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弗格带着两个失去意识的天使赶到审讯室时，佐德已经准备好一切，恭恭敬敬靠在阴影中，好像呈上了完美菜品，等待褒奖的厨师。
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刑具就像渴望鲜血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静候难得一见的美味。
弗格把两个天使丢到审讯桌旁的椅子上，回头望向大大小小的刑具。还真是超乎想象。大到铁处女，小型断头台；小到拔指甲的钳子，挑神经的刀子应有尽有。
虽然所有刑具看上去都很新有些，使残留其上的血迹感觉像刻意留下的违和感，但如果仔细观察，所有血迹又宛如烙印般深刻其中，又显得很有年代感。弗格不禁想，到底之前的主人……那个男人在这小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啊。
噼啪噼啪。
大概佐德用了魔法的缘故，小半米高的炭炉里早已经火星迸射，连烙铁也烧得通红。
这样的东西——
弗格望向昏迷的天使少女，因冲击而破损的长裙下，白如凝脂的肌肤晶莹剔透。
——会留下很骇人的痕迹吧。
“佐德，”苦笑前主人的恶趣味，弗格坐到审讯卓前，“我以为你知道我用不上这些东西。”
佐德有些失落地说：“我当然清楚您有更效率的方法，但请原谅在下因一时太过兴奋而有些忘乎所以。”
“哦？”
“前主人很喜欢在这房间调教那些不识相的政敌，刺客，所以您一说起拷问室，在下实在，实在是，啊——”
佐德最后的叹息呼出一口肉眼可见的白汽。弗格仔细一想，身为死灵的佐德似乎从十七区大清洗后，有好长时间没品尝过血了……
真难为他能坚持到现在还能克制住冲动……
“辛苦了。”弗格忍住想拍拍佐德肩膀安慰他的冲动说。
佐德挺起身体又说：“但还请赎在下多言几句。”
“有话直说。”弗格撩起天使少女盖住脸的蓝发，仔细观望少女的长相。因惊恐而紧皱眉头的小脸看上去和普通女孩并无二致。
“咳咳，”佐德轻咳两声，“您似乎很照顾女性……哪怕是敌人。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对，但这很可能被了解您的敌人——”
“当做弱点？”
佐德微微瞪大没戴眼罩的右眼，尴尬地点点头。
“正是。”
弗格走向旁边皮肤黝黑的少年天使。
“你要是知道我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就理解为什么我对女孩子会是这样的态度。”
“愿闻其详。”
“也真不客气，死灵也喜欢八卦？”
“抱歉，是您先开的话题。”
弗格一阵无语。
“得，我嘴欠，你就随便听听吧，但这事可不许和家里姑娘们说。”
在弗格还是魔窟里一只小小的恶魔奴隶时，曾立下小小的誓言。
要娶一屋子女仆做老婆。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的的确确是靠着一大群女仆姐姐才能活下来。想要娶女仆亦是报恩，也是回应年少时，第一次心动的感觉吧。
那时没有魔法才能的他被当做最下等奴隶，毫无未来可言。即使侥幸能活到成年，也连一丁点合法权利都没有，永世为奴。
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得到能够清扫女仆更衣室的机会。结果因为和欧贪玩的缘故，到女仆姐姐们换班时，更衣室才勉强打扫完。要是被发现玩忽职守，免不了要被奴隶区的主管责罚，更甚无才能的他有可能会被当场处死。
万般无奈下，他只好和欧藏到储物柜里，好等姐姐们换好衣服再悄悄离去。
就这样，藏在柜子里的弗格目睹了女仆们换衣的全程。
一切平安，他和欧并没有被发现。
但此后弗格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再去看看。有的时候甚至背着欧藏到更衣室里，只为看到女仆姐姐们穿裙子，换裤袜时的倩影。
“咳咳，”佐德打断弗格的回忆，有些尴尬地望向一旁，“我怎么感觉在听非常变态又了不得的故事啊。”
“别打岔！”弗格瞪他一眼。
然而夜路走多了，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偷窥时，姐姐们发现了藏在储物柜里的弗格。
到现在弗格都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那是晚饭前，大概五点半六点的样子。西沉的太阳散发温暖而慵懒的橘光，填满整个女仆更衣室。
女仆姐姐们个个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储物柜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或脱掉便服，或互相帮着系女仆长裙后的扣子，还有正往双腿上套白裤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兴奋的缘故，就在弗格目不转睛欣赏一片慵懒夕阳下的女仆姐姐们时。
那破储物柜竟然毫无预兆，慢慢悠悠地打开了。
二十多双眼睛一下集中过来，现在弗格甚至怀疑自己的魂儿是不是当场就被看丢了。
不过好在当时年幼，并没有被严厉惩罚，也没有被女仆姐姐们告到奴隶区主管那。虽然事后还是被迫当了小半年跑腿，但偷窥了人家女仆那么多次，也算是有惊无险。
而了解他处境的女仆姐姐们对他的态度也日渐怜爱，总是或多或少接济一下无父无母又年幼的他和欧。
七岁到九岁，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些女仆姐姐，弗格或许已经死在魔窟里了。
“在下……”佐德欲言又止。
弗格哼笑：“这也是为啥我不喜欢对女孩暴力相向的原因。”
主仆二人不知为什么，又不约而同望向昏迷的天使少女。
弗格眼里，蓝发的天使少女是那么柔弱又安静。她是自己的敌人吗？或许是吧，无端端惦记这家的，他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好人。但即便如此，或许她内在也有和那时的女仆姐姐们一样的部分呢？
实在不想扼杀那份善良与可能性啊。
“那弗格……”佐德的语气有些尴尬，“之所以家里姑娘们都是女仆裙和白裤袜……嗯……”
“所以我才说千万不要让姑娘们知道啊！”
虽然曾经的确把她们当做家的替代，但已经不一样了。
不管未来如何，这里也同样是他的家。
调整心情，弗格闭眼准备探入两个天使脑中，搜寻线索。两人的实力刚才接触过，凭他们的本事，用不出伪造记忆这样的高端魔法，所以只要探入大脑就够了。
寒冷的地下拷问室渐渐暖和起来，炭炉里的烟味稍有些重。弗格一边打开通风口，一边潜入皮肤黝黑的少年天使脑中，在记忆里仔细搜索线索。
弗格有些吃惊地发现，少年竟然早在他来罗斯特哈维尔之前便潜伏在此。
而更让弗格愕然的是，这伙天使之所以会把他这里当做目标，是因为“人工圣剑”。
可惜这少年知之甚少，脑袋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弗格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的记忆，便断开连接。
这期间佐德已经备好咖啡。
弗格刚恢复意识，他忙地上冒着热气的咖啡。
“怎么样，摸清对方的目的了吗？”
弗格酌一口热乎乎的咖啡，“嘶——他们来这是为了‘人工圣剑’，你听说过吗？”
佐德一怔。
“‘人工圣剑’？！”
“怎么？”
“弗格主人，此事非同小可，你看看旁边女人脑袋里还有什么秘密，之后我在详细说明。”
看佐德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弗格猜测“人工圣剑”多半和他前主人有关。这死灵只有提到那个男人时，才会如此紧张。
天使少女的意识稍稍抵抗了下，但对弗格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倘若一般的精神魔法干涉，少女的意识屏障或许有用，但面对黑暗之力直接连接意识，屏障犹如摆设。
很快弗格就找到标示“人工圣剑”的记忆。嵌入其中，是少女正和一个一头紫发的中年男子对话的记忆。
“莉莉露，能找到如此位高权重的协力者，真是了不起。”中年男子露出浅笑。
天使少女莉莉露则有些害羞地不敢直视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瞳。
“哪、哪里，能帮上鲁普老师的忙，我……我就很开心了。”
“鲁普？”
“……呜！”少女慌张地捂住小脸，“对、对不起老师，大家私下都是这么称呼您的，我，我只是一时——”
“哈哈，”温柔的大手轻轻摁住少女的脑袋，“昵称吗？这样也好，我挺喜欢这昵称，多少能让我更接近你们。”
“老师……”
即便只是窥探记忆，少女心中的爱慕之情还是让意识相连的弗格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对面前的男人动了心。
被唤为鲁普的紫发中年男子继续说：“不知道追踪队有没有找到蕾拉，希望她平安无事。”
“蕾拉？”莉莉露有些困惑，“难道是那位圣剑天使蕾拉大人？”
“你认识她？”
“不，只是听说过……老师，蕾拉大人她怎么了？”
鲁普罗斯面色一沉。
“下落不明，她可是浮士德的王牌，竟然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仔细想想，也难怪天使议会明知吾主即将降临，也不得不推迟‘人工圣剑’再实装的计划。”
听到这，弗格心中一怔。
在亚美帝国这群天使就打莉莉丝的主意……也不知道那红发双马尾萝莉女神现在怎么样了……
“‘人工圣剑’……老师，您说的话我有些不懂，对了，蕾拉大人号称圣剑天使，难道她是——”
鲁普罗斯轻轻捏莉莉露的鼻子打断她。
“——让你上课的时候打瞌睡，老师讲的全吃肚子里了？”
莉莉露害羞地垂下脑袋。
“没、没打瞌睡……我当然知道圣剑的事，但蕾拉大人她……呜！我真的不了解嘛！”
有些耍脾气，但撒娇的成分更多一些，莉莉露用小拳头戳鲁普罗斯几下。
果然，没有杀掉她是正确的选择，弗格想，即便是天使少女，她也和普通女孩一样又这样可爱的一面啊。
“好歹我也是你老师，不要这样欺负我啊，”鲁普罗斯笑得很厉害，“就当是补课吧，老师再给你复习一遍，正坐！”
“哦！”
莉莉露乖乖做好挺直身体。
弗格有点佩服这姑娘情绪控制得这么快，明明之前还打打闹闹，马上就能安安静静，乖乖听话……
鲁普罗斯也收敛态度，缓缓道：“三把圣剑乃天界至宝，能运用它们的除了吾主，就只有被吾主选中的勇士。但这些勇士千年一遇，要同时碰到三把圣剑都拥有主人，谁知道要多少万年才能遇到一次。要想与这世上异端决战，早日迎接主的降临，三把圣剑是必不可少的战斗力，也因此诞生了‘人工圣剑’的技术。”
“我明白了！蕾拉大人就是三把圣剑中的一把，对吧老师？”
“蠢丫头，就你聪明，好好记在心里。”
莉莉露俏皮地吐舌头，鲁普罗斯笑着摇头继续说：“说来惭愧，这样的技术竟然出自钻研魔道的人类，而非我们技术科之手，真是让人汗颜。不过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是什么，但议会的确用这方法打破了圣剑只能又固定主人的禁锢。只要条件达到标准，不管是谁，都能与圣剑结合……而现在却出了问题……”
“您是指蕾拉大人失踪？”
鲁普罗斯蹙眉。
“原本应该由圣剑的意志占据主导地位，即便蕾拉先与圣剑海尔德拉结合，她本身也是天使，在身体主导权上应该也占优势。可报告上却说宿主竟然对浮士德发起攻击，最后还伤害同胞后逃之夭夭……议会不得不怀疑这技术是不是还存在什么问题，抑或技术的主人还隐藏了什么。”
莉莉露一脸恍然大悟。
“啊，所以我们来罗斯特哈维尔是为了找到创造‘人工圣剑’技术的那个人类？”
“哎，真是不知道你上课都听了什么。是啊，眼下圣母的人选已经找到，只要除去混沌留下的所有异端，在三柄圣剑的协助之下，吾主就会降临于世。但海尔德拉的情况让议会不得不慎重，否则迪兰达尔和卡提那实装后，发生海尔德拉一样的意外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弗格还想听，但鲁普罗斯和莉莉露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随后记忆的影像开始模糊，弗格眼前又恢复成无数记忆气泡的景象。
但如此收获还是让身为大恶魔的他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这群天使背地里想的尽是这些事？混沌遗留下的异端，那无疑是女神们，还有——
恶魔！
不知道莉莉露这段记忆到底发生在什么时间，但弗格不禁怀疑莉莉丝是不是还没有脱险，否则天使们也不会如此淡定。
还有那“人工圣剑”……
现在不用怀疑，能拥有这样技术的人肯定是那个男人。
真理的养父，那个当年想要从他体内分离黑暗之力的“前屠魔勇士”！
即便被困在诅咒之中，依然影响着这个世界吗？
回想起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弗格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之后弗格还看到大王子布鲁克.哈维尔对莉莉露宣誓的记忆。果然大王子与天使有所勾结，想要重现亚美帝国的悲剧。
只要他当上皇帝，所谓的新教便会被尊为国教。
但就在弗格想要再探索天使少女莉莉露的记忆时，少女突然醒了过来。
意识连接骤断，弗格被强制弹出少女的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