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下降历程暂且不提，等脚下微微一震，电梯到达底部之后，小紫快步走了出去。
感觉到她身上逐渐升腾而起的危险气息，离他最近的我可谓饱受煎熬。针扎般的无形刺痛感时刻提醒着我，这个刚才就在自己身旁的女孩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只竖起浑身毛刺的刺猬。
“小紫，”
我追了上去，跟着她进入电梯外的走廊，“要不要先等一下……呃，我是说，喝杯茶？”
搞什么啊，现在的自己连找借口的方式都这么拙劣了么。我虽然心中悲鸣，然而脸色还是不敢表现出半点端倪。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小紫站定后，皱着眉头不悦道，“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觉得你这个状态，可能需要先冷静点再说……”
“你答应过我的。”
小紫语气已是颇为不善，我一下愣怔住，猛然间发现眼前的女孩已是泪眼涟漪，紧握的原本小巧稚嫩的右手上还有猩红的血液流下。
显然，刚才在甜品店划破的伤口再次由于握紧的动作出现了开裂。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问道：“365号，你在吗？”
“实验区第365号AI为您竭诚服务，拥有A级权限的‘树’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呢？”这块区域的主管很快通过广播给出了回应。
365AI曾经待在我们遇见蓝皮小人的那个实验区里，然而在目前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被三号机清理完病毒的它幸运地得到了晋升，一跃成为了大部分实验区的主管。
“带我去千惠的实验室。”
“好的，请稍等。”
片刻后，走廊里响起骨碌碌的声响，一架底部有履带的方形金属体从尽头的拐角处行驶了出来。
这个大号的方块就是365号AI的本体，据它自己声称，这个方块因为内部可以发生形变转换，在实验区内转换成多种实验形态，对于辅助研究方面有很大的作用。
而千惠最近则是因为受到三号机邀约的关系，和这个方块体一起在实验区不知道在做着怎样的研究。总的来说，她似乎对于这个可以进行自由切换各种模式的助手感觉相当满意。
被365号AI带领着，我和小紫沿走廊一路前行，最后到了一处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是审讯室的阴冷房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明亮的无影灯照耀下，几名干尸一般的怪人被绑在血迹斑斑的病床上，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凄惨的切片遭遇，身体上各个部位都缠上了浸血的绷带。
这几名怪人见我们进来，却连带有强烈攻击欲望的本能都没有，最有反应的也只不过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无力地朝我们龇了下牙。
“他们刚刚被千惠小姐做了些研究，可能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恢复活力。”金属方块解释道，“不过现在的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剩余价值，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通过注射大剂量兴奋剂的方式暂时让他们的反应变得活跃一点。”
“你们已经研究出圣餐的成分了？”我惊讶地问道，如果能够知道成分的话，说不定就有制造出相对应解药的方法。
毕竟千惠曾经给我使用的那种通用药剂，虽然功效强大，可惜成本太过吓人，根本不可能普及开来。
“这是属于机密事项，虽然您的确有权知道，不过实验项目是独立的，所以还需要另外支付一部分研究经费，嗯……大约需要10亿信用点。”金属方块用严肃的腔调说道，奸商本质暴露无遗。
“得，你还是自己留着这个项目吧。”我被呛的说不出话来，注意到小紫已经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名怪人的病床旁边，神色阴晴不定。
金属方块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我本想着小紫的复仇场景，大概也不需要我的陪同观看，然而留意到房间内四处摆放的那些刑具之后，怎么都无法放下心来。
既有能把物体送进去缓慢绞碎的物理粉碎机器，也有电击椅、化学制品针剂等，简单的物品则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当然是没有的，只不过奇奇怪怪的解剖刀具还是能够组出一套来，还有这是什么，狼牙棒？电锯？
我将目光从角落可疑的阴影收回，却听得小紫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呜哇，小紫，你先冷静点，你要报仇的话，这些人不是已经被绑在这里了嘛，千万别气到疯掉啊。”我额头冷汗直冒，悄悄挪动脚步，企图用身体阻挡她看见其中特别危险的几件刑具。
“诶，我才没有疯。”小紫撇了撇嘴角，视线来回在房间里逡巡，“你这个人，有的时候总是会担心些没有用的事情，难怪绯总会说你是个笨蛋。”
“咦？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相互聊天了吗？”我满腹疑问，明明早上绯在提到小紫时完全就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又接着想到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由得故作轻松道，“既然没什么问题，我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等等。”
小紫环顾一圈，终于败下阵来，认命似的问我，“这里就没有能够一击毙命的武器么？”
一击毙命？
我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消音手枪，房间里真正能够做到一击毙命的武器，大概就只有它了。
可是，
“你不对他们上刑？一枪打死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我没有虐杀他人的爱好，能够把作恶的人杀死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小紫在某些方面的坚持的确让我刮目相看。
混迹于黑街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见过血，在身处充斥暴力因素的环境下，还能够保有对死亡的尊重已经很了不得了。
小紫打开手枪的保险后，给手枪上膛，准星对准了其中一具怪人毛发稀疏的脑袋。
“噗”地一声轻响，没有多少惊人的声势，后坐力却大地出奇。即使小紫早就知道我的手枪的特异之处，事先有心理准备，这一枪依旧还是彻底打歪。
小紫持枪的双手不可遏制地向上一抬，子弹的落点自然跟着出现偏差，“当”地发出巨响，打断了病床边的钢管扶手后，在瓷砖地板上留下一个周围布满裂痕的孔洞，期间甚至迸出了耀眼的火星。
“离近点打啊。”
我出声提醒，不料小紫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不要，会弄脏衣服的。”
又是一枪，仍然没中，反而牵动到她手心的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嘶”地叫了出来。
这是当然的结果，如果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如此后坐力强大的手枪想要打中目标，大概真的就只有贴着脸打才行了。
所以说，明明都说了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她还偏偏穿了这样一身cosplay一样的衣服出门，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当然了，也有我一开始没告诉她真相的责任在里面。
没有办法，我干脆走上前去，从背后抓住了小紫的双手。
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视网膜光屏中纠正姿势的数据跟着流淌而下。
由于意识中朗基努斯之枪的存在，这些数据在不断扭曲闪烁的光屏中显示起来异常费劲，只是处理一个动作进行的计算量就让我感觉到万分辛苦。
“你、你干什么啊。”小紫下调准星的动作出现惊讶过后的停顿，继而松了口气，整个柔软娇小的身体反而倚靠过来，任由我帮助调整好姿势。
随着艰难的手动控制，最终总算在眼前出现西瓜爆裂开来般的场景。
在病床上有气无力躺倒的怪人被我们成功爆头，咽下最后一口气。白色的脑浆混合血水喷洒到另一边的墙壁上，涂抹出大块仿佛抽象派的画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