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了!”一直保持在沙蜃侧面,监视着犀牛鸟动向的林突然高呼!
“睡鼠·糖狙(HoneySnipe)!”
林高声呐喊着。
“为什么是你这家伙替她来喊啊!”在我抗议的一瞬间。
“蹦!”犀牛鸟的躯干连带着核心刹那炸裂!
随后我听到了“咻”的破空声。
精准无比的射击,没有半分偏差。
麦茶向下落去。
她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反握刀柄,用左手向下拍击柄底!
“沙·厄。”欠缺感情的声音在空洞内回响。
红光碎裂!
麻烦斩除。
“这下总算告一段落了……吧?”
脚底传来犹如地震般的颤抖。
小山规格的异常种骤然崩溃,我们无一幸免地被流沙瀑布所吞没,在那之前,我用力抓住了柳熠的手腕,还有我的吉他盒。
被沙潮卷走的前一秒,我看到林把摩托当成小舟,在某种意义的“沙海”上漂泊,他还撑着伞,涂鸦狗头尽职尽责地帮主人挡住从天而落的沙雨。
被林从沙子底下拖出来是2分钟后的事了。
“嘿嘿,快醒醒,我不是很想给你做人工呼吸。”这家伙毫不留情地左右抽打我的脸颊。
“痛痛痛……你在干什么啊林!”
“因为你紧紧抓着男人的手的缘故,我现在正在怀疑你的取向,所以不打算帮你人工呼吸。”
“真是谢谢,本来也请务必不要做。”
“那你已经清醒了,要不要处理一下那边的事情?”
柳熠跪坐在一旁,朝着林低头认错。
“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还有……就是,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想到沙蜃会是这样恐怖的怪物,我为我之前的发言感到后悔,我没有听从你的建议,真的十分抱歉。”
啊,态度转变得相当完善。
也难怪,毕竟目睹了那样的怪物。
人类的意志与沙海的意志相比,或许终归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唉……那么,你是打算回去了?”我叹气。
“不,”柳熠朝我低下头,“求你了,请你带我去迈底迦德!”
“啥?”我和林异口同声地惊呼。
“你看……仅靠我自己的话,是既没有办法回洪炉都市,也没有办法前往央都的吧……”柳熠挠挠头,“既然不管去哪边都要依仗你们的帮助,那我选择迈底迦德。”
“啧……你这家伙,说的倒是好听,但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要放弃吧?只不过给你找到了恰当的借口……算了,你就跟着李去央都吧。”林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子,随手把DOG扛在肩上。
“喂……等等,为什么擅自推给我啊!”我发声抗议。
“啊……因为那个……太麻烦了。”被这家伙用我拿手的口头禅搪塞了。
算了……柳熠贸然的举动确实有所收获,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既然前后两道都必须是邮递员护送,那去哪一边都没有差别了。
“等等,林!麦茶呢,麦茶在哪?”
我突然想起来,不主动说话,没存在感的助手不见了。
“不知道,大概在那块埋着吧?”林随便地用DOG指往某个方向。
我向着那片沙堆:“麦茶!”
“在。”
助手直挺挺地从沙堆里坐起来,她摇头晃脑地甩去身上的砂砾。
“你在干什么?”如果我不出声呼唤她的话,她就打算在这里一直躺下去吗?
“休息。”合情合理,令我无言以对的答复。
“好了,那么返程吧。”
“好的,请多关照了。”柳熠向我鞠躬。
“不用客气,只不过是通行而已,并没有太大所谓——”
只要不给我添麻烦的话。
虽然那大概不可能。
光是这头犀牛就需要四人合力,我甚至一度感到虚脱。
光是设想前路多舛的景象就令我头痛不已。
我让麦茶背着吉他坐回后座,而柳熠则是花了好一阵子,从沙堆底下挖出了那台价值三万都间币的摩托车。
我们推着各自的交通工具,走在沙堤迷宫中央。
因为燃机的星砂已经消耗殆尽,我只能选择陪他推行。
“李先生,那个莫非就是……?”
第一次进入沙海的人都会提出的问题。
我抬起头,望着柳熠手指的方向。
“日晷”顶端连接着天际,而底部深埋于沙海中。
“啊,没错,就是那个。”
柳熠闭上眼,将双手十指交叉紧握,对着“日晷”颔首。
“索菲亚……”犹如叹息的低语。
他是在祈愿,抑或是祷告。
“‘世界树’,仅此而已。”
我将某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回答,再次转述给眼前的青年。
02
“所以,与普通市民同行,结果被各种突发状况耽误……这就是你这回迟到整整24小时的理由?”芙兰达聆听完我的报告,把书随手一丢。
我不敢吱声,只能杵在原地等候发落。
这一路上是何等艰辛我甚至无法言说——九死一生堪比磨炼的旅程简直让我丢了半条命。
更要命的是耽误了时间,还得等着魔鬼身材的魔鬼局长宣判刑罚。
“你要怎么助人为乐我不管……但守时就是邮局规矩,我应该说过了,我定的规矩绝对不允许被打破吧?”
芙兰达严厉地训斥我——虽然声音很婉转,语气也让人畏惧不起来。
她十指交叠,将表情埋入大檐帽的阴影中。
无袖背心裹着的胸口随呼吸起伏,脖子上的大号旧耳罩也规律摇摆。
“呼……”芙兰达抬起头,“这样,一整个星期的布丁,每天两份,明白了吗?”
“欸?”我惊呼出声。
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惩罚。
按照邮局规定,我就算被直接解雇也不意外。
“怎么,有意见吗?”
“不不,没有!谢谢芙兰达局长!”
我平举右臂,将虎口抵住前胸。
对局长施以行政礼仪。
“报告局长!邮递员‘全型’(Omni),临时接替送递任务完成归来,信件总计56封,全数送达,无一遗漏。”
芙兰达点头示意。
我退出局长房间,正准备反手关上门——
“干得好,路易。”芙兰达局长轻声说道。
“是!”
这家伙的喜好评判标准真是有够奇怪而麻烦。
我沿着被书籍环绕的螺旋阶梯下楼,离开塔楼式建筑——小苗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员工宿舍的大门依旧敞开,我径直走上二楼。
接下来的行程是换衣服,然后去买布丁……怎么有种既视感?
在那之前先知会一下麦茶。
我来到她的房间门口——这里也涌现出强烈的既视感。
似乎是有关白底小熊花纹……打住打住。
为了预防万一,要先用力敲门,并且询问她是否正在更衣。
这样才算万无一失。
“好,规避麻烦的完美方案,就这样决定了!”
我举起手叩向门扉——
“嘎叽。”门就这样直接敞开了。
这家伙根本就……没关门。
“怎么了?”麦茶对我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一脸疑问地望向我。
但那根本不是重点。
助手正把右脚踩在床沿上,黑色的长袜正被双手褪至一半。大腿的肌肤白皙得令我感觉有些刺眼。
而再往上则进入拥有强烈既视感的白底小熊花纹时间。
“唔咕!”我几乎要发出悲鸣,但强迫自己忍耐了下来。
没问题的,路易·李,这种程度早已经历过了!
现在的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
“咦?”我注意到在助手踩踏的床沿边上,放置着茶色的布料。
那是什么?
在我认知到其作为“背心”这一存在之前,我的视线早已天真地向上漂移。
紧接着我目睹了……虽然贫瘠,但依然具备其应有程度的震撼景象。
“咕——”热流冲击着鼻腔。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再度以芙兰达式的怪叫收尾,重重拉上房门。
03
柳熠在陌生的都市中奔跑。
他四处询问路线,穿过大街小巷。
只为了前往唯一的目的地。
推开门那瞬间。
索菲亚见到的是浑身大汗、狼狈不堪的青年。
柳熠见到的是形容憔悴,身体枯槁甚至化沙的少女。
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交谈,仅仅是对视。
接着。
相拥,欢笑,哭泣,倾诉。
“那……就和你说的一样?有四个邮局的人在帮助你?”索菲亚靠在柳熠的怀中,他们轻声细语地交谈。
“嗯,我只见到了三个,但应该有第四个。”
“可是……你是怎么找到他们在的那家酒馆的?”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是有个戴着大号风镜的男人告诉我的,他应该也是邮递员之一,可惜后来没机会向他道谢。”
“等……下次……吧,总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嗯,你累了吗?”
“稍微……有一点,熄灯……吧。”
“晚安,索菲亚。”
“晚安,柳……”
04
“您好,我是林,这是我的助手爱丽丝!”
“不要叫我爱丽丝第7085次!”
“啊,你们好,请问……有什么事吗?”男孩怯生生地从门缝里询问。
“请别害怕,我们是央都邮局的邮递员,前来收取信件的。”
“咦?邮递员?”
“是啊,有什么疑问吗?”
“可是,早上不是才刚刚收走过信件吗?”
贝雷帽青年与兔背包少女对视一眼。
“不……我想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的,是一个戴着大号风镜的男人,他也说自己是央都邮局的局员,我就把信件交给他了。”
“林……我不记得邮局里有这样的家伙在。”
“巧了,爱丽丝,我也是。”
05
这种既视感强烈的事件根本不足以击倒我。
人不会两次淹没在同一条河流里——
因此,在自己房间短暂、迅速地平复了二十分钟心情之后,我姑且是冷静下来了。
“啊,差点忘了。”我在吉他盒里一阵翻找,把遗迹所得的黑色方盒取出,端正地摆在桌子一角。
再来是更换衣服,我将沾满砂砾的夹克丢到一旁,接着脱下底衫。
鸢尾花纹路的吊坠在我胸前摇荡——因为一直贴身佩戴,就算在与沙蜃战斗时,它也不会被遗漏在外。
我抬起头,瞥见镜中的自己。
依旧缠着绷带的左手……以及,在那之上,被绷带层层包围着,一直束缚到肩膀的左臂。
小臂外侧的绷带已然断裂破损——是在遗迹与黑狼战斗时,它的利爪贯穿所留的痕迹。
我解开绷带,释放左臂。
那个时候我没有流任何血——的理由光是用眼睛看就能轻松理解。
我端详着灰褐相间,向下不断剥落砂砾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