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破旧的实验室中，老人跨过房间中杂乱的电线和一架架紧张运行的计算机，走向房间的中央放置着的一台摇篮形状的机器。
可爱的男婴蜷缩在他苍老的手臂弯中，睡得十分安稳。
老教授将男婴放进了温暖的实验舱里，为男孩戴上一顶特制的头盔。
头盔柔软的内衬温柔地衔住了这颗还在梦呓的小脑袋，轻微的电流由触手般的电极出发抚过婴儿的头皮，在粉嫩的肌肤上划过阵阵弧光。
“做个好梦。”
被唤醒的男孩缓缓睁开双眼，澄澈的双眸中倒映出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
教授凝视着婴儿的脸庞，送上最可能是一个父亲这辈子同儿子说的最后一句祝福。
“去过一个完美的人生。”
......
“每天都得现实生活中的烦恼与不顺，对日复一日的机械重复感到厌倦了吗？来“完美人生”中享受一段别样的体验吧。
神经实验室十年开发力作，XX集团一年精心打磨开发。
沉浸式VR设备，直连神经的快感。
你可以在这个海滨小镇完成现实中能做到的每一件事。
带给你非同凡响的人生二次体验...”
响亮的广告语在测试中心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
“为什么，大清早地要特地来这里看这种无聊的广告。”
一间五层楼高的半球形实验室大厅里，零一像往常一样穿着她那一套外出用的装束，双手在游戏机摇杆与按钮间行云流水般操作着，头也不抬地向Kai抱怨。
大厅里穿梭着来来往往的白大褂与手推车，围绕着整个实验室中心矗立的一根直径达十米的圆柱运作着，在它的周围，大大小小的计算机处理设备和电源线编织成一张数据网，将信息源源不断地送进这个神秘的圆柱中，这个场景很好地解释了什么叫做树状图。
“现在已经十点，不是大清早了。还有就是，别再打游戏了！”
Kai掐了掐零一的胳膊，提防满是行色匆匆的研究员。原本是打算让她在住处自己呆着，这家伙吵嚷着非要来，结果却是这种表现，早知道就把她和游戏机一起丢回公寓了。
“来了吗？”
一个妖娆女人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阻止了Kai的进一步骂人的行为。
“刚刚霍先生那里来电话说会有人替他过来的，可没人告诉我来的是这么个年轻可爱的孩子呢。”
两人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名金发女子扭动着丰满的身躯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即使是洁净的研究制服也掩盖不了手上两颗指甲盖大小的戒指，混搭着从头到脚的香水味，除了鼻梁上一副还算朴素的半框眼镜，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研究员。女人胸前大概有D以上罩杯的胸部随着黑丝长腿下高跟鞋的踢踏声有节奏地上下晃动着，更过分的是这家伙还不好好扣上衣领的纽扣，两团跳动的硕大脂肪随时可能从衣服中崩出来的样子，这场面实在是太糟糕了！
“您好，霍朗先生的侦探事务所派来处理您的委托的，额，临时工，Kai。”
“塔丽雅，‘完美人生’项目的首席工程师，您可以叫我塔丽雅博士，或者我更喜欢听‘塔丽雅大姐姐’。”博士典型的西方人面孔，五官算不上精致但在夸张的化妆品的修饰下丝毫不显老，那些过分鲜艳的粉底反而让人联想到一些酒吧里的陪酒女。对方眯着眼向自己伸出了挂满了饰品的右手。一边将Kai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一边舔着嘴唇，毫不掩饰自己对年轻男孩的兴趣。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Kai感觉自己像是全身被舔了一遍，非常不舒服。霍给自己找的都是什么委托人啊，不是说好是一位高学历的知性女性么！？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唔...”
零一发出了一阵愤怒的低鸣。
“额，这是你的，保镖？”
女博士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身后这个女孩。
“是助手。好了，这个您能先带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么？我们...时间有限...”
Ka机智地打断了对方。从这番自我介绍来看，这应该就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自己要找的委托人。
“好的。”
迈着轻盈的猫步，塔丽雅带着两人开始了以环绕中央立柱为路线的参观之旅。
“如您所见，欢迎来到全人类最先进的脑开发研究室，当然，一年前这里还不是。
实验室的历史可以追述到十年前，一位杰出的教授对一位【感染者】的脑部进行开发改造，研发了一套以直连大脑的神经桥接系统为基础建立的虚拟世界，也就是你刚才进入的那个。为了维持这个虚拟系统，这个实验室才被保留下来延续至今。”
“就是一个简单的VR角色扮演游戏呗。”
听到这里，零一忍不住插了一嘴，女博士舔了舔上嘴唇，妩媚地瞄了这个插话的女孩一眼。
“和你手上那劣质的角色扮演游戏可不一样哦，小妹妹。”
“这个系统可以连接上你大脑的观感神经，经过中央处理区的处理给予你反馈信号，进一步控制你的所见，所闻，所感。”
博士指了指围绕着这根硕大的圆柱有序地摆放有数十台冷藏库大小的封闭舱体 他们刚才就是从这些游戏舱里出来的。游戏舱由全玻璃制成，内部容积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平躺下，在头部的对应位置，几个插头样式的电极将VR头盔托起承包了大部分的空间。要是不加说明，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什么新式洗浴中心。
“也就是说，刚才虽然在现实中你躺在游戏舱里一动不动，但你的大脑是真正切切受到了那些电信号，从而使你营造出了一种身处异界的错觉，这就是VR技术的顶点，通过直接控制大脑的‘虚拟现实’，简直是汇集了全人类智慧结晶的，对人类最好的礼物~”
介绍到这里，塔丽雅面色潮红，指尖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无规律地抚动，呼吸变得越来越浑浊，活脱脱一个对着恋人发情的女人。Kai感觉自己再不提醒一下她的情绪就要亢奋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咳咳...”
“抱歉...”
博士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Kai转移了话题掩盖刚才的尴尬。
“所以按照您的解释，刚才的一切其实是计算机的公共服务器在刺激我们的大脑得到的结果，就像以前一部科幻小说里的那样？”
塔丽雅媚笑着将一根手指放在了还在发问的Kai的嘴唇前。
“如果仅仅是计算机，这里也就没那么神奇了。”
“那是什么？”
“我带你去中央控制室，跟上就明白了。”
塔丽雅在虚拟表盘上操作了一番开启了通往实验室中心那根神秘圆柱的大门。两人紧跟着女人走进了圆柱内部的房间。在圆柱的巨大房间里，安装了一个与外面看到的游戏舱相似但尺寸大很多的装置，从外面连进来的所有数据线最终都汇集到了这个舱室中。此刻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平躺在舱体的中央。Kai试图凑得近些，被塔丽雅拦在安全线外围。
“觉得熟悉吗？”
Kai点了点头，努力在脑海中匹配对方的面容。
“就是你在虚拟世界看到的那个男孩，瑞。”
看着Kai疑悟参半的表情，塔丽雅接着补充道。
“发明那个系统的教授的儿子，也是维持这个世界根源的‘造梦者’。”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关于这个问题，塔丽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嘛...先声明，我们没有对这个孩子进行任何非法拘禁，这一切都是他父亲的安排。”
随后博士舒展双臂，开始用专业的角度替Kai分析。
“‘人脑是最复杂的计算机’这种论调，你应该不陌生吧，这个系统的本质，是将这个孩子的大脑，变成世界上最强的处理器，一个处理【现实】的处理器，你们所看的一切，其实都是来自与他的大脑，只不过我们通过一些外部编程，人为地干预了他大脑中生成的信息得到我们想要的世界，当然现在运行的这些程序大部分是那个教授留下的就是了。在他为我们编制这个‘梦境’的时候，瑞本人也在享受着外界为他‘编织’的梦。”
“这听起来科幻感十足，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奇幻的描述，让Ka更加忍不住去联想那些科幻小说了。
“当然是通过那个【感染者】的能力，一个【源】为【现实】的【感染者】，准确地说，是借用了这个【感染者】的能力，来精准改变玩家对现实的感官认知。”
塔丽雅的嘴角浮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在中空圆柱的上方，悬浮着一个储液罐，荧绿色的透明液体中安放着一颗贴满了电极的大脑。果然，只靠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种程度的工程的。
走出中央圆柱的路上，塔丽雅继续同Kai解释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
“如你所见，让这么顶尖的系统放在积灰这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一年前我们财团把这里收购了开始着手于这个系统商用化的改造，也就是你看到的，”
女人指着悬挂在实验室中央的大屏幕，屏幕上还在播放着那段广告词。
“‘完美人生’企划，世界上最完美的VR游戏没有之一。”
在具体了解了这这里的详细情况后，Kai切入了正题。
“所以说了这么多，这个项目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请侦探来协助调查，我的报告说这里是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件的。”
“啊，是的，案件。”听到Kai的这句话，塔丽雅才想起了当初为什么在这里，她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叠资料递到了Kai的手上。“我们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们找一个人—小林实也，我们的测试员之一。”
“每个游戏都有全职测试员，尤其是我们这种涉及到人脑的，更不能例外。为了保证测试的完整度，从项目创建之初开始我们就从普通民众中挑选身体素质符合要求的人员参与进了游戏的运行，在虚拟世界中，他们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在游戏中度过每一天，我们也付给他们合理的薪酬。像小林这样的测试员我们一共雇佣了四个。”
“这个嘛，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塔丽雅打了个响指，带着两人绕着中心柱走到一架已经拉上警戒线的游戏舱前，隔着舱盖上的视窗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男人。
塔丽雅在外部控制面板上摁上了自己的指纹，舱盖缓缓开启，Kai得以更详细地观察到男子的情况。
男人头上还戴着游戏用连接脑部的Vr设备，双目自然闭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Kai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塔丽雅坏笑着捅了捅少年的胳膊。
“嘿嘿，你可以试试叫醒他。”
“先生？先生？”
在女人的怂恿下，Kai试着靠近对方，在男人的耳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但男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按照道理来说，刚才他已经凑得很近了，睡得再沉的人也会有一些起码的反应吧。
“没用的。”
塔丽雅伸出两个修长的手指在小林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男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塔丽雅的这个动作让零一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戳一戳但很快就被Kai及时制止了。
“他现在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植物人一样。”
这个描述让Kai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激动嘛，这其实很正常？”
“正常！？这叫正常！？”
“当‘完美人生’正在运行的时候，由于参与人员的大脑感官部分都被中央处理器接管，对外界会失去全部反应。换句直白的话说就是，你在游戏世界里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
“但不正常的是，在四天前一次停电事故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没有再醒过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在第一时间已经给他接上生命维持系统了，虽然意识没法恢复，但现实中的生命是完好无损的。”
“所以说这就是一次单纯的实验事故呗。”
“不，理论上我们的系统是有断电保护措施的，以便将来中央系统由于外因突然停止工作，玩家能够在第一时间强制安全登出游戏。其他三名测试者当时也在场，但是他们都安全脱出了。”女博士讲解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问题。“说来也奇怪，我们的电路是接在天空浮岛031的中央能源系统上的，只要这座浮岛还在运行，应该是不会出现停电事故的，这个事情我们自己还要好好查一查。”
“有没有可能，小林先生还滞留在那个游戏世界中？”
Kai这一句说到了关键的点上，塔丽雅双手合掌托在脸旁，赞赏地看着这个少年。
“小弟弟果然很聪明嘛。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事故从而使小林先生的意识同现实世界断开了连接从而迷失在哪个世界里，这是目前最可能的情况了。所以我们动用了所有的监控去寻找游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这家伙的踪影。没办法，就只好求助于大侦探霍朗先生了，没想到他没来，倒是来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哥哥。”
塔丽雅兴奋地摇动着肩膀，胸前那两团肉跟着一起摇摆起来。Kai皱了皱眉头，尽量克制自己替他好好扣上纽扣的冲动。
“这种可能涉及到人命的案件，交给The—Heaven的警察处理不好么？”
“才刚夸过你聪明，这里怎么就不开窍了呢。这个游戏马上就要上市了，这个时间点集团最不希望项目里出什么岔子了，怎么可能把事情捅出去呢？所以上面的领导就让我们尽可能找个私人事务所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小弟弟你懂的吧~”
塔丽雅一边说着，不知不觉中就将Kai顶到了墙边，制服长袍下遮不住的长腿膝关节顶在自己两腿之间。这种强势的姿势让他想起了半年前那位菲尔德医生，只不过这位塔丽雅博士拥有医生难以比拟的胸部，压在脸上几乎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嘶~
零一的空中传来了煤气泄漏一样的声音，虽然看不见，光听声音就知道，零一现在极有可能处于一个即将爆炸的煤气罐的状态。
“呵呵。”
这种尴尬的场景，除了尬笑，也别无选择了。真好奇如果这时候告诉塔丽雅自己其实是政府工作人员的话对方会有什么表情。
“所以”
欢笑过后，塔丽雅收起她的嬉皮笑脸放开了Kai，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在现实中寻找一个走丢在虚拟世界的人呢。”
原本还有些淫糜的空气一扫而空。
“零一，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女博士走后，Kai为了缓解刚才的紧张氛围，随口问了身边的少女一句，过了五分钟，却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吐槽回答。
“零一？”
零一面色凝重，表情出乎意料的严肃。
少年被这个架势吓到了，这个平时要么面瘫要么失眠脸的家伙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这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看法！
迎着Kai屏住呼吸的期待，等待零一的回话。
“Kai，我讨厌那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