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植入知觉的人工性假体
（2018年9月30日，星期日，夏凝视角）
今天就是给Elisa进行手术的日子了。
我坐在一间会议室里，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一些穿白衣服的，穿绿衣服的人。一位摄影师站在会议室的最后方...那是我叫来的摄影师...摄影师是对策组的人，他来摄影是因为他在参与对策组工作之前是一名摄影师，我很高兴对策组能在百忙之中安排一位摄影师，否则我就要在后面玩弄那台摄像机了...
我并不是很想来帮对策组，来记录这次手术...但是我之前承诺过了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们一把...来着看场开胸手术，要一群大汉开我的胸力所能及多了。我便答应了杨清源，过来在当一次“一日曙光黎明对策组干员”。
我没有肺病，要在整个医疗小组面前露出乳房还是存在一些忌惮的，但是Elisa就不一样了，她要是不这么干就得死了。
我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调整了一下胸前的工作牌。身上滑稽的黑色西装总让我感觉我是曙光黎明的医药代表...但事实上，我今天还真的是作为医药代表进的场子...毕竟马上他们要在手术中用到的仿生可植入式人工肺，就是曙光黎明的产品。
比起这身黑西装，我宁愿穿校服。
我抬头看会议厅的显示屏，Elisa，她脱光了衣服，平躺在手术台上，头发被绿色的布料遮盖，下半身也被遮盖起来，她依旧睁着眼睛——麻醉师没有全麻她，某种意义上，她是这场手术场内指导，但是她脸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手臂上也缠着白布，我也不知道她能指导个甚么。她裸露着上身，乳房由于重力对称的偏向两侧，姓沈的主刀来到了摄像头前，举着双手，他的手臂刚好挡住了Elisa的左侧乳首。
Elisa的身材的确要比我好一些，但是怎么说，谁知道她胸前的那两坨东西是不是人工假体。
硅胶的人工假体。
主刀的是沈医生，还有一位姓陈的外科医生，在手术开始之前，我还跟二位寒暄了几句，说是寒暄，其实就是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而已，在这次手术中，还有一位特殊的医生，一台拥有四个机械臂，处于手术台下方的机器人。它是帝兴和曙光黎明联合开发的手术机器人，可以根据主刀的声音指令来辅助手术，在我的右侧，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那估计就是帝兴的代表了，形象倒是很好打扮也很干练...毕竟大家不喜欢和挺着个大肚腩，油腻无比的人谈生意。
用手术机器人的原因也很明确，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是一个ARS患者，有两个外科医生为了“第一次仿生人工肺置换手术”的头号奋勇上了手术台，然后提心吊胆的裹成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自己被感染，但是显然，这个“第一次仿生人工肺置换手术”头号怎么也落不到护士的头上，没有人回来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武警医院里还有大批的ARS患者，传染病的阴影在这里弥漫，我有些佩服我身边的这位帝兴的代表，他连口罩都没带。
“诶，夏凝，开始了嘛？”
我的手机中传来了Rena的声音。
“开始了，自己黑进系统看。”
“黑医院...不好吧...”Rena有所顾虑。
“又不是窃取机密。”
“行行行，让你抬手费了你的劲。”
Rena开始不客气起来，颇有一种卸磨杀驴的感觉。Elisa已经上了手术台，讨好我也没什么用了，但怎么说，我为了这场手术也跑了不少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然而不重要...谈论功劳是没有意义的，只要Elisa能活下去就行了，如果Elisa活下来了，荣耀归于曙光黎明和外科医生，和我也没有关系。
就算没有我，曙光黎明也照样过的下去，我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于他们而言。
“哇...这医院的闭路电视怎么联网的。”
“得向曙光黎明直播。”
手术室里一共设置了四个机位，加上手术机器人的视觉传感器，一共五个，这些机位都会实时向曙光黎明转播，那里坐着一群因为得了病没法到这间会议室里坐着的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都是大爷，得娇生惯养。
“哇，这个机器人是可以手动控制的啊，有点厉害...”
Rena接着说。
本来的计划是使用vr和力学反馈系统，让医生们不进入手术室，利用手术机器人远程手术...但是院方觉得太激进了，主刀的沈医师也拒绝了这个计划。
“开始了开始了。”
Rena激动的说。
“双肺仿生肺置换手术现在开始。”
沈医生隔着防护面具嘟哝。
面前显示器显示的机位切到了Elisa的右胸。主刀用左手按住了Elisa的右侧乳房，他的手再次遮挡住了乳首。这动作持续了三秒，他将Elisa的胸推向上侧，乳房被拉扯，产生大量形变——这坨多余的肉只是胸外科手术的阻碍而已。主刀的右手拿着刀，不，一个似刀非刀的东西，照着Elisa的乳房下沿划出一道口子，边画还边扯动这胸部，红色弧形的血印从她的皮肤浮现，医生或是觉得口子不够深，接着又照着口子再次拉了一刀。
“双侧前外侧切口，两侧同时进行手术。”
Rena在我怀里说。
“沿乳房下缘弧形切口。”
当然，这里的在怀里是指声音是从怀里传出来的，我把手机抱在了怀里。
“你很懂啊。”
“我前几天做了好多好多功课，现在就算是让我上，我也能完成手术。”Rena胸有成竹，但考虑到是胸外科手术，这里使用“胸有成胸”作为替代。
我在抬头，画面显示，机械臂递来了一张，长的像是核桃夹子的大了很多倍的游标卡尺，还有一个有很多齿的轨道，站在旁边的医生把这玩意塞进了他在Elisa胸下拉出的口子里，摇动了几下。
像是核桃夹子夹的两片金属片在机械杆的摇动下下远离，撬开了她的胸腔，让她的乳房扭曲的偏向上部。被器械撑大的口子里，露出了一片红色，以及一颗跳动着的心脏，红色的心肌透出一丝白，像是这颗已经跳动不知道多少年的器官在胸腔里发了霉一样。
“那是什么。”
既然Rena很懂，我不妨开口问问，要是作为一个医药代表，连外科手术用的器材都不知道，岂不是很丢人，但想了想，丢人也是丢曙光黎明的人，他们派我来，那我丢他们的人也是他们活该。
“那是开胸器，我觉得那东西就像是酷刑里面把人手指夹断的那个东西。”
我盯着屏幕，欣赏着Elisa的胸腔内部。
我有幸在各种图谱上看见过人胸腔内部的情形，但是这样看见一个老熟人的胸腔内部，我也是第一次...小时候...苏珊交给我的那些解剖知识我大多还记得，但是你现在让我对着这个屏幕指出那个是气管，哪个是肺动脉，哪个是上腔静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现在的冲动竟然是将手伸入屏幕之中，捏住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然后逐渐紧握...心肌的触感...
她是否也曾经这样欣赏过自己的胸腔内部呢。
答案是，就算她没有，她现在也欣赏到了，她的头上悬挂了一面镜子，能向她反射她胸腔内部的情形。
看着自己的肺叶被人从胸腔里拿出来是怎样一种体验，我不禁想。
诡异。
手术大抵上进行的的很顺利，医生，以相当快的速度快速的对着Elisa胸前开口内部的的管道坐着剪断作业，它们使用的钳子镊子管子，这些工具，我一律不知。而Rena，喋喋不休的像是报菜名一般，报着手术中使用的器械，光是啥啥钳就又四五种往上之人的，又像是读教科书一般描述着医生的的行为，在机位移动到正上方式，她又提及不全麻Elisa是一件多么有风险的事情，因为病患紧张可能会发生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危险...我基本都没听进去。
Elisa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最著名的事迹便要属自己给自己做肾移植了。而且是当着曙光黎明以前的高层...在只进行局部麻醉的情况下进行。
那时候我才7岁吧，Elisa的传奇故事都是别人讲给我的，那时Elisa还没染成粉毛，头发还是棕色，比我要浅一点的那种棕色，两只眼睛都是蓝色，看起来也比现在老了不少。
曙光黎明要是能把用我身体开发出的青春秘药做成化妆品，年收入怕不是要直接翻两翻。
虽然说实话，曙光黎明一年有多大利润我也不清楚...外界还有人说，曙光黎明不盈利，不盈利？商业公司不盈利怎么可能...董事会不把这些上级领导毙了才怪。
盯着这一片红色，我想起了不少往事，然后陷入了谵妄，Cosin Rena在我腿上小声说话，然而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的思绪飞回了童年，在蓝色墙壁的实验室里，一个名为Elisa的老阿姨，大家都有些讨厌她，但是又很尊敬她，一个名为Susan的，脸上总带着微笑的知心姐姐，一个名为杨清源的，虽然看起来严肃严厉却是个软心肠的妈妈一样的人。
“主刀要去上厕所？”
“嗯？”
Rena的吼声惊醒了我，我本能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机位对准了姓沈的主刀，在防护面具下，沈医生留了一头的汗。
“怎么样？”
我问。
“支气管已经切断了，现在应该把病肺取出来了。”
“主刀怎么回事。”
“主刀说现在他需要休息。”
“胸外科手术做一半需要休息？敬业啊。”
“给来做不错了，你体谅一下医生啊。”
主刀申请离开手术室...
离开手术室就意味着要把里三层外三层都的防护服脱了，回来手术的时候还得重新穿上，还要经历麻烦的要死的消毒过程。
姓沈的医生嘴里嘟囔着什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
夺门而出。
大厅里的人愣住了，直到第一排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着面前的麦克风大喊。
“拦住他！快叫人啊！”
我的意识还处于停滞状态，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推开了会议厅的后门。
污浊的，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从的鼻尖呼啸而过。
“Rena，他人？”
我手里紧捏着手机。
“他在四楼，从A楼梯往下了。”
Rena的声音说道。
“A楼梯是什么东西！”
“左转，左转！”
我的身体比我的意识先接到Rena给我的指令，迅速的左转。穿着这身西服皮鞋不便运动，但我还是借助皮鞋的摩擦力快速的转了弯。
“前方右转，穿过走廊，楼梯口！”
“这里楼梯口，上楼，他还在二楼！”
我踏上阶梯，飞身爬升了几步，一个手套上沾着血，身上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沈医生。”
我说。
他见我，面罩后的眉头一皱，转身掉头跑向该死的楼上。
医院的楼梯空荡荡的，但还是有喜欢锻炼的人走楼梯上下楼，一个带着口罩，手里举着吊瓶的父女被那医生推向墙边，那可怜人失去了重心，朝着楼梯下倾倒，等我意识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可能会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的时候，她已经被我搂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
“没...”
我将她扶正，确保了她能站稳后，再次追了上去。
“他在往顶楼跑。”
Rena喊道。
在空荡了楼梯追逐战，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我与沈医生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我挥舞这手臂，想要拉扯沈医生的衣服，却因为防护服太滑，失手了，但是当我以快的速度爬到八楼的时候，我的耐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沈医生又在这场追逐战中取得了一些优势，我的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闷到不行，我大口的吞噬着周围的空气，视野周围的景物模糊起来，在视野的中心，沈医生在用力的推楼梯尽头的一道木门。面对我的步步紧逼，他临门一脚，将木门踢开，然后跑到了楼顶上。
“沈医生！”
“你不要过来，我手上的血是ARS病人的血，你不想死吧，啊，年轻人...”
“沈医生。”
“你...你是曙光的...医药代表？...你...你别过来，要不然你必定得ARS。”
“请你冷静。”
“你...你是...你是...你是夏凝...”
他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名字——我的名字。
“我不能再继续了，真是恶心。”他接着说。
“你们。”
他指着我的鼻子。
“刚开始是人工血管...人工心尖瓣膜，这些都可以，人的属性没变，是吧...然后是造人工肺，人工心脏，你们造人工肾，人工血管，甚至是人工脑，你们把那些东西拼装起来，哈哈哈哈哈...就是人工人了...是不是...”
“病人的生命岌岌可危...”
“她的生命岌岌可危就岌岌可危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Elisa...你们的走狗...你...你也是...我们本可以是同志的！”
“你是谁。”
“我是维护人类纯洁之人...我...刚才就应该在手术台上把刀子插入她的心脏！”
我选择闭上我的嘴，不在继续追问。
面前的这位医师，毫无疑问，是受到了极端组织的洗脑，那些废物们已经将魔爪伸向了这些外科专家么？
“你宣誓过的，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是啊，但我更要，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他步步后退...他要从跳下这里。
要稳住他，否则Elisa就完蛋了。
“我知道，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你都要完成你的手术，那是你的使命，你是一个医生，不是上帝。”
“我是医生，但我也是人类...哈哈...你不会明白的...HERETIC...”
说完，他转身向后奔跑，我的太阳穴忽然疼痛一下，然后箭步冲向了他...但没来得及...
沈医生向楼下扑去了，做着自由落体，最后，在楼下绽开出了一片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