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当出头鸟,更何况在看见十字路口演说的男子后,我和绯经过的其他的几个街区也发现了不少类似宣传的人。
他们不仅使用广播,还有分发传单和作为保镖携带枪械的人员,一路上加起来看到的大概有两三百人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汇聚了如此多人手,过去却低调到几乎无人知晓的程度。
而且这只是自己看见的,天知道整个城市里究竟有多少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在行动。深知在这里不适合引起他们的注意,我还是带着绯以黑街为进发的第一目的。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次要目标”正在我的手里,可能现在这整个气氛开始轰动的城市人员都会在舆论的引导下成为我们的敌人。
有些原先的普通民众现在眼睛都瞪到开始泛红,手持从黑衣人处分发得来的步枪,浑身充斥着暴戾的气息,在几个黑衣人的带领下高喊“打倒AI!重建人类自由都市!”的口号正好从我身边走过,让我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我的强项在于网络方面的电子战以及机械改造上,对于现在到处充满电子病毒的环境来说可以算是接近没用的能力。要寄希望于AI方面能够有所作为似乎也有些难度,毕竟平日里治安的主力安警都陷入报废的危险处境。
我们贴着街边匆匆赶路。这里稍微远离了点市中心,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人潮终于有所松动,不至于像刚才那么拥挤。
偶然路过几个原先由AI经营的商店,可以看到门窗都早被砸破,里面的商品被洗劫一空。爆掉的照明灯等玻璃制品的碎片、拆卸后丢弃一旁的贩卖机械人、棉絮都被扯出来的破烂沙发跟着散落一地。
暴力正在萌芽,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不打算去趟这浑水,明哲保身还是此时最明智的选择。
有人面色惊恐,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迎面朝我跑来,边跑还不住地回头看去。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汗水打湿了他稀少的头发,略秃的头顶带着肮脏的尘土,穿着白衬衫的胸口晕染着一片血污。
中年男子从我身旁跑过,背后血污的地方露出半截钢筋,边跑边不住地从口中咳出鲜血,看这样子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话可能就要死在这里。我皱着眉头正待拉着绯躲开,却发现前方的人们都变得慌乱起来,纷纷向我身后的方向逃离。
怎么回事?
我刚想到可能遇上了麻烦,街道前面猛的出现大团爆炸的火光。紧接着一辆电车被某种强大的冲击撞的凌空飞了起来,落到了街道另一边。
十多米长的沉重电车落地后还弹跳了下,刺耳的金属刮擦地面声令人听的牙酸不已。飞溅的火花在夜里尤其明显。电车带着金属破烂的碎片滚动着在短时间内碾压死了大片人群。
被压到的人们估计是活不成了,只能看见一团摄人心魄的血泊从电车下漫延开来。在愈发惊慌混乱的人群中,一个不输于反AI组织扩音器音量的响亮电子音回荡在街区:“检测到大量无植入卡反应的非法人类,上行报告主控AI……上行失败,根据特殊时期执行法,现特授予自身局域网控制权以及处决暴民权。”
代表危险的红灯四处亮起,几具耷拉脑袋停在路口,原本应该毫无反应的机械安警双眼忽然冒起明显的红光,开始活动着四肢站立起来。它们一旦由静到动展开运动,立刻随意地在人群中穿梭,只是依靠普通的拳打脚踢就让接触到的人们非死即伤。
类似水囊破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浑身浴血的机械安警甚至能够做到用拳头洞穿人体,或者利用手刀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人枭首,鲜有灯光照射的昏暗街道瞬间变成血流满地的地狱。
因为恐惧人们四处逃窜,绯一脸厌恶地踹开某个险些把我撞倒的可怜人,求饶声惨叫声惊叫声不绝于耳。在这个时刻即使有谁不小心跌倒也不会有人过来帮忙。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的生命安全,争先恐后地想要远离这里。
而原先把电车当做武器投掷出去的罪魁祸首则是仍然站在原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是个外表十分接近人类的女人,五官精美到每一处都能用“标准”来形容。她身后黑色流瀑般的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身上穿着大红色旗袍,白皙的皮肤在大腿外侧出现的面料分叉处若隐若现。
尽管这个女人的外表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瑕,却总是能给人一种机械般冰冷的感觉。
与人最明显的不同,就是她的右手上连着一把锋利的长刀,这把刀花纹繁复的刀柄位置有延伸着多根电缆,分别连接到她的手臂、胸口、背部、后脑勺等位置。而且她的双眼也闪烁着与机械安警同样的耀眼红光,
处决者,与作为尚处于研发状态的生物兵器义体不同,这是AI专用的机械单位。战斗输出功率虽然不及义体,但有大量机械安警的配合下还是能够做到压制。而且每台处决者都分配有具备自主意识的高级AI,防壁十分坚固,在电子入侵战方面也有极其强大的战斗力。
而且第一批处决者至今已经服役有超过五十年的历史,至今仍未出现执行任务失败的情况。这份历史战绩对于身处在AI庇护下的公民们来说自然是好消息,可是在现在这个失控的处决者似乎要大开杀戒的情况下就变得不怎么美妙起来。
同时,此刻我也终于有些了解了反AI组织的计划的另一环。通过瘫痪整个城市内人们的公民ID植入卡,使得所有人都成为了“黑户口”。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人再做出些危险举动,很容易就能连带着让幸存下来的AI们认为这里所有的市民都应该被列入清洗目标。从而间接逼迫那些原本还在犹豫,举棋不定的人们加入到暴动的行列中去。
仅仅是以启动大型电子病毒发射器为引子,竟然引发出现在这样愈演愈烈的乱局,设计这个计划的人简直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一想到自己是被这样的组织暗中窥探,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变得更加难受起来。
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举手投降的人,自己与他们已经结下了梁子,那么认真地以最高规格的敌人来对待就好。
处决者不知为何只是遥遥站在电车附近的原地,不再有任何其他动作,而被局域网控制的机械安警的追逐屠杀行动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很快原来的市民逃的逃死的死没剩下多少。我对眼前的惨状感到些许不忍,带着绯打算原路返回,换条其他的路。
血腥气逐渐变得浓郁的街道旁,一名穿着我所在学校校服的高大少年提着喝空的酒瓶,正从混乱的酒吧摇摇晃晃地走出。店门上被不知何人砸断半边的招牌此刻恰好无力支撑,落了下来,砸到少年的脚边。
这个招牌主要为许许多多彩色小灯泡加上塑料组成,因此在与地面亲密接触后发出了一连串玻璃破裂的噪音。玻璃渣子四处散落,惊得喝的醉醺醺的少年吓了一跳。他用力甩了几下头,意识总算清醒过来,看清楚四周人们逃难般的局势后,迷惑不解地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我喝多了?怎么回事?哇靠,是森木老大!你竟然还带着硅素娃娃出来逛街!”
我在撤离看到那名少年时,也是惊讶到差点摔了个跟头,竟然是奈賀!然后回想起这里似乎就是他经常光顾的酒吧,半夜喜欢出来喝酒也是这个家伙最近常干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离这里不远还有机械安警肆虐,本着同学之谊,我只能求着还有余力的绯带他捎上一程:“小公主诶,他是我的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带他跟我们一起逃命啊?”
“什么?这种变态也能是你的同学?”绯吃惊地扫过去一眼,像是对奈賀刚才关于硅素娃娃的言语有些不满,跑过他身边时直接揪住衣领,把他整个人凌空抡起,丢到了那块塑料板招牌上。接着拿上面断掉的电线随手捆了几下,将他捆成粽子后就牵着电线的另一头,当做拖着一块简易滑板边跑边拉动起来。
手中的空酒瓶飞了出去,突然遭遇绑架的奈賀在这一过程中表情变得十分精彩,终于忍不住开始像条砧板上的养殖鱼一样扭动身体努力挣扎,妄想脱离突如其来的束缚,边挣扎还在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喊道:“救命啊森木老大,你的硅素娃娃程序出问题了,怎么力气这么大还会绑人疼疼疼疼疼……勒的太紧了嘶……慢点慢点,慢点啊啊啊啊啊啊……”
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塑料板在路面上磕了几下,顿时就让还在说话的奈賀不小心咬到舌头。接着说的话就变得含含糊糊,几乎听不清他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