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宿区】
小林安久不喜欢下雨天,特别是这种冬日的雨夜,温度会比其他时候要更低,而低温带来的恶劣影响就是本应该光顾他们店里喝酒聊天的女孩们更愿意待在家里,看电视台播放的连续剧。但是,那是过去的烦恼,现在小林安久不用担心会没有客人上门,不管是什么天气,只要天上下的不是刀子,他们的店就必然会有人关顾。
枫之居是新宿区首屈一指的牛郎店,小林安久一手带出来的几个男人曾经被公认为牛郎界的皇帝们,不过,这都是义经来之前的事情,现在如果在牛郎这个行业圈子里问起谁是目前最耀眼的明星,那毫无疑问,就是枫之居的新人——义经。
这个神秘的男人就真的像他的花名一样,一路所向披靡,现在颇有一种要强取日本历史级牛郎之王的势头,不过,义经依旧保持着每天只接待客人半小时的习惯,半小时一到,小林安久就会看到义经从座位上起身,穿过簇拥着他的人潮回到二楼属于他的宿舍里去,除非偶尔老板娘来找义经喝酒,否则,义经一到点便会消失,他的宿舍别人是进不去的。
这或许就是皇牌牛郎的风范吧,小林安久有时候会在心里这么想。不过,回首一下自己过去的人生,在自己事业的巅峰期的时候也很难做到像义经这么洒脱。
说到底,还是水平上的差距吗?
小林安久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的霓虹,雨水打在窗户上,使得屋外的灯光发生了折射,光影变得模糊起来,窗外的一切也都变得虚幻甚至是有些失真。
“算算日子,今天老板娘也该来找义经喝酒了。”小林安久小声呢喃道,他有注意过,老板娘每周的周三或是周五还有周日,必然有一天会来店里找义经小饮几杯。虽然背后小林安久总是猜测义经会不会就是老板娘偷偷包养的小白脸,但是这种假设,他是万万不敢在人前说的。
毕竟,枫之居的老板娘,樱井春,是被歌舞伎町奉为女王的女人。
樱井春自己是罕见的美人,但她永远只是在幕后经营,她的手中,同时掌握着歌舞伎町最大的最优质的两个店面,一个是牛郎店枫之居,还有一个就是樱井春自己的酒猫屋,所有和樱井春熟悉的常客都知道,这位老板娘即使是美艳绝伦,也会让人有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垂涎樱井春美貌的人并不少,但事实上,能有幸和老板娘喝上一杯酒的人都算少数,樱井春会对他们做的最亲密的动作,恐怕也就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替看得顺眼的客人倒上一杯酒。
不过,大多数客人都没有什么怨言,老板娘不接待客人,这是规矩,而且,像是约定俗称似的,他们更愿意樱井春保留着一种高岭之花一般的美好,而不愿意亲手将这朵话折下来,扔进泥潭里。
“不过恐怕真要有人敢折这朵花,也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吧。”小林安久时长这么想,对于他而言,樱井春的美貌并不是什么多值得夸赞的东西,毕竟在歌舞伎町,如果单按美貌来算,歌舞伎町里还有那个传奇般的美人调月佑希,樱井春的美在她的光环下也只能算是有点漂亮。
真正让人觉得厉害的,是樱井春的手段,一个女人在歌舞伎町开店不奇怪,但能凭一己之力将两家店全部经营成歌舞伎町最强的店面,那樱井春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先不说牛郎店的经营,樱井春能将酒猫屋保持在和天都极乐城几乎持平营业额,就已经让人觉得赞叹了,毕竟,天都极乐城可是有那位千年难得一见的,被奉为欲望的化身的调月佑希。他不知道樱井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一个能在歌舞伎町游刃有余的女人,小林安久当然会觉得敬佩。
小林安久打开窗,想让屋外的空气涌进来一点,房间里面很闷,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而当他打开窗户的瞬间,一个人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伞面上用细腻的笔法绘着一束红梅。
嗒——嗒——
木屐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小林安久赶紧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他知道,老板娘来了。
当他走到楼下的时候,樱井春刚好走进屋子,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手中的纸伞,随手递给了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侍者。她的脸上化着淡妆,眉眼间都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能是因为屋外的雨还是有些大的,樱井春身上有些地方还是被雨淋湿了,脚上的白袜也因为溅到了水而产生了一种透明感,透过那双白袜能看到樱井春的脚趾。
每次看到她,小林安久还是会觉得自己心脏漏了一拍,虽说他自认为作为牛郎已经久经沙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是像樱井春这样,将风尘与优雅结合的恰到好处的女人还是少见的。
“老板娘,我马上去叫义经过来。”小林安久说道。
樱井春摆了摆手:“不必,我还是去老地方等他,今天那里还是空着的吗?”
“我算了算今晚老板娘该来了,就特意帮你们留了那间房。”
“真了解我呢,安久君。”
小林安久笑着挠了挠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樱井春那饱满的胸脯和白皙的锁骨上。
“啊啦,想不到安久君这样的牛郎前辈也不免会有三俗的时候啊。”樱井春微笑着摸了摸小林安久的脑袋,就好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
没有更多的交流,小林安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从自己身边飘过。
“那么,我先去楼上,等义经过来,啊,对了,记得多备一些酒,今晚我们会有很多话要说。”
“是,知道了。”
与此同时,坐在沙发上的义经也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到访,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女人之后说道:“时光飞逝,今日就先到这吧。”
义经站起身,左手提起被他放在一边的长刀,那柄长刀有着很漂亮的褚红色刀鞘,他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向四周的眼神平静而又随和,就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麻烦让开。”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文雅的感觉,就仿佛古代贵族一般的优雅,安静,虽然看起来很温和。
女孩们缓缓地让出一条道来,她们看着这个男人从她们的身边走过,他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倾斜一下,似乎离开了那个沙发,他的眼中就再也没有那些女人了。对于牛郎来说,他们对待自己的客人应该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每一个人来到枫之居的女孩都该受到公主般的宠爱,这也是小林安久一直奉行的准则,但义经的存在打破了这种准则,女孩们总觉得和他之间似乎隔着一堵墙,但这个男人就是对他们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男人提着长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背影看上去就好像是叼着一根稻草的浪荡武士,男人只是拿着烟,没有点着,直到他离开了人群,这才缓缓地将那支香烟点上,一道轻薄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烟雾缭绕之中,使得他的背影变得更加虚幻。
义经从小林安久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没忘记微微点头向他问好,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小林安久见过的最有礼貌的头牌牛郎了。
“老板娘在老房间等你。”小林安久提醒道:“去的时候记得把烟掐了。”
“没关系的。”义经耸耸肩:“反正那个女人也抽烟。”
“哎?”小林安久愣了一下,他刚想说些什么,义经便已经走上了通向二层的楼梯了。
【枫之居·醍醐之间】
很多人都在猜测,每次老板娘来的时候,醍醐之间里究竟是怎样的一幅香艳模样,或许能看到醉酒的樱井春斜卧在榻榻米上,,和服的领口由于醉酒带来的燥热感而微微敞开着,一只脚上的白袜贴合脚底,而另一只脚上的白袜则随意地挂在脚趾,平常如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女人怀中抱着,难得露出顺从表情的义经,两个人各执一杯酒,炽热的唇贴在对方的杯沿上。
总之,大家都是将醍醐之间的场景想象的尽量香艳一些,他们总觉得,私下里的樱井春绝对会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你这幅样子,要是被店长他们看到那可怎么办?”义经靠在墙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盘膝而坐,正端着大杯啤酒豪饮的樱井春。
此刻,若是小林安久在的话,大概会有一种幻灭的感觉吧,他以为是浓姬一般的女人,此刻正如武田信玄一般生龙活虎。
“哈~舒服,”樱井春发出相当豪迈的赞赏:“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看见这些吗?”
樱井春一拍大腿:“我应该让他们再送一点啤酒进来才对,你有烟吗?”
义经叹了口气,从口袋的烟盒中取出一支递给樱井春:“我以为你戒了呢?”
“一样东西如果你喜欢上了,就很难戒掉,有些人爱财,你能让他们戒财吗?再说了。”樱井春点着手里的香烟,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雾:“姐姐我也只有在你们面前才敢放松一下。”
“也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的时候,她还被你吓了一跳。说想不到樱井春小姐酒量这么好。”
“姐姐我以前可是号称‘千杯不赤面’的传奇酒场女子。”樱井春笑了笑:“人嘛,在朋友面前,总是想过的随意一点,再怎么冷冰冰的人,在家人面前还是会露出微笑来的。”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义经看着窗外,雨依旧还是很大,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恐怕这场雨过后,天气就会更冷一些了。
“阴阳寮那边还是正常上班,抓抓祸妖抓抓妖怪。”樱井春向后一倒,很随意地将修长的双腿张开,整个人躺成了一个大字,义经见状为了避免误看到樱井女士的裙下风光而不得不别过头去。
“其他的呢?”
“其他没什么动静,不过,我听说最近东京最有名的妖怪暴力集团有所行动。”
“嗯?”义经皱了皱眉。
“只是听说,那个叫猛鬼八人众的妖怪集团,前些日子抓了一个人。”
“抓人?抓的谁?”
“准确来说是抓了个妖怪,他们啊......”樱井春顿了顿说道:“抓了雪女。”
“哈?抓雪女?”义经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
“没错,就是抓的雪女,听附近的妖怪说的。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他们抓雪女是为了什么?贪图美色?”樱井春将还剩半截的香烟摁进烟灰缸中熄灭:“不过,我后来想了想,或许,他们是想要引什么出来。”
“把雪女当诱饵?”义经按住刀柄的手轻轻握紧。
“只是一个猜测,不过,还有一些有趣的情报哦,你要不要听?”
“你直接说出来会比较好。”
“好好,知道了。”樱井春白了他一眼之后说道:“猛鬼八人众的首领,似乎是青龙,也就是,前十二神将。”
“安倍晴明的式神?”
“没错,这样看来,安倍晴明和十二神将解除式神契约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其余的十二神将也不知道都在哪里,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式神。”
“如果是青龙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安倍晴明才对,为什么会抓雪女?”
“猛鬼八人众之中还有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妖怪,她叫做,红叶狩。”樱井春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也就是‘户隐的鬼女’。”
“是她.......”
“如果有她在的话,这场绑架可就不能说是单单针对安倍晴明咯,或许......”樱井春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对方盯上的目标,是酒吞童子或是源家,也说不定哦。”
【东京·晴明府邸】
服部半藏面前是一间看似很平常的复式洋房,跟这附近的所有洋房一样,不过,门口的标牌上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安倍两个字,不仅如此,仔细观察一下的话,房子四周也有用言灵布下的结界,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言灵,以服部半藏对言灵的理解,想要完全解读这种言灵还是有些困难,他只能大致读出这种言灵结界的作用,似乎是改变空间和驱除妖邪的言灵。
“这个结界,有意思啊,不愧是安倍晴明布下的结界。”土御门丽茶赞叹道。
服部半藏这才想起来,他身后的少女,是土御门家的这代的天才少女阴阳师,和他这种更擅长舞刀弄枪的人比起来,土御门丽茶的阴阳术天赋要好上太多。
“不过好复杂啊,退妖咒的变体再重叠上幻目咒,然后再叠加了炎火咒和降魔咒以及空间类的言灵,这么多复杂的言灵术士,晴明前辈不累吗?”土御门丽茶揶揄道。
“嘛,毕竟是安倍晴明。”服部半藏耸耸肩,他心里其实也很好奇,这位日本历史上的第一阴阳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要怎么进去,总不会是先按门铃然后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样吧。”土御门丽茶抬起头看着服部半藏。
“我还不知道他让不让我们进去,毕竟他是让我过来,然后你却硬要跟过来。”服部半藏无奈地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他都拿这个小女孩没有办法。
“这是安倍晴明哎,我得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老不死。”土御门丽茶眼神中带着兴奋。
“我看看晴明告诉我的进入办法。”服部半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将门左边的石块丢向门牌。”
服部半藏朝着大门的左边望去,果然,在左边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黑色的鹅卵石。服部半藏捡起石头掂量了一下,石头不重,不过这样砸到门牌上,难免会留下磕碰的痕迹。如果平时他们都是这么进屋的话,那门牌上岂不是......
但门牌上却很干净,一点划痕都没有。
“这是一个言灵。”土御门丽茶看了一眼门牌后说道:“投石头去寻找入口这个方法,你不觉得很像中国的一个成语吗?”
“成语?”服部半藏不解:“抛砖引玉?”
“是投石问路,我们这个动作,构成了一个词语,这就是这个言灵的基础,亏得晴明能想出这种言灵啊。”土御门丽茶笑着说道:“丢吧,那块石头没准不会真的砸到门牌上。”
服部半藏点点头,他伸手丢出石头的一瞬间,便听到一声木鱼的声音,再一眨眼,也已经是在一个和风的庭院里了,庭院很大,地面上铺着和刚刚那种石头差不多的鹅卵石,而庭院中央还种着一棵樱花树,那是一株紫色的樱花树。
“灵樱......”土御门丽茶赞叹道:“半藏你看,这里居然有一棵灵樱。”
灵樱的确是罕见的植物,不过更令服部半藏在意的是这里的灵气,这么充沛的灵气,阴阳寮竟一直没有察觉到过,想必安倍晴明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使得阴阳寮的监测系统无法察觉到这块区域。
“你好,请随我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服部半藏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长发女子,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她一直微笑着,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
“我是晴明大人的侍女,现在带两位去见晴明大人。对了,由于事先不知道这位小姐要来,还请小姐配合我们一下。”
“哎?配合什么?噫——”土御门丽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现在是冬天,上身的衣服穿的很好,那个异物像是小虫一样在她的衣服里穿行弄得她痒的厉害,但奈何土御门丽茶也没法把那个东西抓出来,只能东抓一下西抓一下,看起来颇为滑稽。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服部半藏就看见一个纸片小人从已经精疲力尽的土御门丽茶的衣服里慢悠悠的飘出来,小纸人的手里还拿着土御门丽茶的手机。
“这个东西,先交由我们保管了。”女人对着土御门丽茶微微一笑。
土御门丽茶想要发作,但想到这还是在安倍晴明的家里,便只得强压下了怒火。
“那么,两位有请。”女子拉开面前的拉门,里面是一间和室,和室的空间很大,正中呀摆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各式精美的茶点。还有几杯茶,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那个男人留着齐肩的银白色长发,那双漂亮的狐眼正凝视着二人。
“你们好啊。”安倍晴明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但是此刻,土御门丽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安倍晴明身上了,她看着坐在方桌左边的女孩,和女孩身边的红发男子,表情变得愈发的惊讶。
“袁小希?!”土御门丽茶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啊,土御门小姐也来了啊。”袁小希也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等等啊,也就是说,袁小希一直藏在安倍晴明的家里吗?我们现在就叫......”土御门丽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这群强盗。”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之后,便求助似地抬头看着服部半藏。
而服部半藏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
“茶不错。”服部半藏夸赞道。
“谢谢。”晴明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喂,等等,半藏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土御门家的那个天才小女孩吧。”安倍晴明对着土御门丽茶笑了笑之后说道:“我没想到是这么小巧的女孩子,平常喝牛奶吗?”
“晴明前辈......”袁小希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
“如你所见,袁小希就一直藏在我这里,但是,你们最好不要想着抓她。”安倍晴明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因为她是接下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