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老孙我乃是佛教斗战胜佛AI是也,以前在第二市区犯了事,后来就被押解到此,现实中的身体也终日不能走出那祭坛半步,只能慢慢等待有缘人来将我解救出去。”
身体埋进山里的怪猴似是不想对它这幅模样的来历多做解释,非常神棍地低低吟了一声佛号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仿佛在打着什么主意:“现在看来施主你就是那个有缘人呀,只要把我救出来,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斗战胜佛?我怎么没听说过佛教里有这么一号人物?”我见四周并无危险的电子病毒靠近,暂时倒是不打算离开,只是这么反驳道。
自己对于第二市区的宗教体系并不算熟悉,但是有名的AI名称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那里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所有宗教的中心,各种由AI统管的宗教混杂在一起,共同管理人类的信仰问题,电视广播上总会出现相关场景。
同样也因为第二市区宗教过于盛行,以至于有些AI也产生了信仰的缘故,原本行政与宗教互不干扰的两个体系开始相互渗透,当初下令处罚小紫的基督教教皇拥有能拥有处置人类的权利也跟此有关。
“那是因为我已经被关了五百多年了,那个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诶,想来同样的经历过去也曾有过,区区人类又岂能体会到。”
言归正题,猴子见我不相信,声音凄苦地说道,“你不相信也没关系,现在我也早已不是斗战胜佛,只是个普通的孙行者罢了。有缘人,我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出去,你就行行好,帮帮我罢。只要登上这座五指山的顶上,揭下上面贴的封印即可。”
我见它言辞恳切,又被眼前如此巨大的山峰压着,想来必定不会有多么好受。只是这座山峰既不像寻常的数据防壁那般可以找到破绽,要说是五百年前就有AI设下,实在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我沉吟半晌,期间看那身体埋在山里的孙行者一直努力抬着脑袋,盯着我的脸猛瞧,神情紧张无比,令我不禁心中一软,摇头问道:“你究竟犯的是什么罪?”
孙行者脸色一怔,用它唯一露出山体的右手抓了抓毛茸茸的脑袋:为难地说道:“如果你是旧时代的人,可能还会理解,不过……诶……有缘人,你可有尝过和女孩子相恋的滋味?”
“哈?”我被它的问话吓地心中一跳,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某个模糊的少女身影,然而并不算得真切,只得支支吾吾地回答:“应该是没有的,你问这个干嘛?”
“嘿,嘿,嘿,果然过了几百年,人类的情感都被人工智能驯养的退化了。”尖细的笑声又从孙行者的尖嘴里溢了出来,像是放弃了什么,直接低垂下头,开始闭目养起神,“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看你的样子,既然不愿帮我,那就让我自身自灭吧。”
我被它嘲讽的话语噎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心中有股无名之火在翻腾。却又感觉它说的内容并非没有道理,于是便更觉难受,顿时腾地起身,手脚并用地沿着这座巨山向上攀登。
山脚下的孙行者显然没有料到这事,惊讶地在底下高喊:“诶,你这小子想要干嘛?”
我爬动的动作稍稍缓了会,朝脚下冷哼一声,回道,“你不是说人类的感情都退化了么?现在就给你看看人类的愤怒啊!”
“……你就不怕,刚才说的都只是为了激你放老孙我出来才这么做?年轻人,还需要多磨砺几年才行呀。”从半山腰这边只能看见孙行者摇着那颗毛茸茸脑袋的后脑勺,像是在感叹着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放你出来,两个打你一个难道还打不过么?”一只小巧洁白如玉的拳头伸到了孙行者的鼻子前,晃了晃。待其反应过来,抬头望去,看见站在眼前的恰是个穿着华丽洋装,美丽精致的小萝莉。她昂着头,趾高气扬地连正眼都没有看向孙行者。
来的正是绯,即使我对她的口嫌体正直再怎么早有了解,不过她这番先是拒绝与我同行,后又悄悄跟在了我身后进入祭坛,甚至还等待时机偷偷加入数据连接的作为实在令人忍不住想笑。
绯在数据世界里的意识早已能够从最初相见时的血色风暴稳定成人形,虽然一旦情绪波动还是会扩散开来,形成类似电子病毒那样的构造,不过平时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我对自己的电子战能力很有信心,饶是如此,面对孙行者这样古怪的AI也不得不谨慎一点,不过在绯跟着进来这个公共数据世界后,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自认凭借两人的能力,就算是骇入某些传说中的“特殊部门”都不会有多大问题。更不要说对付一个几百年前用古老技术形成的AI了。
有绯在山脚下看着,放下心来的我顺着山体向上爬动的速度亦是加快不少。越是向上,四周被莫名吸引聚集过来的电子病毒越是密集,只不过它们在靠近一定程度的距离之后,并不会与山体接触。如此我倒是暂时不用担心受到干扰。
在爬到接近色彩不断变换的云层之时,我犹豫了下。这座五指山形似人的五指,又有种种神奇且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如果说云层中有什么危险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试探着用自身的数据在手上分出一只病毒,想要让它先上去探路。只不过简易形成的病毒刚刚形成就似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斥力,从山体上被弹了开去。
我对眼前的现象并没有多大意外,只得凭借自身力量,谨慎地慢慢爬进了云层。
……
山脚下,绯依旧在抬头看天,不耐烦地双手环胸,在孙行者的面前来回走来走去。
孙行者自从看见绯之后,只是一个劲用好奇的目光地盯着绯猛瞧,见对方没有搭理它,于是眼珠一转,讨好似得向绯问道:“诶,那个女娃娃,你且告诉老孙,你到底是人还是AI?”
绯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是冷着小脸,用比南极冰川还要冰寒的语气回道:“咱才不要你这猴子多管闲事。”
孙行者脸色一正,尖嘴猴腮的猴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反而让绯感觉到有些意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自出生起就无父无母,偏生对于人类太过好奇,总想知道人类生而就有的感情是个什么滋味,亲情是什么?爱情是什么?友情又是什么?这些事情,佛教那帮子整天只想禁欲的‘同伴’可不会告诉我。如今我虽然早已经历到人世间诸多感情,唯有亲情一事未能体会,当引为生平一大憾事。你且跟我说说,有父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哼,那你怎么还会待在佛教那里,最后落得这个下场?”绯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对眼前的猴子倒是产生了点兴趣。
“嘿,老孙以前曾经拜过一个师傅,也有几个师弟,它们都在佛教里面当差,要是我弃它们而去,岂不是等于放弃这段香火情于不顾嘛。”
许是孙行者被关押太久,谈兴正浓,把它的过去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五百年多前,我也曾被压在这五行山下,也有那么一个来自佛教的有缘人远道而来,把我救了出来,后来他就成了我师父,我们一起去完成一个大任务,完成之后就……”
“之后你犯了错误,又被压了五百多年是么?好了好了,咱都知道你有多么倒霉了。”绯打断了孙行者的叙述,并且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不想再听。
孙行者眼珠一转,立刻明智地转移话题:“那你说说,刚才爬上山的那个有缘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跟他是什么感情?”
“哈?那当然是……”绯贝齿轻咬下唇正想说些什么,理所当然的话到嘴边却怔住了,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五指山山顶迸发出强烈的金光,厚重的云层跟着晕散开来,金光霎时间照耀整个天地,原本环绕在山体周围的彩色光带仿佛海中受惊的鱼群,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离。
整个陆块都受到这变动的影响,开始不住颤动。地面在疯狂摇晃,尤其以绯所在的山脚地面晃动最为剧烈。
孙行者双眼精光闪动,显是心情激荡无比,见得终于有一道身影顺着山体滑落下来,稳稳落地后,才在山体不断崩落石块造成的巨响中对眼前的两人喊道:“两位还请离远些,老孙这就可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