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享受着薇尔琳头发散发的清新香味不禁想，其实这丫头只要这样安安静静倒也蛮可爱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给人感觉很可爱，一头白发，红色皮肤，还有一对小犄角的少女，却会为了那位女神大人毫不犹豫地做出许多令人生畏的事情。
这一点让菲斯很心疼忠心耿耿的薇尔琳。
曾几何时，他也像薇尔琳一样，为了导师甚至不惜独自混进魔窟，充当信使。
然而最终的结果……
“人从美梦里醒来的时候会异常痛苦啊……”菲斯说道，这话是对自己也是对坐在他身旁的可爱少女说的，当然，也是对还不明白马上就要被夺走奇迹的希露迪和梵说的。
薇尔琳饶有兴趣地歪过小脸，“菲斯你不过才十九岁吧，怎么感觉和那些中年大叔一样，总是一副看透世间的感觉。”
她笑着顿了下。
“这样可不行，难得有一张还算帅气的脸，总是老气横秋可不会受女孩子欢迎呀。”
菲斯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和薇尔琳见面至今，还从没见她摘掉过眼罩。
心眼这样的绝技，难道连人的长相也能看得见？
“你真的知道我长什么样？”他伸手探向少女那对小犄角下的黑色眼罩，却被少女狠狠打开手。
“我不是说过，心眼往往比真正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下次再随随便便碰我，小心我一拳把你揍飞！”
望着少女气呼呼的鼓起脸颊，菲斯不敢再轻举妄动。
薇尔琳的实力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也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女拥有足以和已经消失在魔窟里的人类最强——剑圣，拥有几乎同等的实力水平。
但他还是不想让薇尔琳觉得自己会畏惧她。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么暴力就不怕没男人敢娶你吗？”
听他这么说，薇尔琳来劲了似的挺直小腰板。
“我倒想见识见识比我还要强的男人长什么样，要是真的存在，那给他生个孩子什么的不也很有趣吗？”
“……你才多大，就生孩子什么的，还有趣……”
菲斯心情复杂起来，难道说那些实力至高至强的家伙思维一般人都不会理解？
刚才薇尔琳的话哪里像个小丫头该说的......
薇尔琳没有回应他，她只是继续左右晃荡小脑袋踢着小脚丫说：“反正那种家伙也不会出现，所以我大概一辈子都会陪在姐姐身边吧。”
她笑了。
虽然看不到薇尔琳的眼睛，但菲斯总觉得少女的目光变温柔了些。
“你还真是喜欢伊奈莉大人，莫非你想嫁的人其实是我们的女神大人？”
菲斯戏谑地望向身旁一头白发的鬼族少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本只是随口一说，结果晃荡着小脑袋，踢着小脚丫的少女却突然噤声，整个人都僵了似的一动不动。
“薇尔琳？”菲斯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吧？喂？”
薇尔琳别开脸。
“你、你傻啊，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伊奈莉姐姐只是姐姐，姐姐而已……”
似乎语言还不够解释，薇尔琳捏紧小拳头转向菲斯，那气势似乎如果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就直接把拳头砸上来。
这反映还能说什么好？菲斯突然觉得好像用尽了所有体力似的，混身松了劲。
“对不起，薇尔琳。”他明白自己没做错任何事，但还是忍不住道歉。
“你、你干嘛要道歉啊，蠢得和隔壁那只猫大叔一样！”
“那个……没啥，就是觉得应该和你道个歉。”
“你是小瞧我咯？想吃拳头？！”
少女举起小手，红色的小拳头捏得“咯咯”响。
菲斯一个劲摇头挪开少女的小手，而薇尔琳也没有真的揍他一拳。
这一刻菲斯在想，比起曾经的日子，在女神手底下当走狗似乎感觉更好一些。
他望向希露迪和梵。
看着少年少女开怀大笑、玩乐，心中又难过起来。
自己比起他们又如何？一介走狗也配同情别人吗？至少普通人还有希望与奇迹，而他呢？
已经没了。
随波逐流或许就是他今后人生的最真实写照吧。
倒不如说，如果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和小丫头同事打打趣，和蠢兮兮的女神上司开开玩笑......其实也不坏。
他又看一眼安安静静踢着小脚丫的薇尔琳，是啊，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微风掠过他们所在的树冠发出一阵悦耳的哗哗声，然而这惬意的空气中，却传来一阵让菲斯胆寒的气息。
起先菲斯以为是错觉，毕竟身体会对什么起反应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但当他望向南边的，看到有一股黑云正向他和薇尔琳这边快速飞来的瞬间，菲斯愣住了——
只是看着那股黑云，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近乎本能的反应，是深刻在菲斯屠魔勇士血脉中的本能反应。
肌肉在颤抖，血脉在咆哮——
是恶魔，是一只非常强大的恶魔正在靠近！
“薇尔琳……”菲斯想告诫鬼族少女，但一回头，少女已经站起身。
那只有鬼族才拥有的强烈斗气已经开始在她周身盘旋。
“来了个相当了不得的家伙啊。”薇尔琳的语气短促有力，往常总是泰然自得的她都如此认真，可见这只恶魔是多么恐怖！
战斗！
菲斯的本能在叫嚣，他的身体因此而兴奋地微微发颤。
要和恶魔战斗了？他低头捏捏拳头，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黑云越来越近，白发青年与白发少女几乎屏住呼吸，等待着它显出真身。
而当那团黑云停留在这片空地上空，里面的恶魔显露出真身的瞬间，菲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那个小鬼？！”
能让菲斯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都不多，更何况是恶魔。
他十岁上战场，杀的恶魔没有过千也有八九百。
然而从来没有哪一只恶魔能像面前这个金发少年一样给他留下如此深的印象。
恶魔弗格。
他曾是菲斯导师为了达成毕生梦想的必要存在，菲斯原以为弗格和导师一起已经永远留在那魔窟之中，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
好强！
明明菲斯距离弗格还有一段距离，却能明显感受到弗格的魔力犹如熔炉的热浪般铺面而来，灼干她的喉咙。
菲斯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短短两年时间，他竟然已经让我警戒到如此地步？！
弗格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落下，平稳地就像他脚下有一个升降平台。
望着他缓缓停在希露迪和梵面前，菲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打算对孩子们做什么？！
“这恶魔！”菲斯不敢想象弗格打算对希露迪和梵做什么，可就在他准备冲上去的瞬间，薇尔琳有力的小手一把攒住他的手腕。
那猛然扯回去的力道差点把菲斯拉到。
菲斯不解地望向红色皮肤，长着犄角的薇尔琳。
“他可是恶魔！而且是只大恶魔！孩子们会有危险的，我要——”
他低吼着想要起身，薇尔琳却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
“冷静点，我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但菲斯你不是他的对手！”
“哈？！”
菲斯目光转回弗格。
曾经他和弗格在魔窟里交过手，那时的少年连碰到菲斯都难，现在弗格虽然魔力量惊人，气质也比那时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看上去沉稳不少，但说他菲斯不是这只恶魔的对手？！
“你是在小瞧我吧！”菲斯想甩开薇尔琳的小手，但鬼族少女攒得更紧了！
“安静！”她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建议而是命令的语调。
“难道你看不出他故意压制体内的力量吗？”
“你说他隐藏实力？！”
菲斯又猛望向弗格，眼前的恶魔少年只是比那时长高了些，成熟了些……已经如此强大的魔力量，还是他隐藏后的实力？
白发青年不敢相信地回头望望鬼族少女，薇尔琳眉头紧蹙，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薇尔琳将斗气收了回去，“如果心眼没看错，他的真实实力可能比伊奈莉姐姐还要强！”
“比、比女神大人还强？”
突如其来的信息差点让菲斯昏过去。
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当初只是棋子的小恶魔竟然变得和女神一般强大？
菲斯耷拉下肩膀瞪着弗格。
这两年他做了什么？
薇尔琳声音压得更低了。
“现在最好别和他正面冲突，不过你说他是恶魔，那恐怕他来这里也是为了那块石头。”
被薇尔琳提醒后，菲斯冷静了不少。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其他的我不管，但是为了伊奈莉姐姐，我绝不会让他把石头抢走，听着，”薇尔琳带着眼罩的小脸转向菲斯，“必要时我会拼尽全力挡住那只恶魔，虽然不确定能打败他，但争取到你带着石头走的时间还是有的。”
菲斯明白地点头。
虽然有些对不起希露迪和梵，但如果弗格真的已经变成薇尔琳所说的强大恶魔——
他可没本事，也没那胆量托大。
————————
弗格并不是没接触过血晶矿。
母亲鲜血凝结的能量结晶对于他来讲，就像小暖炉一样温暖心房。
但能让他深切感受到如此熟悉感觉的血晶矿还是头一次。
哪怕没有真正捧在他手心里，但这股淡淡的能量是那么温柔，那么熟悉，让弗格废了好大劲才从回忆的悲伤中缓过神。
他缓缓落地，望着面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和他在里埃尔小姐脑中看到的形象有些差别，希露迪和梵真人看上去比里埃尔脑海中的形象可爱多了。
看到他靠过来，那些比这对兄妹还年幼的孩子害怕地藏到他们身后。
而那个叫梵的灰发少年就像小家长似的张开双臂，护在孩子们身前。
他不说话，只是用清澈的红眼睛瞪着弗格。
那模样让弗格想起自己和梵这般年纪时的样子。
再看希露迪，同样和哥哥一样毫不畏惧地挡在孩子们面前，同样清澈的红色眼眸也没有一丝畏惧。
他们这样，让弗格更觉得他俩就像年幼的他和音梦一样。那时弗格还是奴隶，音梦也像希露迪依偎在梵身旁一样，依偎在他身旁。
弗格笑了笑。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梵有些动摇地后退了一小步，马上向一旁的妹妹希露迪投去询问的目光。
希露迪对他回以温柔地笑容，转身安稳安慰孩子们，又面向弗格，语调清澈而可爱地说：“大哥哥你要是想那么做，恐怕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么多话了。”
这成熟的态度让弗格怀疑眼前的小女孩到底多大，但转念一想，或许恶魔的力量影响了他们，心智才会如此成熟吧。
“你很聪明，那我就直说吧。”弗格的影子开始蠕动，接着龙华，里埃尔还有丁鹏他们就像从水里钻出来似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从你姐姐那里知道你们手里有块血晶矿，我来是为了它。”
希露迪没有马上回答弗格，而是先对着里埃尔微微颔首。
里埃尔面露凶光，有些害怕地靠向丁鹏。
她环视四周，等发现只有希露迪和孩子们后，才恶狠狠地说：“少装模作样，我不会原谅你们的，就是你们杀了爸爸，还想杀了我！现在你们失败了，我请来了罗斯特哈维尔的代理王弗格大人！弗格大人，快杀了他们！”
弗格并没有行动，他根本没有理会里埃尔，只是继续瞪着希露迪和梵。
这两个孩子究竟得到的是什么力量，他想，为什么自己只是看着他们，心里就暖暖的？似乎并非只是母亲的缘故。
里埃尔见弗格不动，有些着急，丁鹏也紧张起来忙说：“代理王大人，难道您忘了您答应过我们的吗？”
弗格回头瞪他一眼，“我可没答应过你们掺和这档子事，而且，”弗格把龙华拉到身边，“我家女仆也只是说救救镇民而已，可没说过掺和你们的家事。”
“你！”里埃尔气急败坏地狠狠跺脚，她咬咬切齿地瞪着希露迪，“你们两个强盗！”
闻声，希露迪突然收起温柔的笑容。
一瞬间，不似小女孩应有的冷酷表情浮现在她稚嫩的脸庞上。
“姐姐你说我和哥哥是强盗？难道是想说只有你才是爸爸的孩子，而我们就不是吗？”
“我，”年长的里埃尔退缩了下，“我可是正室生的孩子，和你们这群私生子当然不一样！”
“是啊，”希露迪的表情更冷酷了，“正室的孩子可以活下去，而私生子，就比如我和梵哥哥，死活就无所谓了吗？”
希露迪的身体开始泛起红色的魔力，弗格惊讶地瞪着她，那股力量确实是恶魔才有的魔力，人类的身体怎么能用恶魔的魔力？！
“你知道爸爸对我们这些私生子做了什么吗？不，或许正因为我和哥哥的缺陷，到最后一刻才想起我们吧，真好啊，姐姐，爸爸是非常非常爱你，都不舍得让你做那样的实验呢。”
里埃尔不解地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又马上缄默。最后瞪大眼泪汪汪的红眼睛，双手抱在一起望向弗格。
希露迪没再理会里埃尔，她转向弗格。
“我这姐姐被保护得太好，太傻了，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大哥哥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大哥哥——”
她顿了下，那冷酷的表情染上一丝决不妥协的坚毅色彩。
“——我们可不会把石头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