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勇者再一次现身的话,这些苦难会结束吗?”
“一定会的。”
赫姆洛克王国的绝大部分人都抱有这样的想法。勇者是由天界的庇护者,剑之女神艾梅黛钦定的使者,身负救世主重任的天选之子。只要勇者能够再一次现身,必定会扫除邪恶,斩裂黑暗,为人间界带来光明与希望。
他们把痛苦的根源归咎在恶魔身上,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要是没有遭到这些异位面的怪物入侵,他们何必要饱受折磨。
国王的小女儿海琳梅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因而她自然也同那些大人一样憎恨恶魔。由于只有贵族才能付得起复活的费用,平民的人口锐减,继而致使所有的领主都折损了收入,人们对于打倒恶魔的想法愈发迫切,当海琳梅开始学习武艺的时候,圣战士的队伍中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女性了。
爱尔琳大约也是在那时候成为了祭司,不过她当然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公主,海琳梅公主接手骑士团的时候,爱尔琳已经在外当冒险者很久了。她寻着先知的预言,带队去往深渊界,只是为了见到预言中的勇者。
如果那帮老头子的预言是真的,那么这位勇者一定会终结所有的苦难。
爱尔琳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身为公主的海琳梅本也想要和她做出同样的事情,不过在部下的劝说后放弃了。直到海琳梅在神殿里见到了复活之后的艾莉克西亚,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远征时候的见闻,这才让她下定决心。
远征军溃败的情报最先是由传令官向海琳梅汇报的,在听到消息之后她立刻动身前往了神殿。当她抵达的时候,复活仪式刚好落幕,她看到艾莉克西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体不停地颤抖。这是复活的后遗症,在短时间内会失去一些属性,并且会有一种强烈的魂不守舍的错觉。
“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海琳梅的质问,艾莉克西亚慢慢地抬起头,就连她的瞳孔也在颤动。
“有……有叛徒……爱尔琳……投奔了恶魔……”
海琳梅不认识这个人,她在后来才打听到是神殿从前的一名祭司,为了寻找勇者的下落而孤身前往深渊界。她不能理解,既然是为了寻找勇者才去往深渊,为什么反倒会变成叛徒。
等到艾莉克西亚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海琳梅特地邀请她到宫殿里详谈。在这之前海琳梅听闻了幸存者的汇报,越发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奇妙,虽说恶魔实力强大,可是她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恶魔仅凭一个法术就能击败一支军队。
“公主殿下。”
看到艾莉克西亚向自己行礼,海琳梅示意她坐下。
“坐吧,不必拘谨。我不是要责备你的失利,只是这一次的事情让我有很多想了解的地方。”
“哈……我知道了,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海琳梅没有让任何仆人留在会客厅,此刻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关于你所说的那个背叛者,我略有调查,你和她很熟吗?”
艾莉克西亚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我一直都很仰慕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背叛。”
“据我所知,她是为了寻找勇者才去的深渊界。你知道她背叛的理由吗?”
“不知道。但是,她说过要追随勇者。”
这话让海琳梅更加摸不着头脑,总不可能是连勇者也投靠了恶魔。
“她确实是这么说过?”
“是的,我是这样听到的。”
这一次谈话也让海琳梅得知了克莉斯的存在,深渊界还有那样隐藏着实力的小恶魔,这促使海琳梅决心要亲自踏足深渊界一探究竟。她设法获取了教会的许可,从神殿借走先代勇者的盔甲,带领军队向边境进军。
失败的远征让所有人都狼狈不堪,但是海琳梅却并不为此而难过。她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勇者现在确实是站在了恶魔那边。
作为证据的就是她身上那件破损的盔甲,就连恶魔的法术都无法击破的防御,竟然能被优夏的斩击所伤,这足以证明那个女仆模样的女孩绝不是普通人。
可是,她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正义与希望的象征,剑之女神的令使会投奔敌营?而且从那坚毅的眼神看来,勇者也没有被邪恶的力量控制或是蛊惑。
海琳梅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在回到王都之后,她便立即召集了所有的祭司,要求他们进行勇者的召唤仪式。
“可是,公主殿下,先知已经预言过,勇者早就现身了。”
“别管那么多,照做就是了。”
按照海琳梅的要求,祭司们开始筹备勇者的召唤仪式。准备这样规模庞大的仪式需要大量的魔石,并且需要多名祭司同时施法。和克莉斯那样碰运气的法术不同,为了能够精准地召唤出勇者,魔法阵的纹路需要更加精细,这无疑是极大地增加了施法的难度,因此只有顶级的祭司才能参与这样重要的仪式。
海琳梅亲自监督了仪式的全过程,就连祭司们失败时候的模样都看在眼里。他们没能召唤出任何东西,平白无故地浪费掉了所有的魔石。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在当天晚上,一位天界的令使降临到了海琳梅的面前,告诫她不要做这些浪费力气的事情。
“勇者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可是,为什么勇者会身处敌营?”
“这是给予你们的试练,勇者虽然拥有能够杀死魔王的力量,然而如果仅仅如此,只会一遍又一遍陷入轮回。”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天界的令使没有回答她,扇动起那洁白的羽翼伴着圣洁的光柱升上了天界。海琳梅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身体在无意中结束了祷告的姿势。
“如果勇者再一次现身的话,这些苦难会结束吗?”
当海琳梅不再能脱口而出答案的时候,答案其实早就在她的心里。她隐约意识到,他们似乎太过依赖勇者了,总想着天界能派下救世主来拯救自己,却忽视了自己能够做什么。既然勇者此刻身处敌营,那设法把她抢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这位公主再一次身披战甲,回到了军营。她亲自督促骑士团的训练,并且设法笼络更多的盟友,她将要再一次集结兵力,进军深渊,只要能够夺回勇者,胜利便不再是遥远的奢望。
海琳梅对外宣称勇者此刻被恶魔俘虏,急需营救,凭着这样的口号,她的身边开始聚集起一支义勇军。他们怀有共同的信念,只要能够救出勇者,他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就会得到终结,再也不用为战乱所苦,再也不必为死亡所忧。
而王室则开始忌惮公主的作为,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要谋权篡位。海琳梅公主的兄长,国王的第一继承人欧尔兹王子更是如此担忧,假若贵族们都投奔了实干的公主,那自己岂不是地位不保。虽说从法理上将自己才是合法的继承人,可是若是得不到大贵族的支持,那也只会变成没有实权的花瓶。
事情的转机是一起惊天的劫案,一伙胆大包天的小贼竟然截获了运输钻石的货车。这一批从多瓦弗冈进口的钻石是王室重要的采购物资,凭着教会高昂的收费,王室才能在收入锐减的时候勉力维持奢华的生活。
负责护送的卫兵全都在袭击中殒命,在神殿复活之后,欧尔兹王子设法收买了他们,让他们指控这些魔裔的盗贼和海琳梅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还在事发的现场伪造了证据。这套精心准备的组合拳让海琳梅在审判官的面前百口莫辩,只得接受了软禁的处罚。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迪基亚正和同伙带着这大堆钻石逃往他们的密道。多亏了先前留下的纸条,她才能和这些同伴再会,并且干了一票大的。没有人会质疑他们大姐头的胆识,竟然连这种事都能搞定。
他们在密道里分赃,悄悄留下了一些钻石,剩下的则由迪基亚带回去交差。克莉斯惊叹于迪基亚竟然能够独自完成这样的壮举,而这位老练的盗贼只是得意地笑了笑。
“我妹妹还好吧?”
“当然,优夏在照顾她。”
“那就好。”
“今后也拜托你了。”
“喂,老大,他们下次肯定会增加守备的,你得多给我点经费招揽人手才行。”
“当然,我希望这样的投资是值得的。”
“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由于常年做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迪基亚深谙两头通吃的手段,她绝不可能对别人真诚相待,除了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在见到迪琳娜的时候,这位狡猾的盗贼才会露出温柔的表情。
“大姐!”
迪基亚看到迪琳娜向自己跑过来,眯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既然你回来了,那也就是说……”
听到优夏这样问,迪基亚轻轻地笑了笑。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搞定了。不过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你还要继续做这种危险的工作吗?”
“只要是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可以做。”迪基亚停顿了一会,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迪琳娜的头上,“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这孩子不要变成我这样。”
优夏大概能够理解迪基亚的想法,要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不想过平和的生活呢?只有让战争结束,这样的生活才有可能到来。
这几日的思考让优夏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这场战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