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击散的同感中回到现实,那份震撼还留在脑中。
那个女孩,她又一次直面了自己的影子。
他又失败了一次吗?
他从不失败的呀...
......
“无论何时,都不要丢掉手中的剑,那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父亲严厉的训斥回荡在整个道场中。
年幼的男孩手忙脚乱地拾起掉在地上的竹刀,重新摆好架势,站在他面前的,既不是人偶,而是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活人。
一样的身姿,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左眼。
就像影子一样。
孩子慌了神,手中的竹刀微微颤抖。
“那不过是影子!你才是主人!”
父亲把声调提高了八度。
......
庭院的月光投进寂静的道场中,男孩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男孩他的名字,男孩只知道,他叫做影子。
“这会疼吗?”
“会,很疼。”
男孩心疼地抚摸着影子遍体鳞伤的身体,但是影子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从他的脸上,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你为什么不喊出来?”
“忍着。”影子的回答很干脆,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隐忍,而坚强。
男孩接着问道。
“那你,会死吗?”
影子答道。
“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是我死去的时候了。”
男孩心里升起一股敬畏。
在影子的身上,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十二岁时,严厉的父亲去世了,留下了遍布整个城市的帮会基业,和一帮蠢蠢欲动的人。
那是男孩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质疑,和更深层的恶意。
“你还有我呢。”
影子这么安慰他。
第二天,帮会里几个阴谋推翻自己的干部们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中。在那个夜里,影子第一次体会到手中沾满鲜血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的感觉吗...
二十岁时,他需要一个机会,解决这个城市第二大的帮派,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如果他能消失的话,就更好了。”
已经是少年的男孩拍了拍影子的肩,同自己一样,他也已经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之是他的眼神还是当年那么的澄澈,而自己的眼神中,则多了不少的野心和他不能理解的东西。
不出自己的意料,双龙帮成为了这个城市最大的帮会。
影子就像一部开动的杀人机器,无休无止地替自己运作着,杀戮着,像另一个自己,暴力的自己。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他从何而来,这是男孩自己的秘密。
等到四十岁时,男孩已经是这个城市说一不二的主人了。
“上面的人已经在追查了。”
奄奄一息的男孩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愿望交待了一遍。
男孩需要一个没有污点的名字。
“我明白了。”
影子一向不多话,这次也一样。
可望着影子离去的背影,男孩心中却有了一丝的担忧,那份他藏在心底,一直不敢说出口的担忧。
“没有了你,人们还会畏惧我吗?”
“人们应该畏惧你,而不是你的影子。”
但其实,男孩一直都知道,最畏惧影子的,是影子的主人。
他必须告诉他,他现在,不再需要他了。
......
结束了。
男人回忆完自己的一生,道场外电梯门边传来了闯入者的警报声。
这么晚还会登门拜访,不会是善者。
靠近门的保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武器,全神贯注地将焦点投在电梯门上。
叮地一声,电梯门在机械结构的牵引下缓缓开启,所有人的情绪被压缩到最顶点。
电梯里空无一人。
一秒过后,天花板炸开一个口,一个矫健的少年从空洞中落到地面。
“ZERO,Area!”
趁着所有人还没有从震荡中缓过神来,少年发出指令,机械假腿变形重组成复杂的脉冲发射器释放出一阵强烈的电磁脉冲,干扰了房间中所有的热兵器系统。
“一起上!”
失去了枪械优势的保镖们没有丝毫退缩,毕竟他们有人数优势,对方只是个孩子。
但很快,挫伤的骨头和淤青就让他们无话可说了。
面对十二个大汉,少年的身手不亚于自己见到过的任何一个格斗家,快速却又不失节奏感的攻防即使在一群训练过的保镖间穿梭也显得毫不局促。
一击短促却实用的膝击将一个对手的下颚粉碎之后,少年就势跳出重围。
“Gravity Point!”
一股强大的引力从少年的机械足打开的喷口处尖处迸发而出,几乎将所有的敌人拉向自己这边,少年顺势将这个奇点像踢皮球一样踢向结实的混凝土墙的方向。在奇点离开足尖的一刹那,引力猛地停止了工作,保镖们像失去控线的提钱木偶般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墙面上。
力场间的剧烈变化让几个承受力不好的打手直接跪在地上开始呕吐。
“不想我再来一次就呆在地上别动!”
少年嘴上说着,还是故技重施了一遍,确认这些壮汉们的确已经无法反抗之后,Kai才放心的跨过他们走进了道场。
在道场的中央,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躺在布满仪器的病床上。
这个男人,没有影子。
“你也喜欢看这部电影吗?”
少年走到床边,顺手拿起了一张放在床头的电影光碟,光碟的包装中央,夕阳的背景图下,一个影子的人像显得格外醒目。
男人的左眼上戴着一块皮质的眼罩。多年来的瘫痪生活让他的肌肉萎缩到如干柴一般扭曲。
手背上,代表着昔日荣耀与身份的龙纹已经因为褪色而无法分辨。
“没想到The—Heaven追查了数年之久的【感染者】,权倾整个【市】的双龙帮头目,现在居然是这幅模样。”
Kai无不怜悯地叹息道,病床上的男人苦笑了一声,他战胜了所有对手,却没有战胜病症。
“人生五十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D3级【感染者】正木拓哉,携带的【源】为【暗影】,现在可以这么称呼你了么。自从三年前你瘫痪之后,就一直是你的影子在打理这座城市,是这样的吧。”
闯入的少年捧着笔记本小心地印证着自己的推理。
“我可从没有杀过人。”
“是啊,你的确没有杀人,但是你的影子,一直在替你做脏活不是吗?我换一种说法,在替你满足作为【感染者】的杀戮欲望。”
Kai轻轻揭开了对方的眼罩,这个男人最后一块证明自己身份的遮羞布。
“正木家一直都有养影武者的传统。到了你这一代,有了些许变化。”
眼罩下,空洞的眼窝里空无一物。
“果然,是那种被称为【根源转移】的违禁手术,通过肉体上的交接让你的影子去继承你被感染的那部分,你的【源】。”
Kai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副景象还是着实吓到了自己。
手术的副作用正在一步步夺取这个中年人的生命,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影子就是最好的影武者,你是被这么告诉的吧。与生俱来就带有一个活着的影子,作为替身来使唤再合适不过了。”
“那不仅仅是替身。”
正木拓哉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谈吐间充满了不以为然的傲慢。
像这种孩子,是不会懂得大人间的事情的。
Kai没有表达出对这种态度过多的反感,毕竟,在他眼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男人,他知道,正木的强硬只不过是心虚的伪装。
“影子,是承载了自身一部分的存在,是这个意思吧。”
“替主人分担主人身上不必要的担子,是影子存在的意义。”
“你的影子,其实早就成为你的另一个人格了不是么?追寻着杀意而动的剑客。”
Kai突然的话语让前一秒还理直气壮的正木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一起了。少年扶着床边的护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的眼中透露出的那股无助。
“是啊...”
男人缓缓开口。
“我拥有想要的一切,却要活在自己的影子之下...”
少年合上笔记本。
“疼吗?”
“嗯....”
仪器发出了几声微响,正木点了点头。在最后,陪伴自己的,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
“正木拓哉,我来这儿,是为了救你,也为了救他。”
Kai摇了摇头,影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他的主人,当他被抛弃的一刻,他就已经死了,你再明白不过的。
“你放逐了他,等于是判了他死刑,他就开始追逐杀意求死,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少年的话击碎了正木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倔强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行,他已经不会再听我的了,没有影子会再听从抛弃他的主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