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要變強,首先得掌握自己的身體。故此,首先要做的是提升體力。然而鍛練的入門,是如何將其變成習慣。

萬事開頭難,路涅斯曾經嘗試過每日都要運動半小時,最後卻不了了之。他下過決心的事有很多,但沒多少能真正完成。

路涅斯來到艾維亞村生活經已兩個月左右,在太陽也還沒有出來,天空只有一片紫霞的清晨,他圍繞着貝魯特那三個足球場大的稻田不停跑圈。自從路涅斯熟知了每日的工作流程後,沒有一天能看不到他跑步的身姿。不過在村民依然熟睡的時刻,看到他的人的確一個也沒有。

要說為什麼這次他能堅持下去,是因為他多了一份執念。

一份絕對要變強的想法。

他對自己身體的孱弱感到後悔。看着迎面而來,速度卻不足為懼的攻擊,他竟然因為四肢乏力而無法迴避。這是路涅斯所不能容許的失敗,就好比被人「1+1=?」問道,但他回答了「3」一樣,是一件很蠢的事。就只是那種程度的對手,他輸了。

他也輸給了自己,同時他疑問着,為何人總是在受到教訓後才會有改變自己惡習的決心?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因人而異,他就不深究了。

在跑到第三十二圈時,路涅斯氣喘呼呼的倒坐在貝魯特的木屋旁稍作休息,回復雙腳的疲勞。回想開始鍛練的第一天,他跑了三圈就堅持不下來了,而且毫無計劃的方式使得他不能完成接下來工作。於是他都會比工作時間更早的到達貝魯特的家,以便有約半刻鐘的時間用來休息。

每過一天,他就能用同樣的時間,以更快的速度跑更多的圈。

他正確實地變強着。

我感覺不到我的腿!

他稍微誇張了雙腳的乏力感,手不斷來回按摩着小腿的肌肉。記得一本小說的主角是以跑到不能動為止的方式鍛練,路涅斯壓根沒有這種想法,也沒有那主角的家庭背景。要是路涅斯老是跑完就不能活動半天,他保證會被自己對沒有工作的責任感終日折磨。

反正他不需要強得一塌糊塗,總之目標就先定在能夠輕鬆跑個五十圈就行。

在一絲晨光映照下,貝魯特打開木門走出來。

「我懷疑你甚至可以一星期只睡兩三天,不然你為什麼可以如此精神。」

現在他沒有一天打開家門後能看不見路涅斯坐在旁邊的景色。

在艾維亞村,入夜兩刻鐘前(即晚上八時)大家就睡覺去了,到太陽出來的時候起床吃早餐工作。對於生活在現代社會的路涅斯,當然沒辦法睡這麼久。他醒来時估計還是深夜三,四點而已。多出來的時間,他怎麼不去好好利用?

「總之,工作開始了。」

貝魯特由於只有一個人,他的稻田往往種得比其他村民慢。曾經有幾名村民前來幫助,結果卻撐不住要多種一塊田的工作量,不到半個月就放棄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一個原本體力軟趴趴的貴族小鬼,如今卻在他睡覺的時侯就出來跑步,並且完成一天的工作。可想想第一天看到他時,連砍個柴也做不來!

而且在平常的交談間,路涅斯並沒有貴族那種高傲自大的氛圍。不知不覺間,貝魯特就心底裡認同了他。

在路涅斯到來的三星期後,貝魯特同意讓他下田耕種。路涅斯領悟力非常快,幾天後就達到不用貝魯特指導和檢查的質量。在昨天,他們把田種好了。所以上午的工作是照料田中每株秧苗,施肥以及檢查。要兩個人檢查一行行密集佈滿在田裡的秧苗,是一項令人絕望的工作。

路涅斯熟習了工作後,過程便有了余裕。有時候,貝魯特會看到他拿着斧頭或鋤頭揮動旋轉幾下。當貝魯特還時小孩子時,也經常拿起木棍帚把,幻想是武器的揮舞。

「喂,小子。說起來你何時才成年?」

「......我現在十七歲。」

路涅斯不知他指的成年是哪個年紀,只好以年齡回答。

「什麼!?外地人的相貌都這麼嫩嗎?我以為你還沒過十四歲吶!」

成年是十四歲呢......

只見貝魯特下巴張得快掉到地上,似乎亞洲人的外表都是令人驚艷地年輕。對於他的疑問,路涅斯以微笑輕輕帶過。

在烈日曝曬下,路涅斯永遠是大汗淋漓。之後他還要砍幾十根柴存放到屋子的小倉庫中,然而倉庫永遠是滿的,不知用光的一天會否到來。問起後,貝魯特說這做法是有備無患。

然後,路涅斯便要去打幾桶水回來,貝魯特則是留在家裡準備午餐。

溪河位於村子的西南,離路涅斯的家約十幾分鐘的路程。意外地,貝魯特其實就住在不遠處。所以路涅斯幾分鐘就來到了,他曾經昏迷在附近的溪河。

「路涅斯!」

一股清翠的女聲從前方傳来,那是一名矮小的少女。她名叫艾娜,有着參差不齊的棕色短髮,標準歐洲人的面孔,兩邊臉頰均有幾點雀斑。由於村子的房屋分佈鬆散,故此艾娜一家也算是薇拉附近的鄰居。她常常送物資幫助上了年紀的薇拉,導致路涅斯很快就認識了她。

艾娜快步走近。

「真巧呢,又在河邊看到你了!」

分明是衝着我而來吧!

想當初他根本沒有看到過艾娜在這個時段打水,而見到一次後,每日在溪河的遭遇率就快速地上升至100%了。

「嗯,別靠過來,我滿身汗臭。」

最近她的行動等級不斷飆升着,以前只是一臉好奇的看過來,現在已是積極拉近距離。

「還好啦,比起村子其他人,果然是外地人的關係?」

我是不知道你對外地人有什麼憧憬,你不過是沒看過帥哥而已。

的確,鍛練後他肌肉結實,小肚腩也不見了。但是,他並不是大帥哥。能吸引艾娜的原因,只是一副少見的東方臉罷了。

原本艾娜會把村裡的趣事說個不停,不過似乎是什麼話題也說光了,現在僅是打個招呼,然後默默地打水。

她對路涅斯懷着什麼樣的感情,他也不敢胡亂猜測。倘若是路涅斯自我感覺良好的話,場面就尷尬了。

不過說到底,其實是路涅斯不想正視這些感情。箇中原由實在太冗長,就待日再談吧。

他把數個木桶往溪河撈了滿滿的水,然後用一根粗大的木桶挑起連着繩索的木桶。

「我先走了。」

「嗯!下次見。」

看到她那燦爛的笑容,路涅斯立刻別開了臉。

「再見。」

他根本沒有任何戀愛的感覺,可他不懂如何回應,使之放棄。

只認識不久,我了解你的什麼?你又懂我的什麼?

有時,他想把這句話語衝口而出。

路涅斯不想隨意傷害他人的心,所以他把真正的想法盡收心底。

他明白這件事不是說句「不要,走開」就可以解決,但他根本不是口才高手。難道放着問題不管,就能靠時間沖淡嗎?

也未嚐不是一個好方法。

他靈光一閃,就真的把問題拋諸腦後。

下午,在貝魯特家吃過午餐後,他們將前往村內的肉倉庫,解體村中獵人狩獵得來的野生動物的肉,均是從南方的大森林中捕獲。當中有豬有狼,甚至熊。縱使大多村民懼怕着打獵,他們亦至少能學會解體的手藝。

說起大森林,它並無名字。路涅斯以為總會有一兩隻魔物出現吧。誰知道原來魔物根本沒有生活在這個森林,村民也是一臉困惑的看着他。

簡單而言,大部分人眼中,魔物根本不存在。只有曾旅行過貝魯特表示其的確真實。因此在空閒時,路涅斯都會詢問各種事情,增加他的世界觀。

和村民一同解體好大量肉類後,就各自取走適當的份量帶回家。而路涅斯一天的工作,亦正式結束。

日落黄昏,他扛着一份砍好的木柴和兩個大水桶回到薇拉的家。

對於持之以恆而增長的體力,他感到無比的自豪。對他而言,他已經成就了統一天下一般的壯舉。

◇◆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吃飯吧,你一定餓了。」

自路涅斯熟習異世界語言時,他的「字幕支援」就幾乎消失了。只有在他遇到不曾理解的字詞才再次出現,直到熟悉後又消失的循環。

所以他敢肯定,自己的語言溝通能力已經和常人無異。

「今天也是平常那樣嗎?」

「是的,沒什麼特別。」

「是嗎,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艾娜,她是一個好女孩。」

路涅斯並沒有把飯菜噴出來,那是誇張的手法,而且浪費食物。

「我對她沒興趣。」

他平淡的回答。

「感情可以培養,她對村子的青年都看不上眼,但她找到了你。這是難能可貴的,我不想她傷心。況且你有責任心,一定可以穩定發展的。」

「那你更不應該勉強。薇拉嬸嬸,你別想當媒人了。或許會培養到,但我不想辜負艾娜的感情。」

到底把戀愛當成什麼了!

路涅斯怒意沖上心頭,語氣頓時有幾分重。

「我的確有很強的責任感,但不成可行的理由。建立於責任感上的那並不是愛!」

薇拉沉默了,她的臉上多了幾分陰霾。

「抱歉,我忘了你的感受。也遺忘了,我亦曾經和你一樣拒絕過的事......沒想到會被你說教了呢。」

「我不介意,我也同樣。先冷靜一個晚上,明天再討論吧。」

◇◆

儘管路涅斯習慣了異世界的生活,他依然不能夠忍受幾件事。

首先是廁所,如同古時的茅坑。排泄後,用那稻草把自己的屁股擦破皮......的狀況只有路涅斯會發生,他往往下意識地用力想把一切污穢之物擦走。而且遺漏下的東西就只能夠埋起來,令廁所惡臭紛飛。

然後,是洗澡。村子沒有這種習慣,認為是浪費水。所以他們僅會燒一盆熱水,浸泡麻布拭擦身體。鑒於木桶的不足和煮食及飲用水所需的問題,路涅斯亦只好放棄往溪河收集大量水淋浴的計劃。

太不方便了!

他不喜歡這樣,沒有肥皂和廁紙的生活,靠著簡陋步驟清潔身體,他心理上甚至認為自己身體充滿骯髒。

不過,他只能一直忍受下去,但他內心吶喊着。

絕對不可以因而習慣,絕對!

遲早,我一定要將這種生活......

在床上,他又下定了一個決心,隨即墮入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