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真的被人割掉舌头了吗?”小葵怯生生地问道,她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即便阿久津右卫门已经离开了,但这个女孩似乎还是有什么顾虑。
“是被人割掉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晴明大概是意识到不能等小葵自己慢慢坦白,他只得像这样挤牙膏似地一点一点地引导她,“川子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仇人?”小葵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说仇人都是轻的,小姐虽然依靠长相在右京出名,但那其实只是表面,或者说,流传于老爷那一代的贵族口中,只有他们会把小姐当做难得的宝贝。其实在跟小姐差不多的同龄贵族还有一些平民之中,小姐的名声很差。”
安倍晴明和八百比丘尼面面相窥,这和他们两人来之前所知道的不一样,在他们的印象里阿久津川子是一位容貌姣好的贵族千金,似乎还蛮受人喜欢的样子。
但实际上,阿久津宅邸的情况和他们所知的并不一样。
“详细说说。”晴明看着小葵,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小葵的身上挪开,这也给小葵带来了一定的紧张感,必要的紧张可以使得小葵的证词更具有可信度,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是很难编出像样的谎话的。
“小姐虽说是右京地区闻名的美人,但是右京地区的贵族少爷们都很害怕娶到小姐,因为,小姐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太刻薄了。”小葵顿了顿说道,“平日在家里对待下人也是这样,一旦做的地方有稍微不满她意的,她便大发雷霆,她发火的时候也不骂人,但就是喜欢冷嘲热讽,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而且......”
“而且什么?”八百比丘尼追问道。
“而且小姐的眼光很高,她总是看不起下人和平民,有时候也看不起那些贵族的少爷们,哦对,还有那些跟她同龄的贵族少女们,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小姐也总是喜欢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她总是能让人觉得跟她聊天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她总是说那些贵族少爷们就是一些喜欢出入烟花柳巷的废物,而那些贵族小姐们都是为了生活而出卖自身肉体的奴婢,至于我们这些下人和平民,都是些没什么才能的下等货色。”
听到小葵这么说,八百比丘尼不禁皱起了眉,虽然不知道小葵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种说法总归让人觉得不舒服,按照小葵的说法,阿久津川子似乎有些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只不过,她比别人要更乐于去对其他人评头论足。
“曾经,阿久津右卫门大人有一位贴身的武士护卫,我记得那是一个叫冈一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很擅长唱和歌,他总是喜欢把现有的和歌歌词融合自己编撰的曲调,他的唱法总是很新颖也很好听,但有一次小姐听到之后却说‘咿咿呀呀的,也不按规矩唱,一点风雅气都没有,简直像是乌鸦在叫。’。”
“川子小姐真的这么说过吗?”八百比丘尼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发疼,她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按照贵族之中流传的说法,阿久津川子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美艳丽人,但听阿葵所说的,川子却像是一个尖酸刻薄的讨厌女人一般。
“是不是一下子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阿久津川子了。”晴明笑着叹了口气,“你所知道的川子和小葵所知道的川子实际上都是一个人,在长辈和父亲面前表现的乖巧懂事,而在无人看管的环境之中就开始释放自己的本性,这也是人类常有的两面性。”
“那个两位阴阳师大人,我说的这些,还请一定不要外传啊,老爷如果知道了我这么说小姐坏话的话......”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安倍晴明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小葵,“你知不知道川子小姐在临死之前都和哪些人走的比较近?”
“这个么......”小葵抬起头,她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思考地样子,“有伊井家的香坂小姐,还有就是小姐的未婚夫五河弦一郎大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多谢了。”安倍晴明站起身,他稍稍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尸体,八百比丘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明明还没有从小葵口中问出来太多东西,怎么就结束了?
“对了小葵,如果待会右卫门大人拿饭团来了,你就帮我们收着,我们就先行一步告退了。”说罢,晴明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八百比丘尼见状也慌忙站起身,简单地向着小葵行礼道谢之后便加快步伐朝着已经走远的晴明追了过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小葵这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安倍晴明和八百比丘尼在登上早已在外面等候的车架之后,八百比丘尼才很认真地看向安倍晴明,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质疑,安倍晴明被她突然起来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他缓缓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怎......怎么了吗?”
“我们就问小葵那些东西就可以了?就问完了?”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他歪着脑袋反问道:“不然呢?”
“不用问一下她有没有看到祸妖什么的吗?”
“没必要,如果是祸妖作案的话,除了被杀的人之外外人是很难看见的,而且那时候又是深夜,大家基本都已经休息了。”安倍晴明耸了耸肩,“小葵其实已经给我们提供了相当有用的信息了。”
“你是指什么?”
“阴阳师在面对一件案子的时候,通常要进行一个最初的判断,即‘人为策划’或是‘妖物作祟’,如果确定了是妖物作祟的话,那么就得确定是‘灵妖’还是‘祸妖’,根据川子房间内残留的灵屑来看,几乎可以确定是祸妖作案,那么我问你。”安倍晴明伸出一根手指在八百比丘尼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如果是祸妖杀人的话,那么下一步该干什么?”
“什么?”八百比丘尼一掌打开了晴明的手指,她瞪了一眼晴明,“你说吧。”
晴明的手指被打得有些生疼,他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说道:“但凡案件,就要搞清楚‘为什么杀人’还有‘怎么杀人’。也就是所谓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方法,对祸妖案件而言,方法并不重要,但是为什么杀人就显得很重要了......”
“因为关系到祸主的身份!”八百比丘尼打断了晴明的话,她大体上理解晴明的意思,如果确定了死者为什么会被杀害,那就有可能按照行凶的理由而反推出祸妖的祸主。
“没错。”晴明笑着点点头,“我基本可以确定阿久津川子的死亡就和她自己的性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有没有注意到,来祭拜阿久津川子的人大多都是阿久津右卫门的同僚,还有的就是阿久津右卫门的下属,而与阿久津川子同龄的人却没有多少,这其实也可以反映出,阿久津川子在同龄人之中并没有太好的人缘,甚至可以说,大家对他的印象很差,那么既然有这么多人对她抱有坏的印象,那一定会有一个人,对阿久津川子抱有敌意。”
“那我们现在怎么查?”八百比丘尼问道。
“我们就先从川子的未婚夫开始查起好了,也就是,五河弦一郎。”
【平安京·大川端茶室】
安倍晴明走进茶室的时候,刚好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角落里的五河弦一郎,他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茶桌前,面前摆放着一盘摆盘精美的茶点和一桌还冒着温和热气的茶,他的身上穿着草绿色的羽织袴,从打扮上看倒是挺朴素,不过,和其他的一些经商的商人或是干杂活的劳工比起来,五河弦一郎身上还是有一种很容易让人辨认的特质的。
他的皮肤比一般人要好太多。
安倍晴明走过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细细地品茶,嘴里还不时哼唱着和歌的句子:“鸣神の少しとよみてさし昙り雨も降らんか君を留めん”(隐约雷鸣 阴霾天空 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
“万叶集里的和歌啊。”安倍晴明在五河弦一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八百比丘尼就坐在他的身边。晴明看着五河弦一郎茶杯里的茶水,笑了笑问道,“听闻弦一郎大人嗜茶,便想着来茶室或许能间你一面,没想到当真见到了。”
“你是......?”五河弦一郎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生着一双狐眼的男人有着如同女人一般柔美的容颜,而他身边身穿巫女服的少女比起这个男人多了几分灵动的感觉。
“在下,阴阳寮现任阴阳师,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将手中的折扇缓缓打开,露出的扇面上是用黑色的墨迹绘制而成的五芒星,“旁边这位巫女也是阴阳寮的阴阳师,八百比丘尼大人。”
“晴明大人!”五河弦一郎脸上泛起一丝兴奋地表情,“我听父亲提起过你,他说你是全日本最好的阴阳师。”
“能得到鲭目大人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安倍晴明笑着颔首道,“不过弦一郎大人,我们来找你也并非是单纯的结交朋友,而是想要问一下有关于你的未婚妻,阿久津川子的事情。”
“问她?”五河弦一郎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也恢复了平静,“你们问她做什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弦一郎大人,容我冒昧。”安倍晴明合上纸扇问道,“川子小姐死了,你似乎并不是很难过?但据我所知,她是你父亲亲自为你挑选的妻子。”
“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女人难过,她死了之后我反倒更轻松,反正她也看不上我,”五河弦一郎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还说什么哪有男人会喜欢茶道这种东西,明明都是女人的爱好。而且,本来我要娶得也不是他,是他的父亲硬要把他的女儿塞给我。也不知道区区兵部省长官的女儿,怎么敢对我的爱好指手画脚的?”
“你的意思是,川子小姐曾经因为你喜欢茶道而羞辱过你?”八百比丘尼问。
“她那张嘴,整天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上次和她还有伊井家的千金一起去赏花,本来看得好好的,她非要去和一边写和歌的争论,说人家写的即不高雅也不够顺口,明明她自己才是完全不会写和歌。”五河弦一郎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安倍晴明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讨厌阿久津川子小姐的了?”八百比丘尼问道。
“那当然讨厌,她死了最好,本来我是要娶伊井香坂的,可谁知阿久津右卫门那个家伙突然横插一脚把他那个女儿塞了过来,现在她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么,你会不会因为你说的这些原因想要杀掉她?”八百比丘尼问。
“不会是他。”安倍晴明站起身摇了摇头,“如果是他的话,他现在就不是这个反应了,虽然五河弦一郎对阿久津川子表现出了厌恶,不过其实也是在川子死后才敢这么说的不是么?弦一郎大人?”
“我......”
“因为阿久津川子是你父亲五河鲭目大人所指定的,你即使再不满意你也没办法违抗你父亲的意思,你有多害怕你父亲就不用我说了吧?”安倍晴明朝着五河弦一郎笑了笑。
“啊,你说得对,我平时其实......也没有太注意她。”五河弦一郎耸了耸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挚,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你想想,这个女人对我而言算是什么,她仅仅是我的未婚妻而已,虽然她没有别的长处,但是外表还是蛮好看的,我不如先试着去接受她,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再想办法纳妾就是了。”
“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弦一郎大人。”晴明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五河弦一郎这个人虽然确实是有些奇怪,但从观察上来看,他并不是祸主。
“打扰了,弦一郎大人,不过,川子小姐最近还是新亡,还请你稍稍注意言行,以免遇上不必要的麻烦事。”晴明说完便拉着八百比丘尼离开了,只留下一还有些发懵的弦一郎。
“你干嘛要吓唬他啊?人刚死的几天是不会凶化的。”八百比丘尼跟着安倍晴明走出茶室,太阳也渐渐地爬到了头顶,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吧,顺便吃个午饭。”
于是,大约十分钟之后,安倍晴明和八百比丘尼找了个卖茶泡饭的小摊子,两个日本国境内最优秀的阴阳师,竟然窝在小摊子上吃茶泡饭,这种场景要是让平常人看到了大概就跟看到天皇随便找了张长椅拿着两串团子大快朵颐一般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实际上阴阳师的生活和普通人没有太多的区别,安倍晴明也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美酒和美人,而八百比丘尼也和很多懵懂的少女一般喜欢恋爱故事,即使,她其实已经不知道多少岁高龄了。
事实证明通灵者也没有比长着一颗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心。
安倍晴明将最后一口茶汤倒进嘴里,他很满足地放下碗:“这个摊子,好像离伊井家还蛮近的。”
八百比丘尼抬头向着晴明的视线方向看去;“我记得,是在西边的方向吧,好像穿过这条街就到了。”
“请问......你们是要去伊井家吗?”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颇为柔和的女声,安倍晴明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是一位可爱的少女,少女穿着樱色的和服,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额前的刘海被斜斜的分开,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尊可爱的娃娃一般。
“对啊,请问你是?”
“你该不会是,安倍晴明大人吧?”晴明转过身时,少女应该是认出了他,稍微了解一些当今的阴阳师的人,都知道晴明有一个非常容易辨认的特征,就是那一双仿佛可以魅惑人心的狐眼。
安倍晴明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此时,茶泡饭摊子的老板正站在一边。
老板也是先愣了一下,随后就仿佛发现了宝贝似地迎了上来,他站在晴明旁边弓下身,客客气气地问道:“阴阳师大人,那个,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老板。”
“那真是太荣幸了。”
八百比丘尼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板围在晴明身边嘘寒问暖,她不禁在心里感叹道,人太出名也不见得是一种好事。
“对了,姑娘。”八百比丘尼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是伊井家的人吗?”
“是的,我是伊井香坂。”
“嗷!你就是伊井香坂啊!”听到这个名字,晴明也不管老板的询问了,他干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快快,请坐请坐。”
伊井香坂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晴明的“盛情邀请”下,她还是在晴明身边坐了下来。
“难不成?晴明大人去伊井家是为了找我?”伊井香坂指了指自己有些胆怯地说道,“我不是妖怪啊。”
“不不不,不要误会,我们就是想找你打听点事,哎?你刚刚是出去做什么东西了吗?”安倍晴明指了指伊井香坂手指上残留的一道很浅的泥痕问道,“是陶器吗?”
“确实是陶器,我想做个陶瓷茶杯来着,但是笨手笨脚地,怎么也做不好,就干脆让店家帮忙做了。”伊井香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陶器茶具......”晴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八百比丘尼见状知道一时半会晴明是不会提问的了。
八百比丘尼只好自己开口问道:“对了香坂,我们找你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和阿久津川子是不是认识?”
伊井香坂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颜色,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也不喜欢她是么?”
“川子不是坏人,只是她总是喜欢对人很苛刻,而且,她特别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当时我准备要结婚的时候,她就冲过来,把我给骂了一顿,说我是什么只知道依靠男人的可怜虫......”
“太过分了。”八百比丘尼愤愤地说道。
“说来也巧,被她骂过之后我就生了一场病,结果当时喜欢我的人也没有能来提亲,等我病好了,才知道川子也要结婚了。”
“你说的那个喜欢你的人,是五河弦一郎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伊井香坂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晴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指着香坂手上的污渍说道:“你说你想要做一个茶具对吧,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河弦一郎最大的爱好就是饮茶,而且,之前五河弦一郎也说过曾经想要娶你,如果这么一想的话,五河弦一郎对阿久津川子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必须得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占了你的位置香坂小姐,五河弦一郎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哎?”
“不过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啊,难不成真的是五河弦一郎的恨意导致了祸妖,但看起来不像啊。”安倍晴明也不管身边的香坂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起来,他所幸把两只胳膊都架到桌子上,双手托起自己的下巴,“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线索啊......”
晴明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远处,似乎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神游罢了。
“晴明?”八百比丘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安倍晴明突然站起身,这一惊一乍得动作将香坂和八百比丘尼都吓得不轻,而安倍晴明的脸上却渐渐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平安京的樱花,最近是不是已经开了啊?”
“是啊。”八百比丘尼有些莫名地看着安倍晴明,她搞不太懂晴明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樱花,“最近正在开。”
“香坂小姐。”晴明又看向伊井香坂的方向,“你和川子小姐和弦一郎最近是不是有去赏过花?”
“是的,就在香坂小姐死之前的前几天,”
“你们是不是在赏花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写和歌的男人?”
“对。”伊井香坂颔首道,“我记得那个男人还被川子小姐骂了。说起来,那个男人好像就是前几年有名的和歌作者,叫什么......”
“坂上雄一郎。”八百比丘尼接过话茬,“要说前几年名声鹊起而如今销声匿迹的和歌作者,那就只有坂上雄一郎了。”
“喔,你对和歌的东西还蛮了解的嘛。”
“谁还没有个爱好了?”八百比丘尼没好气地说道。
没等八百比丘尼说完,安倍晴明的手上便已经在飞快地结印,随着结印的完成,灵力也注入进了安倍晴明的手指尖,他缓缓的摊开手,只见面前的灵气如同棋盘一般地交错起来,而在交错的“棋盘”中央隐隐约约地有一个凸起的小点。
“找到了。”
稍微了解一些阴阳术相关的知识的话,就能看出,晴明所使用的的这种类似于棋盘一样的阴阳术其实是占卜术和古流阴阳术相结合的一种特殊言灵,这种阴阳术可以通过占卜的手段将施术者想要询问的事反应出来,所以实际上,灵气所组成的棋盘实际上是一幅简易的平安京地图。
“我们走。”说完,晴明便拽着八百比丘尼准备离开,等他们走远了之后,茶摊的老板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他抬起头,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晴明大人他,好像还没给钱......”
【平安京·坂上雄一郎家】
坂上雄一郎家和阿久津府不同,他的房子只是一间很简单的小房子,如果说阿久津宅是富有古意与古韵的话,那坂上雄一郎的家就是单纯的老旧,青苔一层一层地爬满了墙角,砌墙用的砖瓦都已经有些脱落,而脱落的部分则简单地用草墙替代,而当晴明和八百比丘尼推开房门的时候铺面而来的是一种熏人的恶臭味。
一个男人用一根粗麻绳套在脖子上,整个人则静静地挂在房梁上。
安倍晴明怎么也没想到,坂上雄一郎竟然已经上吊自杀了。
坂上雄一郎的尸体所正对的木桌上压着一张纸,上面用龙飞凤舞般的字迹写了一句话——“今生吾辈之才能已然耗尽,当辞世长眠。”
八百比丘尼将那张疑似遗书的纸张递给晴明,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自杀的,已经死了有几天了。”
晴明点点头,他缓缓地张开灵眼,坂上雄一郎的尸体边围绕着一圈黑压压的灵屑,那些灵屑就仿佛乌蝇一般,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是在啃食坂上雄一郎的血肉。
八百比丘尼看着坂上雄一郎的尸体,她默默地双手合十,口中轻声地念起了“往生咒”,可她还没说几句,便感到一阵眩晕,八百比丘尼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那声音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你写的东西,即没有雅士的高雅,那些愚笨的俗民读起来又有些绕口,我告诉你,真正的和歌,是既有高雅的韵味,又具有朗朗上口的调子的。”
那个尖锐的声音逐渐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低沉失落的声音:“我已经写不出好东西了,一个无法创作的创作人,对这个世界,是没有价值的。”
“喂!”
八百比丘尼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灵力涌入身体,那种眩晕感随着暖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的感觉。
“你是不是产生共鸣了?”安倍晴明看着八百比丘尼,眼神中难得的有些紧张,当他看到八百比丘尼的瞳孔中的浑浊逐渐消散,晴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阿久津川子和坂上雄一郎的声音。”
“我想,我已经搞清楚整起事件的全貌了,找人来替坂上雄一郎收尸吧,你在这里看着一些,我去一趟阿久津府。”安倍晴明默默地拿起遗书旁边的一朵黄色的花瓣,露出一丝苦笑。
八百比丘尼看着他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她思索了一下问道:“去阿久津府干什么?”
“你忘了吗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为什么烛台会被打翻,还有,阿久津川子被割下来的舌头去哪里了。”
【平安京·阿久津自宅】
“麻烦你了大叔。”
小葵端着餐盘从厨房中退出来,餐盘上摆放着的是阿久津右卫门每天例行要吃的甜点,她刚转过身,却看见安倍晴明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呀,晴明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来找你聊聊。”安倍晴明笑着说道,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像狐狸,两双狐眼会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坏心思。
“那你稍等一会,我去把甜点给阿久津老爷送去。”小葵说着便掠过安倍晴明准备朝前院走去,安倍晴明也没有阻拦,但当小葵走到他身后时安倍晴明却突然转过身。
他看着小葵的背影问道:“打翻烛台的人,其实是你对吧?”
听到这句话,小葵的脚步不禁踉跄了一下,好在她反应快,很快便调整了平衡。
“晴明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既然是祸妖作案,那祸妖自然不会刻意去打翻烛火伪造现场,而且,烛台的位置也不是离开房间的必经之路,那么,为什么要刻意把烛台打翻引起失火呢,明明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安倍晴明顿了顿,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嘴巴,“后来我想清楚了,之所以要打翻引发失火使得尸体烧焦,就是为了使尸体无法辨认,而祸妖造成的致命伤是在喉部,那么,凶手想要掩藏的其实是被割掉的舌头。”
“很精彩的分析啊,晴明先生。”小葵笑着点点头,“那我先......”
“阿久津川子的舌头,其实是你割掉的吧,为了给自己,也为了给死去的坂上雄一郎报仇。”安倍晴明从口袋里取出一片黄色的花瓣,“这是在坂上雄一郎的遗书旁边发现的,这是山葵花的花瓣。”
“你不能仅凭一片花瓣就判断我是凶手不是么?”
“我在来这里之前特意去查了一下,然后我就发现,坂上雄一郎还有个妹妹,叫做坂上山葵,而他的妹妹,也在二十年前失踪了。”安倍晴明顿了顿,“巧的是,你来阿久津府的时间,也恰好是二十年前。”
“也许只是巧......”
“那么,从来没有人跟你提起过,阿久津川子被割舌头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安倍晴明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葵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餐盘,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您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吗?”
“抱歉。”
“我是被父母卖出来的,后来又被人卖给了阿久津右卫门,我来阿久津家之后,第一份工作,也是一直以来所做的工作就是服饰阿久津川子,她的上一个婢女,就是因为忍受不了她的性格所以才离开的,可是我没得选,我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她那苛刻的要求,还有阿久津川子小姐总是喜欢把话说的很难听。”小葵摇了摇头道,“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可是知道她那天对着我夸夸其谈的时候,她说她教训了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和歌作家,还说什么‘不过是江郎才尽的可怜虫罢了,这种人还留在世上做什么?’然后,后来得知坂上雄一郎自杀的消息,我才知道,她所说的没有才能的可怜虫其实就是我的哥哥,我哥哥曾经写了那么多好的和歌,只不过这几年陷入瓶颈罢了,可这个女人,她竟然否定了我哥哥的整个人生,她那句话,就是压倒我哥哥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是喜欢说吗,我让她永远也开不口!”
“永灵夺言术不是你能掌握的,告诉我,是什么人教给你的。”安倍晴明看着小葵的眼睛问道。
“教给我这个方法的人?”小葵看着安倍晴明摇了摇头,“没有人教过我什么阴阳术。”
【?·?】
“喂,这是什么地方,你什么人啊,放开我,我爸爸他可是阿久津......”一个透明的小瓶中,一小截舌头正如同蠕虫一般的蠕动着,那舌头一边蠕动着还一边发出尖锐的声音。
而盛放舌头的器皿前是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男人,男人将手指贴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川子小姐,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会你什么是安静。毕竟,这是有人拜托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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