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螺旋建筑高处，用高爆炸药炸开的洞口位置，一名右眼戴了单片眼镜辅助瞄准装置的青年移开狙击枪的瞄准镜准星，刚才他正对准了冲天而起的悬浮车：“老大，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过去？”

“踏玛的！你小子当我说的话是放屁不是？再废话老子现在就把你丢下去！”青年头顶的钢盔从后方挨了厚厚的一巴掌，把钢盔几乎打的歪向一边，随即一道几乎将洞口塞满的身影从外边挤了进来，满身肥肉随着行走如波浪抖动不已。正是人屠。

人屠嘴里嚼着一颗槟榔，绿豆大小的凶狠眼睛一旦眯起，所有攀附吊挂在附近的手下们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人屠扯动身上为他特制栓了绳索的加大战斗服，没有关注他的那些手下，而是目送螺旋建筑里突兀升起的悬浮车，看着它灵活地像游鱼般躲开下方追击的枪弹，底盘四个充满电磁火花的转轮摆动，使得悬浮车像是被无形的大手一托，猛然窜起，径直沿中心空管的立柱冲到了螺旋建筑的第二层。

“能开的起那种车子的，肯定是哪个大家族里的人，哼，那些黑袍鬼还真当老子傻了么，什么样的活都想让老子干。”

人屠松开在寒冬中依旧被体温蒸地直冒热气的衣领，骂骂咧咧地发着牢骚，接着又踢了端着狙击枪的手下屁股一脚：“看清楚了没？哪边有好玩意？”

“东、东边，12点钟方向。那里有个仓库，到现在还有些守卫，应该放的是挺重要的东西。”青年哆哆嗦嗦，生怕人屠挥舞的大手一个不留心扇到他身上，把他从高空扇下去。

“好，我们就去东边！”

人屠啐掉嘴里的槟榔渣，浑然不管高空随地乱吐垃圾会对别人造成恶劣影响，伸手向身后招手，几架造型扁平、底部同样有两条充满湛蓝电磁的平行金属支架，外形类似水上摩托的空中飞艇从洞口越过他们头顶，鱼贯而入。

人屠带着手下乘上这奇形怪状的飞艇，也进入了蛾摩拉，看样子像是要趁火打劫一番。我收回监控系统对于人屠所在方位的注意力，对他说的“黑袍鬼”暗自留了个心眼。

悬浮跑车与人屠一行人距离起码得有几千米远，声音又淹没在到处充满枪炮声的战场，只依靠听觉自然是什么都听不清的。能够判断出他们的对话内容，依靠的还是在螺旋建筑内安置的零零散散成千上万的微型摄像头监视，还要加上三球系统对唇语的分析读取。

从新时代开始到现在，AI政府在表面上从未做过针对地下势力的压制或取缔措施，仿佛从未意识到城市中还有大大小小的阴暗角落存在。然而实际上，像是三号机在第三市区遇到危极关口才暴露出他早就知晓黑街的存在，而换成第二市区的蛾摩拉，事实上的确也有大量隐藏的监视器在不间断运转。

种种迹象都表明，AI对于地下势力的态度虽然暧昧不清，但是起码要确保他们一切动作都处在眼皮底下。

我控制悬浮车左突右进，甚至旋转翻滚，不断做出各种高难度飞行的规避动作，以便在到处飞射过来的弹流中向上攀升高度，同时还能分心思考些其他事情。若是放在以前，恐怕光是处理三球监视系统传送过来的数据恐怕就能让我焦头烂额，可是随着意识与朗基努斯之枪逐渐融合，一切思维速度都明显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以至于在电子脑还是那个电子脑，硬件上没有进一步强化的情况下，运算能力竟然正在随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显著增强。

若是再让现在的我回到开动蜘蛛坦克那天，自觉可能连半点吃力的感觉都不会再有。

至于车里的苍也和重英，体验大概不会比坐过山车好上多少，我这个坐在后车舱的人通过后视镜都能看见他们面色发白。好在固定身体的安全装置足够给力，没有把人甩脱出去。

不过或许这对兄妹因为紧张的关系，渐渐不自觉地十指相扣，互相抓住了对方的手。苍也开始还未有什么感觉，重英已经喜上眉梢，就算车身上下左右抖的比筛糠还厉害，她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不得不转头偏向她那一侧的车窗。

“重英？重英！你怎么了？”苍也终于注意到妹妹的动作，却误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赶忙对我喊道：“森木同学，能不能开的稳一点？我妹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她才没有很难受嘞，不如说她现在高兴的不得了才是。我心中暗暗鄙视了重英一番，只点了点头，懒得接话。

悬浮车这样一件大摇大摆在螺旋建筑中央升空的物件，无疑受到了攻入螺旋建筑里的入侵者重点关照，这些人人多集中在最底下的一楼。

算起来，总共的楼层实有五层——对螺旋建筑这么划分其实仍然不怎么准确，因为它是个扭曲而且拉长面条似的歪倒造型，错位的地方实在有不少。这些年偶有塌陷崩坏处，修修补补形成的附属楼层也有许多，看上去就像皮肤上的错乱疤痕。

不过在蛾摩拉，公认的实际判定方法还是按照过去曾经由建筑机械建造时的设计图为标准进行，以至于形成了每一大层都得有数百米高度的奇葩情况。

对悬浮车倾泻火力的只是入侵者里的小部分人员，十几条追逐悬浮车的火舌在地面掩体后明灭喷吐不定。入侵者们在顺着地下通道（根据监控系统显示是下水道）登上来之后，迅速控制了螺旋建筑的几个进出口，主要还是在与反应过来、想抢回交通要道的蛾摩拉守备军队进行激斗。从火箭弹轰击“龙虎风云”古董店到我开动悬浮车的时间段，螺旋建筑的一层各处扼要里，战斗双方已经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即使调动监控系统，对于常在蛾摩拉活动的守备部队们都能标注出人名和背景底细，然而入侵者的资料仍旧是一片空白。这些入侵者人人皆身披黑袍，如果观察一些被子 弹击中死亡的人员尸体，不经意间露出里衬的衣袖衣领也是黑色。

悬浮车跃升到第二层，迎面是一排并列的商店，正中间是一间贩卖人体器官的店门口。我没有跟光屏透视视窗里看见的店内人员打招呼，控制悬浮车直接照着门口撞了进去。

两边刺耳的刮擦声响起，经过削减传递进车内还是让人不禁牙酸。店门是镶了玻璃的铝合金，作为第一承受面的玻璃率先破裂，被凶悍的车头撞得碎片纷飞。而门框则是彻底扭曲变形，硬生生被突入进来的车头挤到扩大好几倍的程度。

至于车舱内则先是一震，接着只有轻微的摇晃传递到我身上，可以想见避震功能做的有多么出色。之前若不是悬浮车在空中规避时做的各项抽风动作太过鬼畜，苍也和重英应该也不会有多么紧张才是。

悬浮车的前半部分撞进人体器官商店里，透过车窗可以清楚看见商店一副鸡飞狗跳的乱糟糟场景。一些培养出来的可替换器官原本浸泡在瓶瓶罐罐的营养液里，此时也因为悬浮车闯入形成的狂风纷纷从货架上摔倒。

代表“奈贺”的名字人形在透视光屏下，正和几个名为“林六”、“林九”这样带有编号意味的林家下人藏在商店深处的储藏室里。至于原本的店主，似乎察觉到不妙之后已经逃走，跑的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