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的双拳猛地握紧,极寒的气息几乎要将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空气中的水汽迅速的凝结,雪乃的脚下就好像盛开了一朵由寒冰凝结而成的花束,只不过这朵花束的每一片花瓣都是如长矛般尖锐的枪棘,由寒冰凝成的枪棘。

她能清晰地听到她的身后响起一声木屐蹬在地面上的声音,那个穿着浴衣的赤瞳女人应该是被雪乃的寒冰给逼退了,雪乃面前戴着口罩的小太妹也一下子缩进了那个黑色的裂缝之中,那道裂缝就好像被拉上了拉链一样在她进去的一瞬间就关闭了。

雪乃转过身看着身后穿着枫红色浴衣的女子,女人的样子很平静,她微笑着看着身前的雪乃小声地呢喃道:“真可爱。”

女人的轻声呢喃雪乃自然是听不清的,她只是看见女人的艳红色的双唇轻轻地开合,女人忽然抬起头用那双赤色的瞳孔看着面前的雪乃:“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女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雪乃的身后,寒气将周围的水汽凝结成无数颗弹丸大小的冰球,雪乃只要稍稍挥一挥手,这些冰球便会化作子弹,密集的弹雨能让面前的女人变成筛子。

“我啊……”女人慢慢地将手探进浴衣里,从胸口的位置取出一片颜色鲜艳的红色枫叶:“户隐的鬼女,红叶狩。”

女人的手指一动,雪乃只看见她手中那片红色的枫叶慢悠悠地飘落到地面上,就在那片红枫落地的一刹那,雪乃的面前突然涌现出大片飘落的红色枫叶,这种景象就好像是一阵强风席卷了枫林似的。

红叶一片片的落下,雪乃只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逐渐的她眼前的光线慢慢消失。

“鬼道·一叶障目”

眼前一片漆黑,眼睛却没有刺痛感,雪乃的视线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住了一样,应该是对方鬼道的影响,但现在雪乃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视觉究竟怎么了,最直观的感觉之一丧尸,她现在只能依靠听觉来辨认对方的位置,好在红叶狩穿着一双木屐,附近的地面又恰好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木屐踩在上面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果然,如雪乃预料的一般脚步声很清晰地回响了起来,不过声音离得很远,而且脚步声很平稳听声音,对放像是散步似地慢慢朝着雪乃靠近,雪乃的双手挡在身前,雪乃将右手轻轻地向前一推,她身后的冰块弹丸就像是得到了射击指令似的,寒冰的弹幕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行而去。

雪乃只听见一声木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那些冰弹丸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的声音。

“小妹妹,好凶啊。”红叶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没有打中?!”雪乃暗自惊讶道,按照她所听到的声音,红叶狩只不过是稍稍挪了一下位置而已,那么多弹丸居然一发也没有打中她么?

“那么杂乱的攻击,你想打中我的话,怎么说也得睁开眼睛才行啊,雪女妹妹。”红叶狩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了起来,实际上,雪乃因为视觉受限,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红叶狩其实根本没有移动过,她的身边环绕着三四个黑色的裂缝,还有三四个裂缝在离红叶狩稍远的位置,而红叶狩只不过在那里原地踏步而已,雪乃所听到的声音都是由另一边的裂缝中传出来的,对着那些空洞射击,自然什么也打不中。

红叶狩对着身边的黑皮肤女孩点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意。只见那个戴口罩的女孩朝前方伸出手掌,空气中裂开了一条缝隙,女孩朝着红叶狩点了点头之后,跨进了缝隙之中。

而红叶狩则轻轻地拍了拍手掌,掌声刚刚想起,只见雪乃轻轻地一跺脚,就看见一股寒气朝着远处的裂缝延展出去,寒气所过之处,就连地面都被冻结了,但一直延伸到裂缝那里,寒气也没有捕捉到红叶狩的影子。

“你是在靠脚步声判断我的位置吧,但是小妹妹。”红叶狩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忘了,刚刚还有一个人,她就算靠近你身边,也不会有脚步声的哦。”

“糟了!”雪乃在心中暗叫不好,但当她察觉到身后的妖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的身后虚空中被拉开一道裂缝,裂缝中探出一只手将雪乃拦腰抱起,雪乃被一种近乎于公主抱的形式托起,雪乃在惊慌之中发出一声惨叫,但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来,而是淹没在了那道凭空出现的旋涡之中。

红叶狩站在原地,她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似乎是晴明府邸所在的位置,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阴险的笑意:“鬼欺啊,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很想要再见你一面呢。”

【英国·卡森德拉】

“摩根医生?”烛炘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房门,他特意去问过了,今天摩根医生正好休息,而按照摩根医生的同事所说,他但凡是休息日都会窝在家里,从早上开始泡上红茶抱着一本厚的吓人的书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天。

不过,烛炘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五分钟了一直都没有人来应门,难不成今天摩根医生一改平日的作风想要出去玩一趟?

就在烛炘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打道回府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只见摩根医生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鼻梁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的烛炘:“有事么?”

“想过来和你聊聊,不知道是不是方便?”烛炘笑得很和善,同时将右手拎着的甜点礼盒递到了摩根医生面前:“我想和你聊聊这个镇子的事情。”

“先请进吧。”摩根将烛炘引进屋子内,随后顺手带上了房门:“请随便坐。”

烛炘在沙发的次座上坐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摩根家里的布置很考究,让人一看就有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茶几上的茶壶内刚烧好的红茶散发着微微的香气,房间内并没有开暖气,但是一旁的壁炉却一直烧着,给房间送来温暖而又舒适的火光。

摩根将一杯红茶倒在杯子中递给烛炘:“你说你想问镇子的事?为什么要找我?”

“昨天晚上,我闲来无事,去查了一下现在小镇居民们的档案,我正好看到,你是目前还在小镇居住的人里面,待的时间最长的那个了。”烛炘接过红茶之后,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摩根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确在这个镇子里住了很久了,有什么问题吗?”

“从最新的档案上来看,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你是1997年来到卡森德拉的,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一年了,从房子里一些东西的老化也大致能看出,你的的确确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

“是啊,警官你观察的真仔细。”摩根微笑着说道。

“但是,那仅仅是近十一年的档案,更早一些的档案就没有电子档了,于是我起了个大早去翻那些旧档案,这个小镇的资料最早可以追溯到一战时期,确切地说,卡森德拉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然后,我在很古老的记录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烛炘放下还剩有半杯红茶的杯子说道:“在1916年,我在参军入伍的名单上看到了一个人,艾尔·卡恩·摩根以战地医生的身份入伍。”

摩根医生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几滴红茶随着摇晃撒了出来,他的表情虽然还很镇定,但烛炘能感觉到摩根医生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察觉一个人的心里对一个魔法师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烛炘从口袋掏出手机,他轻轻点了几下将手机递到了摩根医生的面前说道:“这个人,和你长得好像啊,医生。”

摩根医生看诊手机屏幕里的那种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甚至还有些许掉色,但是,照片上的人的轮廓依然很容易辨认。

而且,那是摩根医生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和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警官的观察能力......果然很强啊。”摩根苦笑着看着烛炘:“没错,你的猜测是对的,我就是艾尔·卡恩·摩根,也就是当年的那个战地医生。”

“也就是说,你从一战时期一直活到了现在?”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烛炘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仔细想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理由,眼前的这个医生,最多也就百来岁的年纪,烛炘认识的那个老爷子,大概已经有上千岁的高龄了吧。

“对,我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六岁了。倒也不是我想活这么久,可是没办法,我死不了。”摩根苦笑着将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我记得,那是1916年的夏天,大概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来着,总之时间过去很久了,当时正在打仗,镇子里每天都能传回来前线的消息,当时我还不太在意,只觉得离我自己很遥远,那时候,我每天都沉浸在和瑟曦的卿卿我我之中,你懂得嘛,你应该,也有过这种经历,就是那种情侣的热恋期。”

“实际上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摩根医生,不过不麻烦,你继续说。”

“咳咳。”摩根轻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的气氛:“艾恩·瑟曦,那是我在参军之前认识的女孩,我和她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我两很谈的来,于是乎,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就好像壁炉里的火一样,啊,有些扯远了,警官你应该也知道1916年发生了什么,就是索姆河战役。说实话,那时候说是带着什么保家卫国的荣誉感去参军,现在想想当时的战争,哪有什么正义可言,其实那些招兵的演说,都是在哄着我们去参加战斗,总之,我顺利入伍了。当时,在车站和瑟曦分别的时候,她一直在哭,直到火车开始开动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不要死,一定要回来。’。”

“接着呢?我记得,索姆河战役,英军伤亡惨重,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也是从那次起,我开始发现,我死不了。我明明记得子弹一句穿透了我的心脏但是,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但是,我却活了过来,他们在翻找尸体的时候发现了我,自那次起,我就发现,无论我以何种方式死亡,只要不是身首异处,我都会活过来,同样的,也没有任何疾病可以杀死我,战争结束后,我回到卡森德拉,我想起找瑟曦的时候,却得知,瑟曦已经嫁人了,而且,我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眼。”

“什么意思?”烛炘问。

“我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瑟曦的墓碑。”摩根说的很平淡,但烛炘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微微用力,指甲都深深地摁进了肉里:“我回来的太迟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因为什么,所以才不会死的?”

“其实你应该很清楚吧,警官,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的警察,森玛的案子也不是普通的案子,他们都牵扯到了一些,人类很久以来一直在想象,却有无法证明的东西,那些是玄学或是神秘学的范畴,不是我的专业,不过,我为了弄清自己为什么不会死,做了很多调查。”摩根给自己的杯子倒上红茶:“答案,就在于卡森德拉。”

“说下去。”

“我发现在卡森德拉,各种物质都比附近的其他镇子要更多一些,就连草木都更加茂盛一些,而且,也是前些年,可能是十年前吧,我才发现的一件事。”摩根顿了顿说道:“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诅咒,有可能会化为现实。”

“言灵!”烛炘在心中这么暗自叫到,他从踏进卡森德拉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这个镇子的不正常,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是,有一点,在卡森德拉,进行灵息(吸入灵气转化灵力的过程)要比在其他地方更加舒服,换句话说,卡森德拉的灵气环境比其他地方要更好。

如果结合摩根医生的描述的话,灵气浓度高,言灵生成率高,言灵失控率高,如果一个地方同时拥有这三个条件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灵能特异点。

“等等,摩根医生,你刚刚说,瑟曦在你出发前跟你说‘不要死,一定要回来。’对么?”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言灵......”烛炘小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

“瑟曦对你说的那句话,形成了类似于魔法一般的效果,如果在别的地方的话就不可能,但是在卡森德拉,就有可能,瑟曦当时怀着极其强烈的情感对你所说的那具不要死,形成了一个言灵,而这个言灵一直作用在你身上,只要你还在卡森德拉,你就不会死去。”烛炘没有再说话,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话,不是摩根能承受的。

瑟曦之所以会早逝,恐怕就是因为无意之间发动了这句言灵,饱含善意的言灵不会生出祸妖,但是,言灵的法则是永恒的,发动言灵的基础是信息,其次,就是等价的交换条件,你想要一个人不要死,没问题,言灵可以做到,但是你必须付出相应的条件。

这是一种以命换命的言灵,之所以瑟曦的言灵效果似乎要更好,可能也是因为卡森德拉灵能特异点的地理位置所造成的。

“所以说,你之所以不会死,或许是因为瑟曦的祝福,想要死也很容易,离开卡森德拉,在别的地方,你会安安稳稳的生老病死。”烛炘叹了口气:“说起来,摩根医生,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卡森德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你是说克拉夫来到小镇之后吗?”

“为什么会特意强调克拉夫?”烛炘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感觉线索正在逐渐串起来。

“那些花。”

“花?”

“自从我获得不死之身之后,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蓝色的光点,所有活着的生物周围都会有那种光点。”

“他说的应该是组成灵气的灵子,灵子有明显的追随生灵的特性。”烛炘在心里默念道。

“但是那些花不一样,那些花四周散发的是一种紫黑色的粒子,很浓的紫黑色粒子。”

烛炘缓缓地直起腰,摩根可能不知道,但是烛炘很清楚,如果一个东西四周有过量的灵屑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东西和祸妖是一个性质的。

除了已经死透了的死灵之外,包括鬼怪都会进行灵息,生灵或亡灵都是吸入灵气排除少量灵屑,而祸妖则是吸收怨念从而排出大量的灵屑。

“我总觉得,自从克拉夫来了之后,镇子上的黑色粒子就变多了,而且......”摩根支支吾吾的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且什么?”

“我总觉得,镇子上的人越来越恐惧,现在晚上已经很少有人敢出门了。”

“恐惧......”

就在烛炘思考的时候,手机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烛炘对摩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走到一边的阳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是安德烈打来的。

“喂?怎么了?”

“你在哪?”安德烈问。

“我在摩根医生那,有什么事?”

“你那边搞定了赶紧回来,那个小修女有重大发现。”

“我不是小修女!不用强调小那个字!”电话那头传来玛丽修女的抗议声。

“什么情况?”

“卡森德拉外面开的那种花,就是那种黄色的,花蕊长得像眼睛的花,有印象吧,刚刚小修女觉得那东西长得有点奇怪,问了一下大伙又都没见过,小修女说什么‘秉着未知的东西都先调查了再说’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这段语气模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于是呢?发现了什么?”烛炘问。

“小修女的驱魔道具对它们有反应。”

“看来那东西的确是祸妖。”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安德烈那边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

“这个我回去再说,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了?”

“有,我们提取了那种花的汁液和花粉,那里面富含着一种真菌。”

“真菌?”

“似乎是可以让人产生轻度的幻觉,不过,哎,你等一下,小修女要直接跟你说。”

“我不是小修女!”电话那头传来玛丽颇有些失态的声音。

“喂,烛炘听得见吗?”

“听得见,你继续说。”

“我查过那种真菌了,这种长相和昆虫类似的真菌在《恶魔典》和《神秘生物考》上都没有发现,但是,我在另一本书里发现了这种东西。”

“什么书?”

“《暗夜的呢喃》,克苏鲁神话小说。在那本书里,这种真菌被称为‘米·戈’。”

“等一等,我怎么记得米·戈是一种外星生物而且那玩意长得很大来着?你不是在花的汁液里面发现的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烛炘,克苏鲁神话毕竟是神话,这东西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卡森德拉。”

“克苏鲁神话......克拉夫......深海,黄衣......,黄衣的国王?!”烛炘像是突然响起什么似的愣在了原地。

“玛丽,你把电话给安德烈,快。”

“啊,好。”玛丽被烛炘突然的态度转变给吓了一跳,电话那头传来颤巍巍的声音:“安德烈先生,电话。”

“怎么了,你说?”安德烈结果电话后问道。

“你马上帮我查一下奥古斯特·菲利普·克拉夫这个人,这个人很关键。”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他。”

“跟这些事件有关的所有人,都提到过克拉夫这个人,而且森玛的家里还有克拉夫所著的《深海里的绞刑架》,虽然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直觉这个层面上,但是,帮我查一下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如果一个人的名字反复出现在这起事件中,第一次可能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之后,那可就不是巧合了。

而是,一定概率之下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