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伦敦啊。

玛丽坐在直升飞机上,俯视着眼前灯火通明的伦敦市,若是没有那三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的话,这夜色还真是让人留恋。

伦敦市政府已经尽量控制途径泰晤士河的人流量了,但是政府的管控能力也是有限的,泰晤士河附近还是偶尔会有几辆车经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不是重点。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耳机里传来鲁维那有些尖细的声音。

玛丽按下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轻声应了一句:“听见听见。”

“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的频道里?”玛丽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若是被人黑入了通讯频道那所有的安排将会暴露,一切就都完了。

“玛丽小姐。”耳机里的那个声音显得彬彬有礼,“抬头。”

玛丽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道生着黑色羽翼的身影像是一只鸟一般地盘旋升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生着黑色六翼的青年男人,男人悬停在半空中,他的身边环绕着黑色的火焰,玛丽从未见过那种颜色的火焰,似乎来自于幽深的地狱。

“黑骑士,就位。”那个男人按下耳边的蓝牙耳机

“所有设施准备就绪。”

“开启!”鲁维用尽全力喊了出来,玛丽所乘的直升飞机往前挪动了一些,他回过头望去,泰晤士河下方一道淡蓝色的光柱腾空升起,与此同时整个伦敦市中,相同的光柱不断地升起,每一个光柱只见一片薄薄的蓝色屏障像是一块幕布一般连接。

“蓝幕启动完毕。”耳机中传来技术人员紧张得有些颤抖的声音。

多少年了,伦敦好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紧急状况了,无论是害怕亦或是紧张,就算是兴奋或是热血沸腾,都是相当正常的反应。

“诸位,听着,巨石阵战场上面的兵力并不是很足够,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处理掉这三盆盆栽,听明白了吗?”鲁维顿了顿,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行动!”

随着鲁维的一声令下,周围的直升机上,还有泰晤士河的河岸边,由灵力所形成的道路快速地铺开延伸,每一条道路通向的都只有一个方向,就是那三朵不断朝前行动的贪欲之花。

“没想到,连蓝幕都用上了。”玛丽苦笑了一声。

英国魔法管理局所创立的最强防御设备——蓝幕

这种防御系统建成的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由数千个灵力发射装置所构成,可以随时将伦敦的任何区域与其它区域隔开,而且,由高浓度的灵子所组成的蓝色幕墙,即使是用导弹轰炸,也需要起码半小时的时间才能突破。

玛丽站起身,摘掉了一直戴在脑袋上的降噪耳机,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杖,缓缓地敲了敲前方并不存在的空气。

一条道路迅速地延展,仿佛一条楼梯似地朝着那三朵贪欲之花延伸出去。

“报告,那些贪欲之花上,好像有人!”

“报告,蓝幕之内出现大量半祸妖。”

“其余搜查官们进攻祸妖,所有禁魔骑士开始对贪欲之花上的不明身份者进攻。”耳机里传来鲁维的声音,“对方很可能是,黑鸦七羽之一,谨慎一些。”

“不必。”玛丽抬起头,如果真的是那个家伙的话,那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我一个人对付那个人,其他人,去清理祸妖。”

“你确定吗?”那个背负着六翼的男人问道,玛丽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看着她,她点了点头。

“我们能给你的时间不多,最多......”

“十分钟。”,玛丽收回自己的视线,目光最终落在贪欲之花上所站立的那个男人。

“好,十分钟后,我会一次性清楚三朵贪欲之花,如果你来不及离开的话,那就抱歉了。”

玛丽愣了一下,一时间她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男人在说大话,不过......

“倒也不坏。”玛丽冷笑了一声,她举起手中的手杖,耳机里传来了鲁维有些犹豫的哼哼声,不过很快,那种声音便化作一声叹息。

“随你们吧,其他人,尽力攻击祸妖和贪欲之花,玛丽、烛炘,你们按照刚刚的计划行动。”

“收到。”

“收到。”

玛丽在话音落下的声音化作一道疾影,几乎同时,烛炘身边的黑色火焰在他的手中聚集,所有在场的搜查官都看到,一个越来越大的黑色火球在烛炘的手上逐渐成形。

“不要死在这啊。”烛炘小声地呢喃道。

“谢你吉言。”

站在贪欲之花上的雷斯垂德抬起头,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正朝着他快速地逼近。当他抬头的一瞬间,玛丽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她抬起脚,一记扫腿如同鞭子般凌厉精准地朝着雷斯垂德的脑袋削了过去。

雷斯垂德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腿的攻势实在太过凌厉。仅仅一击,就将雷斯垂德的脑袋削了下来。

但玛丽很清楚,雷斯垂德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掉的。

果不其然,雷斯垂德的脑袋上,缓缓地燃起一团火焰,随着火焰的燃烧,刚刚被玛丽给削掉的头颅,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那么大火气啊。”雷斯垂德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出一根魔杖,他的所有动作都做得相当缓慢,就仿佛现在不是在战场之上,而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切磋一般。

玛丽并没有搭理他,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杖,一脸戒备的样子。

相交于玛丽的戒备,雷斯垂德要显得放松许多,他抬起手里的魔杖,魔杖的简单只浮现出了一个极其细小的魔法阵。

“好好看看四周吧。”雷斯垂德张开双臂,像是要展示什么似地对着玛丽大声喊道,“现在整个伦敦都是一片混乱,很快,阿索德就会摧毁巨石阵了,到时候,你们就完蛋了。”

“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玛丽想了想,问道。

“为了让渡鸦复活,为了让渡鸦不再死去。”雷斯垂德冷笑了一声,“你觉得,那些被管理局所抛起,又被红龙所抛起的家伙,最终会选谁做庇护所?他们只能选择渡鸦。”

“魔法管理局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人。”玛丽淡淡地说道。

“哦?是么?你真的这么觉得吗?”雷斯垂德苦笑了一声,他耸了耸肩,抬起手上的那支魔杖,“罢了,少说话,多做事吧。”

“嗯。”

仿佛一问一答般的对话,但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玛丽脚下的灵力通道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般断裂了开来,好在她的速度够快,整个人跃到半空中,只听几声细微的响动,四道银白色的疾影朝着雷斯垂德惯冲了过去。

那是四颗银色的弹珠,每一颗弹珠都在被弹出的一瞬间附着了增加质量和硬度的言灵,而且高速运转的弹珠就如同银白色的子弹一般,足够将一个人类的躯体给贯穿。

雷斯垂德抬起魔杖,他像是交响乐的指挥一般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面前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扭曲变形,原本流动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胶状,弹射而出的银色弹珠被黏着的空气所附着,徒劳地旋转了几下之后,啪嗒一声落在贪欲之花的花瓣上。

“潘多拉贡家族的次女,就只会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吗?”雷斯垂德刻意拉长了声音,听起来颇为嘲讽。

“你知道前三位的殿级禁魔骑士,会有一个对应的称号。”玛丽望向雷斯垂德,湖面上肆虐的风将她暗红色的长发吹起,“帕西瓦尔是最强的盾,不破之盾,姐姐是最强的剑,皆斩之剑,你猜猜看我是什么?”

雷斯垂德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玛丽会突然提起这些。

“洞察之眼。”玛丽的话音落下,雷斯垂德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四周,此时正悬浮着无数道由空气扭曲而形成的“空气针”。

是因为刚刚自己使用的也是空气魔法而没有察觉吗?

雷斯垂德在心中嘀咕着,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能预测到他会使用空气魔法并且反过来利用了他。

“真是......”雷斯垂德苦笑了一声,“失算了。”

数百根空气针几乎同时发动,所有的针一齐扎入雷斯垂德的身体,每一道空气针都完全贯穿了他,此时的雷斯垂德就仿佛是一个人形的蜂窝,身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玛丽缓缓地落在地上,她的背后,站着一个闭着双目,披着白袍,生着羊角的俊俏男人。

“公子,他死了吗?”

“没有。”身后的男人简短的回应了一句。

男人的话音刚落,玛丽面前的雷斯垂德的整个身体都被一种莫名燃起的火焰覆盖,随着火焰燃起,他身上的每一个血洞都在缓缓复原,就连贯穿心脏的伤口都在慢慢愈合。

“是你的熟人吗?”玛丽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

“嗯,我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身后的那名男子点了点头。

“能推算出是哪位魔神吗?”玛丽随口一问,但却不像是对身后的男子说得。

“能,给我一点时间。”玛丽的脑海中,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好。”玛丽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带在手腕上的手表,距离她和助兴约定的时间还剩下8分钟。

她抬起头,看了眼自己上方的天空,烛炘手中的黑色火球已经膨胀到足够遮蔽月光的程度,现在整个泰晤士河上空一片漆黑,若是从下方看的话,颇有一种月食一般的感觉。

面前的雷斯垂德身上的火焰逐渐褪去,他缓缓地直起身,像个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好痛啊,下手的时候还真是狠辣啊,你这丫头。”

“彼此彼此吧。”玛丽冷笑了一声,不过虽然嘴上说得很有气势,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却再反复思考着有关雷斯垂德的事情,既然公子和对雷斯垂德的守护神感到熟悉,那也就是说,他的守护神或许是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吗?

或者是其他种类的恶魔?

就在玛丽这一愣神的功夫,雷斯垂德却已经逼到了她的身前,随着他手杖挥舞的动作,数十道螺旋的气旋像是出洞的蛇一般争相朝着玛丽这只“兔子”猛扑了过去。

玛丽倒是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她突然抬起手中的手杖,轻轻地敲击在了虚空的地面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雷斯垂德眼前的玛丽,突然消失不见了。那数十道席卷而来的旋风则是落在了贪欲之花的花瓣上。

脚下的贪欲之花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回事?”雷斯垂德在心里惊呼道,“那家伙......”

不过,很快雷斯垂德也就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一切包括伦敦桥,都是倾斜的

并不是眼前的玛丽消失不见了,而是他自己,以及脚下的贪欲之花整个歪斜了过来。而玛丽其实还站在原先的位置,脚下踩着一块由灵力组成的扁平正方体平台。

这并不是某种空间魔法,而是自己的平衡感,好像在一瞬间被抽离了似的。

这是那个小姑娘的守护神的鬼道吗?难不成,除了她身后的那个东西她还有一个守护神?

想到这里,雷斯垂德不禁感到警觉起来。

“不过……”

雷斯垂德的嘴角微微扬起:“就算有两个守护神,有两种不同的鬼道,那也没法就这么杀死我才对。”

毕竟,雷斯垂德的守护神,可是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不死鸟·菲尼克斯。

这种级别的守护神,若是没点什么机缘巧合的话,恐怕是见不到的,但雷斯垂德就是有这种运气,确切地说,是别人给的运气。

也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当那个男人把一根“不死鸟之羽”递到雷斯垂德手上的时候,雷斯垂德还不知道这根小小的羽毛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并没有真的见过菲尼克斯。

雷斯垂德并没有守护神,他的能力,完全是来自于一根不死鸟之羽,当年在那栋医院里,他们将不死鸟之羽和一个男孩做了融合。

这个男孩就是雷斯垂德。

他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被火焰覆盖时是什么感觉了,只是当他发现自己不会死亡之后,对于死亡的恐惧感要减弱了许多。

就如同现在,他轻轻地一挥手,原本倾斜过来的贪欲之花像是被一只手扶正了似得缓缓地直立起来。

“好险好险。”雷斯垂德一边安稳地落在花瓣上一边小声说道。

玛丽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还剩下最后六分钟。

【与此同时·巨石阵】

狂暴的飓风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在整个荒原上肆虐,帕西瓦尔面前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将狂暴的气流遮挡在外面。

刑谏和乌克尔半蹲着躲在帕西瓦尔身后,而他们面前交错的气流的最中央,阿索德手中拿着一根魔杖,他如同交响乐的指挥家一般操纵着整个巨石阵周围的气流,那些高速运转的气流就如同数千道利刃一般。

随着一声碎裂的声音响起,帕西瓦尔抬起头,只见面前的护盾法阵上裂开了一道小缝,四周的气流就仿佛找到一个突破口似得鱼贯而入。

“兰瑟!”帕西瓦尔发出一声咆哮,刑谏和乌克尔愣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少年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

一排魔法阵自下而上的升起,只见一个红衣的身影如同一道赤色的流星朝着阿索德的方向急袭而去,那人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长剑,阿索德看到那柄剑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在接近他的前一秒,那道赤色的疾影在一瞬间跃起,金色的长剑仿佛散发出光芒一般,兰瑟芙乐那赤色的长发被盘旋的气流吹得舞动起来 。

她用力一挥,长剑之中迸发出一股魔力,阿索德不敢正硬接,他一挥手臂,四周的气流一下子全部散开,支撑着阿索德的气流消失,他整个人笔直地朝下坠去,在落地的瞬间又是一股气流将她托了起来。

而就在阿索德的头顶上,那柄金色的长剑所斩开的地方 ,就仿佛连空间的撕裂了一般,那股魔力仿佛是将狂暴的气流镇压下来了一般。

“怎么了?”优格斯看着落地的阿索德问道。

“好久没回伦敦了,没想到最近的禁魔骑士……”阿索德苦笑了一声,“连石中剑都拿出来了。”

“哦?”优格斯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他看着站在半空中的兰瑟芙乐,空荡荡的喉咙里发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声音。

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他轻轻一弹,四周数十个颜色诡异的魔法阵就如同张开的炮门一般张开,从法阵中探出的是一种有着怪异透明色的触手。

数十道触手朝着兰瑟芙乐所在的方向砸去,原先看起来坚不可破的魔法阵竟然轻易被撕开,兰瑟芙乐看到这个景象也是吃了一惊。

帕西瓦尔的法阵被轻易砸开的情况,这还是头一次。

兰瑟芙乐在下落的过程中,那些触手也并没有停下,而是如同追逐猎物的蛇一般对着兰瑟芙乐穷追猛打。

兰瑟芙乐皱了皱眉,她抬起手中的长剑,对着那些攒动的触手,轻轻一挥。

灵力的波动随着剑尖的挥动延展开来,那些触手似乎也感受到危险了似得,原本交织在一起的触手如同绽开的花束一般散开,这一散就仿佛是张开了一张巨网,那张网收束的时候,竟是将兰瑟芙乐都包裹在了其中。

“糟了!”兰瑟芙乐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几张符箓突然急射了过来,随着一声咆哮般的怒吼,那些符箓在一旁炸开,激起的气浪将兰瑟芙乐给推出了包围网。

就在她震惊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向下一推,使得她稳稳地落到了帕西瓦尔的手中。

“好险……”兰瑟芙乐躺在帕西瓦尔的怀中,她抬头看着掠过去的那道身影。

刑谏手中握着宛如磨盘般大小的刑天斧。

“刑天斧,原来这么大吗?”源明初坐在远处的直升机里,他看着刑谏手中那柄足够让人产生视觉混乱的巨大斧子,皱了皱眉。

“所有空中单位注意,所有空中单位注意。”福尔摩斯轻轻地摁下耳机,“注意躲避冲击。”

源明初愣了一下,只见刑谏手中的巨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形。一瞬间所有的气流都被搅乱,源明初所乘坐的直升机被激起的风压吹得向着一边倾倒了过去。

不仅是空中,刑谏这一击所激起的灵力波动连地面都碎裂开了一部分,刑天斧在接触到触手的一刹那似乎燃起了火焰那些透明的触手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开始蒸腾消失。

一斧挥过,就连空中的阴霾似乎都散去了一般。

“这就是,督灵司最强的术士吗……”福尔摩斯小声地呢喃着。

“不。”源明初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最强的术士,都不在这里。”

福尔摩斯愣了一下,他看着源明初,一时间没有理解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源明初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对着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些触手在一瞬间被蒸发了,刑谏缓缓地落地,他望向优格斯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优格斯看的并不是他。

而是远处的那架直升机。

坐在上面的是须佐,也是源明初。

“不愧是祸妖啊……”刑谏苦笑了一声,“即使这样,也能分辨这个战场上最危险的人究竟是谁。”

“来了。”优格斯小声地呢喃了一声。

“什么?”阿索德愣了一下。

而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一道光束由远处袭来 就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将战场从中央分割了开来。

一个穿着白衣金发的人正踩着一根法杖,缓缓地落了下来。

梅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