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槍……你也是神眷器的持有者!?”
凱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急忙喚來雷瓦汀守護在自己身前。
他雖然對魔劍雷瓦汀的實力有着充分的信任,但在尚未知曉對方能力的情況下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看着青梅竹馬手中握着的光槍,奧茲大致猜到他經歷了什麼——與帕修的決戰中利維斯並沒有出現,而原本屬於利維斯的聖槍卻到了尤里歐手中,這就意味着……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尤里歐也在拼上性命保護自己和艾琳,之前在紅玉之森對他用那種口氣說話,一定傷了他的心吧?
“就算你擁有聖槍又如何,我的魔劍絕對不輸給這世界上任何一把武器,雷瓦汀!”
凱門怒吼一聲,驅動魔劍發起攻擊,尤里歐果斷迎戰,挑槍刺出。
由笨重的騎士槍進化為長柄槍后,尤里歐的動作變得更加迅猛,與魔劍接觸的瞬間,槍尖就像毒蛇一般咬了上來。
“槍技——聖域螺旋殺!”
聖槍VS魔劍!!
魔劍雷瓦汀的劍刃上附着了數不清的加護,包括讓劍身堅硬無比的「大地之加護」、讓劍身柔軟有韌性的「蟒蛇之加護」,以及自我修復的「永生之加護」。
而【朗基努斯】所擁有的職能,是可以讓接觸到的任何武器失去“武器的概念”——即無法再作為武器使用,大多數情況下就像剛才那把偽劍一樣直接折斷,也能讓武器上附帶的能力失效。
在槍與劍接觸的一瞬,劍刃的邊緣立刻因為那股強大的神力支離破碎,然而……只是一開始而已。
裂痕在短短的幾秒后停止蔓延,轉而開始自我復原,反倒是另一邊的槍身上開始出現磨花的痕迹。
聖槍只能突破最外側的加護,而它們被破壞后立刻會被「永生之加護」復活,再次擋到前面,使聖槍永遠無法接觸到核心。
兩者的能力相互反制,構成破壞與重生的矛盾螺旋。
“看到了嗎!就算在真正的神眷器面前,雷瓦汀也完全不會落於下風,這證明我所選擇的道路並沒有錯,只要把你打敗,再奪取聖槍的力量……”
“你醒悟吧,凱門!”
“誰……?”
凱門的餘光掃過不遠處的說話之人——父親兼師傅的戈羅。
“混賬老頭,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做什麼!?”
“因為,我要阻止你。我等這一天很久了,裂痕……你的劍上終於出現了裂痕。”
雷瓦汀的劍刃,雖然在一點點修復着,但裂痕並沒有完全消失。
“我的「百械夜工」是用於修理的天職技,如果不是壞掉的物品是無法發動的。”
“那又怎麼樣,你是想幫我修好它嗎?”
“如果正常使用的話確實是那種效果,可惜,我今天為了修復奧茲的短劍已經發動過一次了,也就是說——”
“!?”
副作用……
奧茲喃喃自語道,顯然,凱門也也意識到了。
「百械夜工」是一天只能發動一次的秘技,如果破格使用第二次的話,被修理之物就會徹底損壞且無法修復。
這個世界上能毀掉魔劍雷瓦汀的唯一手段,就在使用者的父親手中。
這就是所謂的宿命么……
“住手,住手啊!”
“奧義——百械夜工!”
“我叫你住手!!!!!”
附着一道宛如臨終悲鳴的光芒,「永生之加護」消失,在雷瓦汀上的加護紛紛顯現在劍身上,但是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因聖槍的力量而失效。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凱門發出絕望的哀嚎,那聲音凄厲得讓在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卻唯獨無法同情他。
終於,雷瓦汀在失去了最後一道加護、徹底變成了一把普通的劍后,“咣當”一聲斷成了兩截。
“我的劍……我一生的心血……”
凱門重重地跪倒在地上,捧起雷瓦汀的殘骸,內心極度崩潰,連手掌被碎片割傷流血也沒有察覺到。
“對了,米迦……只要能到她那裡去……用她的力量再做一把的話……”
凱門這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受到父親戈羅的影響開始追求強大之道,但他做的太過火了,聖戰期間,為了打造出世界上最強的劍,他不斷在戰場上挑戰強者,最終沒有逃過久戰必敗的命運,遭到了討伐,在他即將命喪黃泉時,並沒有為自己罪惡的一生懺悔,而是對沒能完成魔劍這件事感到不甘心。
這時,出現在凱門面前的,是一個身披黑色斗篷,枯瘦的手臂上寫滿了咒文的男人。
男人欣賞凱門臨死前還能有如此偏執的遺願。
——用我賜予你的新生去完成你的遺願吧。
所以,並非是出於求生欲,而是對強大的極端追求讓凱門不惜拋棄尊嚴,也要向著米迦的方向爬了過去。
“米迦……求求你,你的話一定能鍛造出比雷瓦汀更強的劍……”
望着這個名義上是父親的男人跪在自己腳邊、拚命哀求的樣子,米迦既不憎恨他,也不覺得他可憐,或許只有“可悲”這個詞才能形容他此刻的慘狀。
米迦將斷鋼聖劍插在凱門面前的土地上,隨着“整合之力”的發動,已經合為一體的加護突然被再度分裂成幾層,突然被施加了各層加護間的斥力,聖劍的劍身變得扭曲,然後凱門親眼看到了它的破碎。
“不!!!!!!!!!!”
“我的鍛造術不會用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
——一味追求最強是沒有意義的。
凱門的耳邊彷彿聽到了亡妻羅莎麗娜說過的話。
——強大的力量只有用在正確的地方才叫強大,我鍛造出這把魔劍是為了在戰亂中保護我的家人,那麼你呢,親愛的?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做錯了?為什麼你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願意理解我!?”
尤里歐並不打算給凱門時間追憶人生,手中的槍已經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準備對他發起最後一擊。
突然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尤里歐急忙回身躲閃,見到一道黑影跳到了半空中,向他射來一派十字鏢。
呯!
尤里歐騎士槍橫掃將飛鏢全數彈開,順勢刺向那個黑影,然而只刺中一件斗篷,裡面從一開始就沒有人。
回過頭來,只見一個用面罩遮住口鼻、身穿着緊身衣的高挑男性站在凱門旁邊,就算被面具遮擋着,也能看出下面是一張英俊的臉。
另一個憎神者!
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奧茲以為他才是這次漆黑教典派來奪取工匠之神的刺客,立刻把米迦帶離他的身邊,但似乎他對此並不在意。
“冒昧打擾了你們,我是天英星夏利亞,到這裡來只是想把這個男人帶走,還請你們不要阻攔。”
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黑髮俊美青年憎神者天英星,當眾說出自己的目的是救走天劍星凱門。
“天劍星已經敗給了我,據我所知,漆黑教典是不會容忍失敗者活着回去的。”
“確實會有那樣的事啦,不過也不是一定要殺死他們,何況這個男人對我們而言還有用處,就這樣死掉的話天罡星大人可是會很困擾的。”
天罡星!?
其他憎神者稱呼自己效忠之人通常都是“那位大人”,奧茲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提起“天罡星”這一稱謂,難道天罡星就是漆黑教典幕後的操縱者嗎?
“天劍星凱門是聖殿的犯人,我是不會讓你帶走他的,至於你,天英星夏利亞,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犯下過哪些罪行,但既然你加入了漆黑教典,我就有義務帶你回到聖殿接受審判!”
尤里歐長槍蓄勢,再次向天英星發起攻擊。
“果然從聖殿騎士團手裡搶人沒那麼容易么,那麼……”
天英星伸開雙臂,纖長的手指之間全都夾着黑色的十字鏢。
“忍法——櫻時雨!”
數道飛鏢如漆黑的櫻花瓣從天空緩緩飄落,沒有流露出半點殺意,反而看起來十分美麗夢幻。
不對,這一定是陷阱!
“尤里歐,不要攻擊那些飛鏢!”
尤里歐沒有聽從奧茲的提醒,騎士槍已然揮出,飛鏢在接觸到槍身的瞬間,觸發了隱藏在底下的微型爆彈,大片的白煙從中噴出,讓整個祭典的會場都被迷雲籠罩。
“咳咳咳……”
奧茲連忙把同伴們聚集到一起,尤里歐緊皺眉頭,警惕着任何敵人可能會發起偷襲的方位。
不過對方似乎並不打算趁機以一敵眾。
“承讓了,幾位神之眷屬,期待以後能與你們堂堂正正地戰鬥,尤其是你,商業之神的眷屬,天罡星大人可是非常中意你的,希望下次見面你能變得更強哦。”
白煙消散,天英星留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帶着天劍星不見了蹤跡,會場內只剩下尤里歐和奧茲他們。
終於……結束了么?
高強度的戰鬥和偽神眷器的侵蝕讓奧茲疲憊不堪,已經連劍都拿不起來了,如果天英星選擇留下來戰鬥,自己絕對沒有勝算,他能離開真是最好的結局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奧茲想要走到尤里歐那裡去,向他表達感謝與歉意。
除了沒有聽他的話遠離這場紛爭、希望得到他的原諒外,還有一件必須要拜託他的事,那就是請他命令騎士團的人放過米迦。
聖殿此次派尤里歐來到伊東的目的就是要取得對工匠之神的控制,如果成為了工匠之神眷屬的米迦被他帶走的話,恐怕今後將會失去自由,再次成為他人的工具。
這對那孩子來說太殘酷了。
“尤里歐,那個……”
“奧茲,你是……什麼時候墮落的?”
沒等奧茲說出請求,尤里歐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誒?你在說什麼?”
“在我面前還要隱瞞下去嗎?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使用那種邪惡的道具的?”
奧茲整個人呆住了。
自己被裡人格趁虛而入后失控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嗎?這下糟了……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這些偽神眷器是——”
還沒等奧茲說完,他的胸口便被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頂住。
尤里歐將恢復原樣的騎士槍對準了奧茲的心臟。
“阿尤,你在做什麼!?”
艾琳沖了過來抱住了尤里歐的胳膊,奧茲慌忙地向後退,被一根樹枝絆倒坐在了地上。
“艾琳,你讓開!”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阿尤要攻擊阿茲?”
“你還不懂嗎?奧茲他已經被那些道具里的邪惡之物同化了。”
“我不懂……就算阿茲使用了那些東西,他也還是我們的青梅竹馬,是我們的家人不是嗎?”
“對啊,奧茲他使用偽神眷器是為了保護大家,如果沒有他,我們這些人已經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打敗漆黑教典這是你們聖殿的責任吧?奧茲那小子幫你們消滅了憎神者,你們還要殺他,真是豈有此理!”
“奧茲他又不是憎神者,就算違反了法律也應該先帶回商都的法庭審理,怎麼可以在這裡動用私刑?”
“騎士長大人,這個人的人品本小姐可以替他擔保,他絕對不會做什麼壞事的,請看在本小姐的面子上放過他。”
三人組爭相為奧茲辯解,希婭也來求情,但尤里歐絲毫不為所動。
“正因為我把奧茲當做家人,才會決定親手幫他解脫。你們根本不了解那些道具有多可怕!他今天會被那些黑霧控制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這一次僥倖醒了過來,但過不了多久,那些黑霧一定會讓他徹底失去自我,到那時,他會變成什麼樣子你們知道嗎?”
艾琳看向了奧茲,腦海回想起剛才那個令自己感到陌生的青梅竹馬,心中一顫,但回過神來時,眼前的奧茲還是原來的他,並沒有任何變化。
“你真的要殺了我嗎,尤里歐?……這樣啊,如果是尤里歐你來動手的話,就不算是我違背諾言了呢。”
“阿茲!”
艾琳拼盡全力想要阻止慘劇的發生。
尤里歐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握着槍柄的手微微顫抖。
突然,從腦海中傳來了一個聲音。
——殺了他,你當初不是為了復仇拋棄了他們嗎?這是你斬斷無聊牽絆的好機會,否則他總有一天會成為你的阻礙。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殺了他!
別說了!
尤里歐在腦海中拚命地想要忘記那些話,回過神來時,手已經違背意願將騎士槍刺出,但刺中的並不是奧茲的心臟,而是艾琳的肩膀。
“艾琳!!”
看到艾琳受傷,奧茲的內心一瞬間再次被仇恨所充斥,殘留在他體內的邪惡人格讓他爆發出強烈的殺意,但就在他爆發之前,艾琳緊緊抱住了他,讓他的內心再度歸於平靜。
鮮血的紅色讓尤里歐回過神來,對自己剛才所做的事完全沒有實感,那個聲音消失了,腦內只剩下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摔倒。
“艾琳……為什麼?”
尤里歐不解地問道。
“阿茲他說過,無論阿尤和我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都會把我們當做家人,這麼溫柔的阿茲,我不相信相信他會變成阿尤你說的那個樣子!如果阿尤你執意要殺阿茲的話,就連我也一起殺好了,我也使用了偽神眷器,你早晚也會把我也殺掉吧?”
“我們是家人,我只是想保護你!”
“保護我?你走了之後,一直保護我的人是阿茲,阿茲他……為了救我好幾次差點死掉,阿尤你根本什麼都沒做吧!在你眼裡,我和阿茲真的是家人嗎?”
噹啷啷啷……
染血的騎士槍從手中滑落,尤里歐獃獃地站在原地,眼神獃滯。
奧茲沒有趁機從他身邊逃跑,而是留在原地抱起艾琳幫她處理傷口。
好在尤里歐刺出那一槍時精神有些恍惚,槍尖只刺入了皮膚,傷勢並不嚴重。
尤里歐身後巴隆走了過來,指着米迦說道。
“尤里歐大人,別忘了我們這次的首要任務是把工匠之神的眷屬帶回聖殿。”
見尤里歐沒有反應,巴隆“切”了一聲,自己指揮其他聖殿騎士向米迦包圍了過去。
“跟我們回聖殿吧,小丫頭。”
“不……不要……”
就在巴隆的手即將抓住米迦的肩膀時,伊東的居民從四面八方趕回了會場。
“放開她!”
“你打算對我們的新長老做什麼?”
“就算是聖殿的人,也沒有權力干涉伊東的長老選拔!”
新長老?
是在說自己嗎?
米迦還沒有理解現在的情況,斬斷了邪神木的人是伊洛瑪,可他現在已經不省人事,結果,這場比賽的獲勝者變成了自己?
巴隆被居民們包圍,一時亂了分寸。
“喂喂喂,你們該不會打算讓這小妞當什麼長老吧?再說了,砍倒大樹的可是伊洛瑪啊。”
“伊東的長老不分男女,不看年齡,今天憎神者攻擊會場時,其他人都跑了,只有米迦和那邊的小哥在和他戰鬥,就憑這一點,她就有資格成為我們的新長老!”
“在邪神木倒下的時候指揮你們撤離的可是我們聖殿騎士團啊,而且最後打敗天劍星的也是我們的尤里歐大人。”
幾個聖殿騎士反駁道,但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憤怒的村民們給淹沒,其中甚至還有一起爭奪長老之位的其他選手。
“你們騎士團?我們早就聽說聖殿和赫爾姆特家的當主伊洛瑪暗通款曲,想要借這次機會侵佔我們的土地,今天伊洛瑪又在祭典上鬧事,我懷疑這一切都是你們策劃好的。”
“對,很可疑!不能讓他們帶走我們的新長老!”
“把他們趕出伊東!”×N
“滾出伊東去!”×N
看到居民們為了保護自己和聖殿對峙,就連原本的對手也在為自己應援,米迦不知如何是好。
“尤里歐大人,請你下令讓我鎮壓這些愚民。”
“巴隆,不要亂來。”
“可是……”
“這次的任務我們失敗了,回聖殿吧,雪萊大人那邊我會親自向他謝罪的。”
尤里歐拿起掉在地上、沾染了艾琳鮮血的騎士槍,最後再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兩位青梅竹馬,帶着聖殿騎士們落寞地離去。
騎士團一走,伊東的居民們立刻圍了上來,把還穿着裙子的米迦拋上了空中。
“新長老!新長老!新長老!”×N
歡呼聲響徹整個伊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