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淤泥之中蛇首现

我靠着外骨骼的力道掀开了道路上的阴井盖，忽然想起一事，向三号机问道：“在下去之前，我能不能先通知一下场外的亲友啊？”

三号机吸干了机油，随手把压瘪的纸盒抛进了下水道，神情半是讽刺，半是赞同地说道：“森木同学，你的担忧很有道理，毕竟下水道里面经常会有信号不良的情况出现。那就赶快通知他们吧。”

这货自从不再是我名义上的老师，加上几个月没见，性格已变得愈发惹人厌恶了。

然而我实际上的通知也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在聊天室里要叫绯她们多小心留意一点而已。

我所在的下水道入口距离体育馆不怎么远。反AI组织人员尽管可能躲藏在地下，还是会有对体育馆造成破坏的可能性。

最近发生能够吸引众多人数前来的事件，也就只可能是卡卡的演唱会了。

反AI组织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很难说他们不会有在演唱会上捣乱的想法。

三号机选的入口仍是处于长久废弃区段，免去了我预想需要忍受恶劣气味与污水的麻烦。尽管如此，地下错综复杂的道路对我而言依旧是噩梦般的存在。

起初是我按照地图在前头领路，三号机在后面跟着走。很快就换成三号机领路，绕得头晕眼花的我跟在其身后的状况。

第二市区下水道远比第三市区来的复杂多变，这里总体上看，更像是团绕在一起的麻线团。即使有电子脑测绘地图，人类相对于机械天生的方向感劣势在黑暗管道里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时走着走着，脚下甚至还会出现失重的错觉。

从进入管路就保持沉默的三号机忽然提醒道：“到了，脚下小心。”

它刚说完，黑暗中，在我前面这个电子合成人的朦胧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我跟随上去，脚下顿时一空。

好在超距感知早有预感，外骨骼装置的腿部已预先延展开推进器部件，使得我在空中如履平地，不至于立刻摔到下方。

下水道到了此处，接下来的地方居然是个大方向垂直凹陷的坑地。

坑地很大，一眼望去，面积足可以比拟城堡学院的操场。

我漂浮在空中，脚底两簇幽蓝火焰是这个坑地中仅存的光源。藉由脚底照明可以看到，三号机丝毫不虞下坠可能出现的危险，先我一步坠落下去。直到即将一头栽进坑底那些漆黑不明物质里时，它的胸口、双腿、双手部位才冒出同我一样的推进器火光。

三号机慢悠悠地、歪歪扭扭地拔升高度，飞到了我面前：“诶呀～好久没试过飞行了。新装的配件，献丑献丑……诶！你的这身装甲不错啊……”

“快别献丑了，要找的人呢？”我环顾四周，没发现这里有人活动的迹象。

“要等会才来。”三号机扳起食指，向上指了指，“我们到顶上去再说。”

原来三号机到这里来，是想要预先做好埋伏。

坑洞顶部是个表面不规则的圆顶，壁面坑坑洼洼，还有些长短不一的锥形石柱。我和三号机升到圆顶，各自寻到足够支撑体重的柱子，抓住落脚点攀附其上。

两人推进器火焰熄灭，坑地里再度陷入黑暗。

三号机顺道打开它的胸腔金属罩，掏出两件类似雨披的透明薄膜，交给了我一件。

在三号机的指示下，我很快套上了全覆盖式的雨披。束好手脚收口，按下处于头套面罩位置的按键，整个人就彻底融入了环境中，进入隐形状态。

雨披和小白的热成像光学迷彩原理类似，但由于使用时要特地披上这么一层皮，不能露破口，从技术角度来讲反而要略逊一筹。

沉静的氛围没持续多久，从其他通往坑地的各个管道远处开始传来隆隆的回音。

一名名黑袍加身，在下水管道里还戴着墨镜的人员总算出现。他们驾驶带有电火花的磁力摩托飞空艇，一辆接一辆飞入坑地。

相互之间紧挨的摩托艇们进到坑地，队伍齐整，好似多股浑身冒着蓝光的大蛇探了进来。这些“大蛇”碰头之后，相互之间交缠合流在一起，放慢了速度，沿同一方向围绕坑地边缘进行缓缓的旋转。

坑地底部的那些常年堆积的垃圾，此时也开始运动——底部有两块嵌合的合金门板正在从内向外打开。

随着门板开启，底部像是亮起一盏功率极高的探照灯，光亮强烈到足可以晃瞎人眼的程度。

现在我总算明白黑袍人们为什么要戴墨镜了。只是如此一来，在场唯一会遭受此罪的我只能眯起眼睛，维持超距感知的同时尽量用余光打量下方的场景。

金属门板开启到最大，一块反重力悬浮平台从中升起。平台中心正是刺人眼睛都光芒来源，它的亮度高到让人无法直视，以至于在它升起之后，我只能选择闭合装甲的面罩，间接使用头盔摄像头观察。

“人都到齐了？”坑地下人影幢幢，隔着一层雨披我都能清楚听到底下有人站在悬浮平台，开着扩音喇叭说话，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他的身体仿佛就是光源，即便经过头盔摄像处理，看那在光芒中若隐若现的身形，竟仍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围绕他的成百上千摩托艇的轰鸣噪音也格外响亮，让我不禁有点怀疑，驾驶它们的人员出生可能是一群类似黑街那边惯会夜间飙车的飞车党。

就在此刻，原先由三号机发送给我的地图资料里，一个预先定时，到达时间会自动响应的程序向我发送了运行请求。

是个音频文件。

我事先早知道它的存在，看在结构简单，没有危险的份上懒得管它。不想打开之后，三号机的录音在我意识中响起：“等会如果看见我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要来救。”

不要来救？

我未回味过来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坑底以之前说话那人为中心，猛然向外扩散开来一串乱码信号。

乱码信号与第一名她们使用过的求救信号有些类似。但这回的信号我可不敢接收，直接任由它撞上电子脑防壁，完全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我心里正奇怪在搞什么名堂，就在身旁的三号机无力地松开手，笔直朝下栽倒进了坑地垃圾堆里。

闹哄哄的摩托艇大会随即停歇，万千双狠厉的眼睛盯向了三号机坠落的方向。

还在顶端的我，身上蓦地后背冷汗涔涔，手心也全是冷汗。

想起第一名她们遭受电磁脉冲时，也说过感觉到某种奇怪信号，反AI组织真正用来对付处决者乃至其他高等AI的手段已清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