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的狂风,上空的电梯在视野里极速缩小,变成一块极小的方块。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刚刚围拢在电梯外的具体情景。满眼所见都是以古怪姿态在管道内壁上爬动的怪人,数量多到几乎占满了整个视野的地步。

第一时间发现我们从电梯中跳下的怪人张开长满利齿的口器,发出一声怪异的啸叫,带有特殊频率波段的音波迅速传递开去,所有的怪人接到声音信号,全都将冷然的视线投向了我们。仿佛正在狩猎猎物的狼群,纷纷露出了看见食物时候的嗜血目光。

想起原先踏入电梯的那六名黑街士兵和眼前的场景,要想象出他们在遇见这些怪人后的遭遇并不是件难事。

似乎是因为我们不按常理的逃跑方式,怪人们开始变得疯狂起来,在原先那名怪人的啸叫激励下,所有的怪人都在同一时间突然动了!

这一动,整个黑漆漆的管道都开始疯狂蠕动。管道壁的表面原本像是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菌毯,此时这菌毯各个位置都有部位突兀地鼓了起来。

无数怪人从附着在管壁的群体中以野兽般的动作跃出,看起来就像这些处在黑暗中的菌毯鼓包破裂,喷射出大量小点。这些小点从天而降,争先恐后地紧紧跟在我们上空。它们分布在管道的空间里,因为人数过多的关系,看起来层层叠叠,拥挤非常。

有的怪人在半空中就被同伴挤开,推到一边。它们之间虽然会保有曾经身为人类时拥有的短暂交流能力,本质上却没有相互合作狩猎的意愿,早已被药物改造成了极具攻击性的怪物。

绯在下落的过程中,忽然精准地用工兵铲勾住了旁边的手扶梯子,使得用系在腰间锁扣相连的我与小紫下落的势头跟着为止一滞。

被铆钉固定在管道壁上的梯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牢固,中间铁质的横杆部分被勾住后,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到就断裂开来。接着工兵铲顺势勾到了第二条横杆,第三条,第四条……一直到第七条横杆才停了下来。

而之前跟着跃下的干瘦怪人们并没有绯那样的力量以及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徒劳地挥动四肢从我们身旁错过,跌落而下。恐怕等它们落到底部后,身体就会直接摔成肉泥。

绯抽出工兵铲,带着我们重新落下。这样如法炮制几次后,怪人们学乖了,只依靠它们在光滑墙壁上的运动能力缀在我们上方。速度虽然不及我们快,但要拉开距离依旧需要不短的时间。

我和小紫对着上空的怪人们进行精确点杀,不过收效甚微。怪人们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的身体恢复能力同样非常出色,即使使用重火力的武器进行大面积杀伤效果也不会有多么显著。

“那是什么?”小紫在更换弹夹时不经意地看向了脚下,面色变得惨白无比。那是一团带有肉眼可见的电磁风暴,分布于完全阻挡住整个通道的透明屏障表面。

“唔?”我发现屏障时比小紫晚了那么一会,而主导下落的绯因为刚才收回过工兵铲的关系,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停滞,发现情况的时机比我和小紫还要晚。

于是,三人这回来不及刹车,硬生生地直接从屏障中间穿了过去。

我屏住呼吸,对于身体来说,皮肤感受到的只有类似静电一般的反应。最多让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耸立而已。

不过电子脑的遭遇有些糟糕,呈现在视网膜上的画面在不断抖动,代表警告的红色窗口弹出,又不断地扭曲着边缘的形状。

意识有些晕眩,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某个不属于现实的世界,它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画面的抖动程度却更为剧烈。

由数据体组成,斑斓的五彩光带在天空漂浮,空中还有几块大陆的碎片,不受引力影响地自由翻滚飘荡着。脚下原本坚实的灰白机质大地处在破碎的状态,深不见底的沟壑四处纵横,露出底部闪烁着碧绿的“0”与“1”数字组成的创伤。

远方有看不清形状、外观模糊的庞大阴影,擎天立地,如同神话中背负世界的巨人。那些靠近的光带正在缓慢地向阴影的方向逐渐靠近。

这是个几近残破的数据世界,而且是整个城区公共网络中的某一个不为人知的部分。

在我意识到这点后,感觉自己数据体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清晰。那些代表电子病毒的光带瞬间化身为闻到血腥的鲨鱼,向我这边游动合围。

我心中一惊,立刻清醒过来,对电子脑强制下达了脱离的指令。好在自己的意识还未完全进入数据世界,在数据化身体形成前总算完成回归。

意识刚刚回到现实中的身体,重新置身于黑暗的管道。脚下已经感受到了与另一意义上的真正“地面”接触。

所幸这次下落没有多高,我又是踩到了某个瘫软的物体,只是控制着身体完成下蹲的缓冲动作就足以抵消下冲力。

这里充满了血液特有的铁锈气,浓郁到熏的我忍不住咳嗽出声。身旁传来两声闷响,小紫与绯相继降落。

“你们没事吧?”我打开锁扣,把身旁的两只萝莉都拉到近前。

小紫打开枪身装载的探照灯,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大碍。绯则是指着我的脚下,翻着白眼,做了个想吐的动作:“你踩到了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我低头一看,地上糊了一层血肉组成的地毯,一块一块的,应该就是之前跌落下来的那批怪人形成的了。

“它们不敢过来。”小紫用探照灯向头顶照射,跟着我们爬下来的怪人群体在遇到那层电磁屏障后就停了下来,犹豫不前。

偶有几个前面的怪人被附近同伴顶的触碰到屏障,立刻就拼命缩了回去,像被泼了开水一样惨叫起来,声音甚至比被子弹打中还要凄厉。

“这些怪人应该是黑衣人放进来的呀。”我注意到这一景象,开始对接下来的路程感到担忧,“我靠,怎么感觉一路上都要遇到他们留下来的陷阱。”

“怎么样,咱的办法不错吧?”绯把弯曲的工兵铲重新掰直,合上折叠关节收了起来,骄傲地仰起头,小脸满是“快夸我”的表情。

“厉害厉害,绯果然是最聪明的。”我叹了口气,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看着她像只小猫一样蹭着我的手掌,满足地“嘿嘿”笑了起来,心里感慨着自己真的是被她救过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