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空的塑料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卖部里另一个朱珏讲述的话语戛然而止了。
“怎么了？”
脱去外套的朱珏看着玻璃柜桌后的店主，那张属于他自己的脸徘徊着震惊又迷茫的表情。
就好像自己知道的事从来没发生过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上。
卖部朱珏低头盯着地上的细长物，那是他随意从收银机旁取下的中性笔，从刚才开始一直被用来做简略的笔录，现在被摔断了卡扣的一部分。
他犹豫了一下，重新捡起它，尽量装作是平常运动错误的结果，但这根本不妨碍对方的解读。
如果是那种不处在集体中就不自在的朱珏，一句平常的掩盖就能糊弄过去，但是目前这个家伙……好像已经在相对隔离的独立世界里存在很长时间了。
“没什么。”
卖部朱珏如此说着，就算这样对方也不打算做出让步：
“难道你们从来没经历过这样事么？”
他的上半截身体活跃了起来，表情涌出了细腻的细节，这让卖部朱珏颇感头疼。
“哈……你听话不不……听我说；首先这个城市的拼凑是由大部分没有独立想法或个性的朱珏决定的……然后大部分朱珏都在此享用无限的能源并且重复相同的工作，偶尔会有我这种为了其他人做点好事的朱珏，但这其实是用更无聊的事情来置换以前的自己而已，这个地方某种意义上就是被他们统治的，所以不要过度给其他人暴露你的特殊性，OK？”
卖部主角一边让眼睛往玻璃门那边倾斜，一边用双手比乖巧听话随心所欲的兔子耳朵，然后把拳头砸到矮脚玻璃柜上。
“所以我该给你说么？”
“某种意义上不，但是你看我也是那种闲着来让大家体验人工服务小卖部然与个性化小零食进货机会的人，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花等雨的时间来完善一下笔记本呢，或许某一天你说的故事就为朱珏城的发展起了正面推动作用，何乐而不为？”
“……”
在卖部朱珏的对面，那个客人从衣兜里掏出了三块钱，然后去拿了一瓶盐汽水。
“啊！这个真难喝！”
有个性的朱珏差点把他们全喷出来了。
“呃……也许你可以去真正的难喝货柜找找，这瓶你不喝可以给我。”
“不是只是这里面有个相当透明的盐块……”
他把舌尖旁那个竖大拇指手型的盐块拿了出来，然后突然从饮料瓶侧面发现这种东西是“再来一瓶”奖励的标志物：
“这和重新喝一瓶有什么不同……”
“他们用这种东西来测定每箱饮料的保质日期……经受的储藏环境什么的，你知道的，安保成本。”卖部朱珏翻过纸页，重新提笔：
“那你可以一会再去拿一瓶，你现在可以跟我讲讲那个编辑的事么？我要把他们记下来，挺有意思的。”
——
电梯在缓慢运作……
从上一个楼层跳跃到下一个楼层的指示灯通常没有乘客们想象地那么快……当有人去思考计算电梯的速度时，它也不再那么慢了……
朱珏倚靠着电梯的金属板角，模糊的镜像中有个黑色修长的人体。
“你为什么总是背对着我，没关系的，那些东西不会追上我们的，所以安心一些。”
但是朱珏其实只是在等待“她”放松警惕的时候。
不过那一刻怎么想都不会到来的。
朱珏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陷阱抓住了，自己现在确定没法反抗随时准备使用电击器的女性，但却还在等到着那那种时机。
基本不可能到来的……
原本出于礼貌和交际过程中的安定感，自己应该询问一下对方的名字，但就是那种简单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如果萧洁洁和自己身边的这位女性互相看到了，那自己岂不是马上就要见识到同样异性之间的斗殴……
就这样，缓慢挥发湿气的手指，在冰凉的电梯舱板上下挪几豪厘。
——
“啊楸！”
然而此时的萧洁洁，正待在一辆作战指挥冰淇淋车里谨慎又饶有兴味地查看住民合同。
她的面前是把自己打扮成漂亮可爱少女粉经纪人的其他萧洁洁。
“所以你说的这个地方，它有其他还算正常的朱珏么？”
“嗯……”
经纪人萧洁洁故意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这时候面包车的一处车胎爆了，但对于“她”们来说无所谓。
“应该还有几个怪胎吧，不过那是必要的存在，无所谓啦？”
“真的么？那我签了。”
随着她被另一个自己的笑容打动，萧洁洁终于选择了看上去更自由的一条路。
她乘坐着的面包车上这些人其实是来杀死属于她自己的朱珏的，但是她对此毫无自觉，并发自内心想在未来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朱珏也不是那么怪胎……
但手里明显不是由单纯纸质材料构成的居住合同却随着一阵震动掀飞了。
萧洁洁明显感到过山车一般的刺激感，那辆面包车却快快速解体，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和另外两个朱珏还有面前的萧洁洁处在半空中，从地面照射过来的瞄具激光锁定了自己。
“哦。”
——
“朱珏，如果你再继续盯着什么都没有的金属墙面看，那我就要电你了，我现在很怕你埋伏了什么文字游戏用来处决我这样的人，所以三秒之后我就会电这个金属箱子，就忍这么一会，好么？”
朱珏依然像个被关禁闭的小孩，自卑望着属于自己角落内的一切，反复用目光临摹……然后说：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称是他编辑的女性毫不犹豫让高伏电流击穿了电梯镶板，朱珏抽搐着瘫倒在地，然后继续被电。
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身有些奇怪，所以他摊在地上，完全不想再动了。
朱珏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慢慢打开，通过网络资料地址认识到自己的那个编辑缓缓取出他身上的家门钥匙，很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听到有人打架的声音，编辑随后也提着一个特殊的袋子回到他身前。
在那张微笑的脸上，还有不再散发威胁电击气息的空手，好像一切都豁然开朗。
这是他很久之前的梦想了。
“我们走吧。”
编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