同游离，就和长时间熬夜而产生的瞬间停摆一样，我的灵魂有那么一刻没有依附在自己的身体上。
而后，等到我再度感受到自己切实存在的实感时，我已经不再身处河堤上之上，而是在一处圆形的大厅，大厅四周环绕着竖起的水晶与流动着电光的金属墙壁，满眼无法掩藏的未来感。
——欢迎回来，监视官们。
电子音在头顶响起，大厅的一侧墙壁想着两边展开，滑门一样将与外界联通的道路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我们循着那条路出去，来到了一座较刚刚的更为庞大的大厅，它是一段有着令人目眩的层数的回廊，整个笼罩在晶状体散发的淡淡光辉之下，整体显得昏暗的回廊里，稀稀拉拉地有穿着白大褂与和与那些护卫相似制服的人走过。
“那……我们该从何开始呢？”
我问严利本，但他专注地张望着四周科技感十足的环境，并没有理会我，取而代之的，雏回答了我的疑问。
“电脑也好，手机也好，控制台也好，总之给我找个终端来，方法随你们高兴就好。”
“这个会长自然已经有所安排……”
严利本终于将目光转回了我们身上。
“但是，我还是要多嘴问一句。”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熟睡在我背上的维茵的面庞。
“就算把这些撕裂在你的眼前也无所谓吗，凉南叶同学？”
“哪些？”
我有些疑惑不解，可严利本却因此露出了阴沉的笑脸。
“Kill'em all！”
他抬起了手，将那枚刻有龙图纹的戒指凑到了维茵的脸前。
“我以深渊伴龙之名，
在此呼唤混沌，
无穷黑暗中的潜伏者，
无限光芒中的统治者，
苏醒吧……”
那枚戒指散发出了微弱的金色光芒，刹那之后转化为了耀眼的光彩。
“苏醒吧，此世之主，
苏醒吧，梦境的主人，
苏醒吧，循环之始，
苏醒吧，终焉之末，
苏醒吧……”
“吵死了……”
还没等严利本念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的咒文，维茵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那个臭小子随口编出的丢人咒语怎么到现在都还有蠢蛋信啊？”
我努力地扭转过头，看到了苏醒过来的维茵，说着让我感到陌生，有着我全然不曾想到过的神态的她。
“怎么，这一次唤醒奴家，又是有何问题啊，虫豸们，或称人之子哟？”
原本翡翠色的眼睛放出的却是金色的光彩，那原本就显得狭长的瞳孔已然和蛇的没有什么两样，以一个异常妖娆而扭曲的姿势歪着头靠在我肩上的维茵，嬉笑着用舌尖抹了一圈下唇。
“还是说，你们这些渣滓用来封印奴家的那个该死的小姑娘，终于死球了？”
那笑容和会长的决然不同，反倒是和刚刚严利本的那个有些接近，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却感觉不到寒意，只是单纯地认为这笑容的主人危险的体验。
“那么，奴家终于可以开始毁灭这个一文不值的宇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