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云层过于厚重，还是都市内的灯光过于抢眼，这里的天空总是非常黑暗。只有一轮月亮硬嵌于其上，寂寞地散发着冷光。
白泽和赵熙慢慢地走在人并不多的海湾步道上，无言地散步。
这是白泽的提议。因为学校在周末时会取消门禁，他便提议：好久都没有两个人一起散步了，不如散会步再回去吧。
赵熙自然不会拒绝。
白泽叹了口气，看来他不打开话匣子的话可能赵熙就会就这样一直一言不发地走下去。
“和我出来散步，很讨厌吗？”
“没有。”
“很喜欢吗？”
“没有。”
赵熙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样的调侃对她不起丝毫作用。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嘛……”
白泽叹了口气。
“不能叹气，幸福会溜走的。”
“真亏你这个元凶说得出来。”
“元凶？”
“没什么……”
白泽感觉自己又想叹气了。
“你以后倒是别这么轻易地把枪出来啊，容易惹祸上身的。”
“都怪你！”
赵熙微妙地将头向着白泽的反方向偏了一点。
“这么说这都是我的错了咯？”
“是。”
白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是什么莫名其妙地对话？本来是打算商量一些问题的，结果怎么变成了相声了？
“好冷的相声。”
“你有超能力吗？”
“没有。”
“……”
白泽深吸一口气，再将气缓缓吐出。
“说正经的，我觉得是时候好好商量一下我昏迷的那两年的事情了。”
今早的报纸着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确实，在这两年中有些事情悄悄地产生了变化，之前的自己根本没有细细分析这两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军部被排挤了。”
“丝毫不意外。”
“政界的人打算将手伸入军部。”
“现在的军部被削弱了太多了，这个也很合理。”
“那个雷司令，和政界关系很深。”
“什么？”
白泽大吃一惊。要知道军部大多数人一向是看不起政界的人的，觉得他们只是一班只会耍嘴皮子的傻子，更不用说军部中鹰派中的鹰派、军部中实权最足的雷司令了。
“是这两年的事情。”
“……”
“我怀疑是因为战败的原因，军部本身就压力巨大，而雷司令是为了抗住军部的部分压力而迫不得已与政界的某些人扯上关系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为人自大且不善政治的他被政界的人坑也是很正常的。”
“不，你看的太浅了。”
白泽出声打断。
“他这样身居高位的，就算不是顶级的政治家也起码是一个官场老油条。”
“嗯。”
“我认为这其中可能有更加深沉的原由，不过现在情报不足，只有推测。”
赵熙认真地点点头。虽说她表情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作为与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白泽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一点。
“雷司令这可能只是一个烟雾弹，这是为了将政界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身上而忽视军部背地的动作。”
“而且军部大势已去，想必内部也被渗透入了政界的人。想要改变格局，就必须再次洗牌。毕竟政界的人对军部渗透并不彻底，这样的话发牌的时候自然是军部有优势。”
“这只是对他们动作的解析，却还没有深入到原因的层面，毕竟手上情报太少了。”
说完一大串话，白泽用力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话，政界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的用意，却不能直接介入吧。”
不知为何，赵熙顿了顿。
“因为他们对军部内部的影响力不足。”
“是的。”
白泽将视线移向海中的大桥。那时联通两个大岛之间的桥梁。桥上的灯光印在漆黑的海水中，那扭曲的光带让人有一种迷幻的感觉。
或许很像希腊神话中的生命线？而另外一座岛屿就是阿特洛波斯？
白泽自嘲地笑了笑，将奇怪地想法甩开。他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是早已既定的，他觉得那些凡事都喜欢撂给命运二字的人都是懦夫。自己每走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谈何命运？
“走吧，回学校。”
“嗯。”
一路无话。
海湾里学校并不远，以两人的脚程不到半小时便回到了宿舍。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进入房间后，赵熙突然出声。
“怎么了？”
“比起一个人静静地想，如果有一个人在听你讲的话你就会分析地更加快。”
“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听众吗？”
“你缺我这个听众吗？”
白泽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向赵熙，发现她的视线早已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真的吗？”
“真的。”
白泽叹了口气，坐在桌子前方开始上网浏览起新闻。说实在的值得一看的新闻并不多，天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八卦新闻。
其实他的目的也不是看见某些有趣的新闻，而是为了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感。他真的觉得这几年来，赵熙变了很多。不知从哪学来的格斗技，莫名奇准的枪法，更加精准地对事分析能力。
其实变化最大的，是她的心境。
其实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自己并不是那个适合回应她的感情的人，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战场上活着回来。
‘我打完这场战就回来娶你’这句话除去死亡flag的成分它本身就是一句不负责的屁话。
“洗洗睡吧，已经很晚了，别老想一些没用的。”
“那什么是有用的？”
赵熙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根鱼刺，卡的白泽也不知如何回答。
一时间，沉默填满了空气。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模拟战中，我就是与你为敌的弗拉塔那号。”
白泽诧异地转过头去，却只看见赵熙进入浴室的背影。
不经训练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将机甲驾驶熟练到那种程度的，难道……
白泽一下气血上头，一下冲到浴室门口，用力地将门一把推开。
“如果你上战场……”
白泽刚刚说道一半，却无力说出话语的下半段了。
他眼前是一道与记忆中大的她相径庭，已经凹凸有致，初现几分成熟的背影。而身体的主人正用她那微红的双眸看着自己。
“对、对不起！”
白泽慌张地关上门，脱力地靠在墙壁上坐下。
该死，自己是被兰卡那对兄妹的傻子病毒传染了吗？这下在赵熙眼中我就完全是个变态了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
白泽想象了一下赵熙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啊！！！不如撞死在墙上得了！！！
“白泽。”
“是！”
听见赵熙用许久没叫过的他的名字叫自己，白泽一下就紧张地跳了起来，一个立正站在浴室门口。
“没洗发水了。”
“哈？”
在惊异的同时，白泽暗暗地舒了口气。
“没洗发水了。”
“是，我这就去拿！”
就这样，白泽一直立正在浴室门口，直到赵熙出来。
“对不起！”
白泽一个九十度深鞠躬。
“没事。”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反正以前还一起洗过。”
“……”
“怎么了？”
“没什么……”
几分钟后。
白泽认真地看着坐在茶几另一侧的赵熙。
“赵熙，我不允许你去参军。”
“为什么？”
“因为太危险了！”
白泽看着赵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
白泽用力地一拍茶几，杯里的红茶因为震动而撒出几滴。
“说实话，我在军队干下去的动力就是为了我周围的人不会受伤，不用让我有一天回家时看见的不是一桌好菜，而是一地尸体！”
“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我最爱的人出现在战场上的！”
白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房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