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长途列车车站的路上,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惨不忍睹。
经历过战火的第三市区如同人间炼狱,原本熟悉的商店建筑都被不知名的爆炸等破坏殆尽,只留下些残垣断壁供人围观。
还真有不少人围观……主要都是些在暴动中躲藏起来的幸存者,还有来自黑街自发形成的拾荒人员。他们在废墟中穿梭着,偶尔会弯下腰来,偷偷捡起地上凌乱洒落的还能用的物品,放到随身携带的背包或袋子里。
“AI们应该是默认了这种行为,毕竟现在还是有机械安警在执勤的吧,对在城市里游荡的幸存者们各种小偷小摸的行为也变得容忍的多。”奈賀见我疑惑不解,解释了一句,双手摊开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有不小心捡到几个手办啦,啊哈哈,老大有什么喜欢的动漫人物吗?我可以便宜卖给你的。”
“有是有,不过那种捡来的手办就……”
我们绕过拾荒者们聚集的大队,正待从坑坑洼洼的街道边离开时,我注意到四周的环境似乎有点熟悉。
有个浑身纹满刺青的少年正在街对面,站在一个浸泡过雨水的潮湿炮弹坑里翻检着什么。
他的脸颊上串了一连串竖排的金属环,头发烫成鸡冠的样子,染成火红的颜色,缀满吊饰的夹克背部还有蜿蜒的蛇类图案,发出led灯一样的光亮。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发出不同的光彩,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奶奶的,又是具穷鬼的尸体,真是晦气!”纹身少年拖出弹坑里被碎石板压住的物体,看清后破口大骂起来,接着眼睛一亮,费力地从尸体上扒下了一件背心似的事物。
“发财了,这个防弹衣材料很不一般啊。”纹身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想要刮掉上面凝固的血迹。
“喂,把那防弹衣放下。”
“哈?这可是老子先找到的,想要的话就自己去其他地方找啊。呃……”纹身少年一脸不爽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我用消音手枪对着他的脑袋。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纹身少年当场吓的快要尿了出来,双腿一软,扑通直接跪下,爬满刺青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别……别开枪,有话好好说。”
战争才刚刚结束,在第三市区里的人基本都算是见识过枪炮等武器,对于这种能够轻易夺取人生命的物件有着发自本能的恐惧。
我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人,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了声:“滚!”
纹身少年还算识趣,马上把防弹衣放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仓皇逃窜离开。
直到这时,注意到我方才过来夺取防弹衣的三人才赶到,千惠蹙着眉头,神情透露出担忧:“那件防弹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森木同学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用枪为好。三号机老师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不会允许黑街的东西在城市里光明正大地出现的。”
“算是个朋友的遗物吧。”此时恰好有装载履带,用来运输尸体的机械车辆经过,正要驶去焚化炉的方向。我拦住运尸车,然后拖起被纹身少年扔下的尸体,“帮我个忙。”
众人合力把尸体抬上了运尸车,我默默地将防弹衣塞进了那双永远都不会再动的手里,心中对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卷曲头发的尸体道了声别。
卷毛男并没有等到老杰克和雷索来救他,只是就这么死在了战争这碾碎一切血肉的漩涡中。我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只不过真的见到时,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安警先生,就是那个人,他身上还带着危险的武器,肯定是个危险分子!”纹身少年竟然去而复返,蹲在一棵倒塌的树边大喊大叫。他的声音成功将我拉回现实,这家伙倒是没有蠢到家,好歹找到了正在街边巡逻的几个机械安警帮忙,用的理由也算冠冕堂皇。
“麻烦了。”周围关注这边的拾荒者见势不妙,早就脚底抹油开溜。绯看见赶来的两名机械安警身上有电磁步枪,不动声色地迈着小短腿向前跨了几步,想要速战速决。
“等等,小公主,这次让我来就好。”我拉住绯瘦小的肩膀,接着自己走到了她的前面,“你们就由我来保护!”
“什么我们……那两个人可是早就溜了。”身后的绯轻声嘀咕。
“诶?”我回头一看,奈賀与千惠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五十米远的电话亭后面。
“老大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跑啊,不对,离得那么近要是逃跑的话应该会被开枪打死的吧,糟糕……”奈賀还在向我招手,然后意识到了什么,隐藏起来的身形顿时一僵。
“不好意思啦,我会把死掉的森木同学的DNA收集起来,再重新复活克隆出一个森木同学的。”这是千惠探出头,观察过来时脸色阴沉的自言自语,不过对于能够解读唇语的我来说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搞什么哦,竟然都认为我死定了么?
如果在平时的话,我的确是会想跑,不过现在我却是更想实验一个早在医院的时候就有的想法。
两名身着警服的机械安警越走越近,并且举起了手中的电磁步枪,枪身内部透出丝丝充能后的蓝光,照的它们雕塑般的面部跟着发亮:“这位先生,还请举起双手,配合我们的调查。”
“两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起之前命令哈斯塔时的奇异感觉,对着机械安警单手张开手掌,“给我让开!”
两名机械安警如遭电击,全身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火花。身体在经过不断抽搐后,原本看起来严肃渗人的电子眼忽然变地茫然无措。
“接收到疑似临时S类权限指令,发生逻辑冲突……”机械安警很快就完成了对于自身的调整,转而向我恭敬地敬了个礼后,迈着同调的步伐踏步离开。
“竟然真的做到了!”我的手指一阵颤动,忽然有些后怕地把手收了回来,双手插进衣兜里,心脏还在疯狂地扑通扑通跳动。
这与直接入侵机械安警的内部芯片,通过过载攻击让它们瘫痪的行为截然不同,自己刚才可是成功命令到了机械安警——这种理应只听令于高级AI的冰冷机械。
如果说当时的朗基努斯之枪落入反AI组织手里的话,或许,他们真的能够将这场不被我看好的暴动持续进行下去?
我看着视网膜上依旧充斥雪花与彩色线条的光屏,感觉浑身都在逐渐发冷,如坠冰窟。
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么危险的东西……
究竟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