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医生?”

“没有问题的,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很平稳,应该只是太累了,所以还没有醒罢了。”

“这样啊,那就好。”

朦胧的声音逐渐传入烛炘的耳中,他有些挣扎地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使得他有些睁不开双眼,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遮挡亮光,可手臂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得动弹不得。

“咳咳。”烛炘轻咳了两声,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身边传来了一阵响动,只见一个中国女人慌忙地坐到烛炘身边,她看起来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并不显得老态。女人用颇为担忧地眼神看着烛炘,嘴里还一边念叨着“醒了”之类的词汇。

“感觉怎么样?”站在女人身后的,则是披着一身白大褂的梅林,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会穿着医生的制服,不过这时候烛炘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我没事。”烛炘朝女人的方向望去,用有些低沉得声音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出事了,当然要来看看你啊,你也好久都没有回来了,你说你又没结婚,一天到晚也都不回家的。”女人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这不是有事在忙吗。”烛炘苦笑道。

“你在忙什么能把自己忙到医院里来啊?你是当警察的啊。”

“硬要说起来也差不太多......”烛炘小声嘀咕着,烛炘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正在一边偷笑的梅林使了个眼色。

“夫人,病人还需要休息,而且我们还要做个检查,要不您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他。”梅林很温和地问道。

“那......”

“请夫人放心,你儿子没什么大碍的。”

“那我先回去了,烛炘,出院了记得回来一趟,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说完,女人便站起身,有些犹豫地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提包离开了病房。

“我能不能顺便跟着去蹭口饭吃,你妈刚才可一直念叨着说要炖只鸡给你。”梅林坐到烛炘旁边的病床上,用颇为调侃的语气说道。

“请问这位医生你好意思去病人家蹭饭吗?”烛炘没好气地说道,“哎呀,我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但就是想要担心一下。”

“为人父母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父爱和母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是愚笨的。”梅林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床头的玻璃杯给烛炘倒了一杯水,“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关心而已,只是大多数时候都词不达意罢了。”

“啊......”烛炘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是这样吧。”

“起来喝口水,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梅林说着将烛炘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起来。

“多久?”

“快两天了。”梅林将水杯递给烛炘,“把你从卡森德拉带回来的一路上你就跟死了一样。”

“对了,路易斯和安德烈呢?还有薇薇安。”

“薇薇安没事,至于路易斯和安德烈两个人都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他们都说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一步离开了,好了,我们详细聊聊吧,你给魔法管理局发的消息是什么情况。”

“卡森德拉是不是已经毁掉了?”烛炘问。

梅林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完全毁掉,但是受灾面积很大,目前对外宣称是引发了爆炸,但是事实上,那个场景怎们开都不像是爆炸导致的。”

“是祸妖。”烛炘皱这眉说道,“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强大祸妖,它不仅像人类一样可以思考,可以说话,它甚至有自己的名字。”

“名字?”

“贪婪·优格斯”烛炘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只祸妖的名字,现在回想起那只祸妖烛炘甚至都会觉得恐惧,并不是因为那只祸妖的面目有多狰狞,也不是因为他蕴含的强大力量,那只恐惧似乎是出自本能的,是人类对于某种极恶之物的恐惧,“它说自己是......”

“原初的祸妖。”梅林打断了烛炘的话,烛炘也愣了一下,因为听起来,梅林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你......知道?”烛炘试探性地问道。

“我一直知道原初的祸妖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曾经亲手杀死过一只原初的亚种。”梅林站起身,走到窗边,他看着屋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说道,“这些祸妖一直藏身在人类社会之中,只不过即使是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原初的祸妖。”

“你都没有见过?”

“他们掩藏的很好,而且,原初的祸妖作为最早出现的祸妖,他们的力量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得了的。”梅林转过身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你这次能从贪婪手中逃生,只能说明运气确实是很好。”

“这样的祸妖,一共还有七只?”烛炘咽了口吐沫,仅仅是一只便可以轻松地摧毁一个城镇,那七只是有多可怕?

“不好说。”

“不好说?”烛炘愣了一下。

“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有原初的祸妖已经被杀死了也说不定。”梅林苦笑道。

“现在这种情况,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烛炘问。

梅林摇了摇头:“这些祸妖是一场变数,我的预言之中并没有出现他们的身影,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些祸妖却现身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有一点我们不用怀疑。”

“嗯?”

“从这一刻起,英国不再安全了,甚至,我们可能正生活在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梅林看着窗外,眼神显得空洞而缥缈。

“你觉得我们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能力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东京·无名神社·拜殿】

森川雪乃看着四周,周围都是一片黑暗,整个拜殿之内都空荡荡得,黑漆漆得一片显得异常的安静。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有些天了,每天都会有专职的小妖来给她送日常的水和食物,但是那天将她掳走的妖怪雪乃却还没有再看到过,反倒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天邪鬼和一个一脸和气的老僧来看过她。

雪乃身上的这些绳子看起来系的并不是很结实,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轻易地将绳索弄断,这些绳子上面似乎都被施加了言灵,被这种绳子束缚的时候自己的妖气像是被抑制了一般根本使用不了。

其实一开始雪乃对于被拐走这件事情并没有感觉到担心,只不过觉得有些丢脸,毕竟是被突然出现的妖怪给掳走了,至于担心,一开始雪乃的心里是没有这种情绪的,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太久没有返回的话,鬼欺和晴明一定会发现的,而这两个人,恰好就是整个日本阴阳师和妖怪巅峰的两人。

如果他们想要救她回去的话,应该还不是很困难的。

她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直到今天,雪乃有了一些动摇,第一是因为已经过去几天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今天见到了那个,被他们唤作是敖邝的妖怪。

他很危险,这是雪乃的第一反应,敖邝身上有着绝对不输给鬼欺的强大妖气,另外,从敖邝的眼神里,雪乃能感觉到无时无刻地杀意。他是带着恨意活着的。

雪乃这么想着,但逐渐临近的妖气却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一种熟悉的妖气,随着妖气而来的还有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是那个女人!”

穿着枫红色浴衣赤着双脚踩着木屐的女人缓缓地走进拜殿,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很自然地在雪乃的身边坐下:“很开心吧,鬼欺他们来救你了。”

雪乃想要说话,但是嘴巴上勒着的布条却让她没法出声,得知鬼欺来了,雪乃先是感到一阵欣喜,紧接着是担忧,她有些害怕鬼欺会跟敖邝交手。

“作为妖怪来说,你不觉得你的运气蛮好的吗?越后国的雪姬?”吴叶轻轻地贴到雪乃身边,她的手搭在雪乃的肩膀上,嘴巴几乎是贴到了雪乃的耳边,呼出的气流吹到雪乃的耳郭上,弄得雪乃一阵阵的酥痒,雪乃扭动着身子想要远离吴叶,但吴叶的力气很大,根本不给她挪开身子的机会,“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吴叶,源狩吴叶,我呐,巴不得鬼欺他们快点来救你。”

“什么?”雪乃心中一惊。

“这样,我就可以将源家最后的两只式神杀掉了。”吴叶那张美艳的面孔上露出骇人的微笑来,“这样,源经基的血脉就只剩下现在已经失踪的源家少主了,他说不定已经死了,那么,我的夙愿,就完成了。”

“唔唔唔唔唔!”

“你想说什么?”

“唔唔!”

“算了。”吴叶冷笑着,将勒着雪乃的布条取了下来,雪乃匆忙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抬起头,用一种凶狠地目光看着吴叶,吴叶见状,脸上的神色渐渐由冷笑变成讥讽,“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好害怕啊。”

“你杀不死鬼欺的,还有源明初,他不会死的,你也杀不死他!”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杀不死他们啊?”吴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雪乃的胸部揉捏着,这种无意义的调戏,对此时的雪乃来说是一种侮辱,吴叶是在提醒她,她此时的身份还是囚犯。

雪乃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但她的目光却依旧坚定而凶狠,看起来马上就会扑上来咬人一般:“你杀不死他们的!”

“真嘴硬啊,那我倒要看看,我杀不死他们,我能不能杀得死你。”吴叶站起身,妖气在她的指尖聚集,“反正他们也已经被引过来了,你的任务也结束了。”

雪乃闭上眼睛,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吴叶可以轻松地杀死她。

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雪乃不禁感到有些后悔,还有好多事没做,居然就要死了。

“喂,为什么闭着眼睛?”

鬼欺的声音?

雪乃睁开眼睛,只见一把长刀刺在自己身边的墙壁上,吴叶被那把长刀逼得退向了一边,红发黄衫的人站在们前,他背对着月光,雪乃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就仿佛明灯一般。

这一幕,就仿佛千年前,那一柄切断妖铃的长刀一般。

当时也是这样,赤发黄衫的少年走上台前,眼瞳中流动着武士般的怒焰。

雪乃没来由得笑了起来,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他终于来了。”

鬼欺朝着长刀的方向伸出手,那柄蜘蛛切就好像受到吸引一般自己从墙上脱力了出去回到鬼欺的手上,鬼欺右手握住蜘蛛切,左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鬼切,他看着吴叶问道:“你不是想杀我么?我在这,你来取我的头啊。”

“鬼欺!”雪乃发出一声惊呼,鬼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后裂开了一个黑色的缝隙,戴着口罩的少女从缝隙中探出手来。

鬼欺微微地侧过头,雪乃只看见他的右手微微一动,入口处的大门上便出现了一道裂痕,而戴口罩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黑色的裂缝在雪乃身边出现,戴口罩的少女慢慢地从裂缝中走出来,她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仅仅只是挥了一刀,竟然在身后的整个墙壁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空口啊,你要小心一点,这个男人毕竟是曾经的百鬼之王。”吴叶在一边提醒道。

被唤作空口的少女也摆出了一幅认真的架势,花宫鬼欺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雪乃身上,鬼欺没有说话,他提起双刀,缓缓地朝着雪乃走去。

“别让他过来。”吴叶吩咐道。

空口点点头她的身边聚集的妖气在她的面前撕开了一道裂缝雪乃眼睁睁地看着空口钻进了那道裂缝之中,随后裂缝消失然后空口便消失不见了。

“那个女孩,是裂口女吧。”花宫鬼欺很冷静地说道,似乎一点都不为了突然消失的空口而感到惊讶,“你们倒是挺会招揽新人啊。”

鬼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握着鬼切的右手,就在他刀尖所指的位置,裂缝张开,空口刚准备出来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刀锋,随即而来的还有鬼欺那近乎冰冷的声音:“你可以走,我不拦你。如果选择留下,后果自负。”

空口没来由地咽了口吐沫,鬼欺的话很明白,可以逃,不逃的话,就死。

面前的百鬼之王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可怖的威压,空口甚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明明鬼欺并没有挥刀,但空口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把刀锋的锐利。

“别吓唬小孩子嘛,鬼欺,你能不能杀得了空口,我可是很清楚呢。”一旁的吴叶笑盈盈地开口说道。

“吴叶应该很清楚,空口和鬼欺之间的实力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但是,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冷静呢?”雪乃在心中暗想着,不过就在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管是之前掠走她的时候还是到现在,她从来没见过吴叶真正动过手。

这个女人的实力,她根本就不清楚。

吴叶慢慢地从身后取出一支鞭子,她走上前去,微笑着看着鬼欺,但逐渐地,她的笑容开始扭曲,她的笑看起来越来越狰狞。

就在雪乃还在感叹吴叶可怖表情的时候,吴叶手中的鞭子却已经出手了,鞭子舞动的速度极快,雪乃的视线几乎没法捕捉到鞭子挥出的鬼道,她只能听见耳边响起的刺耳的声音,那是鞭子撕开空气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的碰撞声,无论吴叶的鞭子有多快,鬼欺的双刀似乎总是能跟上她的速度,两人的速度都很快,无论是刀的轨迹还是鞭子的舞动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团混乱的残影,根本没法想象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捕捉到对方的动作的。

在不知道多少轮的攻守之后,鬼欺率先后退了一步,他将两把刀横在面前,身体用力地向前倾。空口见状还以为是鬼欺终于支撑不住高强度的进攻开始转为守势,她匆忙调动妖气,在面前形成了一个连接着鬼欺身后的裂缝。

鬼道·裂空

“空口别去!”吴叶失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鬼欺身后的裂缝已经打开。

“鬼冥夜刀流·二刀式·夜游宴”

空口握着手中的匕首朝着鬼欺的身后刺去,但是匕首刺入的一瞬间,空口却发现自己的刀锋居然刺歪了,明明应该刺入鬼欺身体的刀刃,却刺在了鬼欺身后大概两步的距离。

而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令人不安地声音,那是刀刃高速切割空气所带来的噪音。

鬼欺以一种近乎是诡异的身份滑过了空口的身边,而空口甚至没有看到他挥刀,鬼欺就好像是在玩闹似地从他身边闪过,紧接着他一个加速朝着吴叶冲了过去,空口刚想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抬不起来,而这时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感,空口不禁发出痛苦的悲鸣声,自己的手臂不断地流出鲜血,鬼欺在一瞬间划开了空口手臂上的筋脉,这让空口在一定地时间内根本没法在动手了,就连聚集妖气都会变得很困难。

本身二打一的局面竟然在一瞬间就被瓦解了。

不过......

吴叶的长鞭在面前编织了一张网,舞动的鞭子像是绞肉机一般但凡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被撕碎。

鬼欺本想要强行突围,但吴叶的攻击根本就是无规则的乱舞,即使依靠鬼道·罗生门欺骗五感的能力,鬼欺身上仍被长鞭撕开了几道口子。他身上的黄色长羽织也被撕得破破烂烂得。

“鬼欺......”雪乃看着鬼欺身上破烂的黄羽织还有逐渐渗出血的伤口,以前也有过这种胡乱攻击的敌人,但是在雪乃的印象里,鬼欺还没有在鬼道生效的情况下被伤到过。

“没事的。”

“哎?”

雪乃抬起头,她看着鬼欺将身上破烂的黄色羽织一把扯掉,露出结实的上身。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无名神社·鸟居】

轰——

轰——

服部半藏的耳边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飞速地朝着鸟居前面的一块空旷地带移动,他的呼吸有些混乱,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镇守鸟居的这个妖怪,根本就是个怪物!

服部半藏成为阴阳师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他还从未见过像狒狒这样的妖怪。

轰——

又是一声如爆炸般的轰鸣声,就在服部半藏快要抵达空地的时候,他却看到一块巨石从烟尘中被丢了出来,那块大石头落在服部半藏身边,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陷。

同时从烟尘中蹿出来的还有一个黄发的年轻男人,男人的脸上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虽然是在战斗,但他似乎很享受一般。

“砰——”得一声男人落在地上拦住了服部半藏的去路,他看着服部半藏吐了吐舌头:“你想去哪啊,虫子。”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便已经一拳打了过来,男人的重拳击打在服部半藏的身上,但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悲鸣声,原先服部半藏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块巨石,不过男人的一拳威力也是极猛,竟是一拳将巨石打碎了。

“别想,给我逃。”狒狒伸出手,向着半空中用力一扯,竟是将隐藏着身形的服部半藏给拽了出来。

“轰——”服部半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的冲击不禁让他咳出一口血来。

“喂,你们阴阳师都是这样的软脚虾吗?说起来,我好像没见过你啊,喂,你叫什么啊?”

“服......咳咳,服部半藏,别小瞧服部家的忍者啊,混账!”服部半藏猛地起身,他从背后抽出那把妖刀村正,他反手握刀一记右横切击打在了狒狒的脸上。

狒狒见状不禁一惊,按住服部半藏的手也松开了。服部半藏趁机向后一跃,和狒狒拉开了大约五六步的距离。

“服部?嗷你是忍者啊。”狒狒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狰狞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低沉又饱含怒意的声音说道,“我是猿飞楑,忍者灭杀师。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