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啊?”
我猛然一颤,继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再度置身于堆满废弃品的洞穴中央。
不,实际上大概根本就未曾离开过。
“你……不要紧吧?”
芙兰达远远地站在废弃区入口,她立于甬道与废弃区之间的阴影处,灯光企及不到她的身影,我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我仍然有些晕眩,不过大概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
黑盒子自行演奏出曲调……将某人的“思念”化为了投影,从而在聆听到的我脑中还原了那副景象。
盒中齿轮与发条的传动装置似乎耗尽了动力,演奏在中途就断了。
因此场景的再现才会被中断。
“啊,没事没事。”
突然间发生的事令我有些混乱,我只得敷衍地回应芙兰达。
“发生什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芙兰达小心翼翼地避开垃圾,穿过杂物堆向我靠近,黑框镜下的眼眸里充满担忧。
就局长而言还真是罕见的表情。
“我不要紧的,就是有点头晕……”
等等。
如果芙兰达现在靠近过来的话,她肯定会看到这个盒子——
要是被追问起来我也回答不上缘由。
信匪掉落的钥匙,恰好被放置于此的黑盒,怀着私人目的来到矿井……以及因为嫌麻烦而擅自将钥匙的事项隐瞒不报。
啊,光是最后一条就足够让我被局长怼到去世了。
方才目睹的蜃景仍残留在脑海,不断搅乱我的思绪。
异于荒漠的世界,旧式的建筑,甚至连海都存在的时光。
那毋庸置疑是“断层时代”的景象。
芙兰达和我的距离逐渐拉近。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得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应付才行。
瞬时思考并不是我的长项——这种过度消耗脑细胞的行为太麻烦了。
如果是林,这会儿已经筹划好至少三种应对方案了吧……虽然他很可能会选择直接作死。
“咦,你那边有什么吗?”
芙兰达走近身旁,侧着头想要看清楚我脚下的黑盒子。
“啊没有,不是你想的那——”
“轰——隆!”
闷响撼动整个废弃区,连垃圾山都为之动摇。
那声音犹如暴雨前的雷鸣——可这里明明是沙海,还是千米之深的矿井内部?
不对……音源不在我们附近。
这是足以撼动整个矿井的巨响,意味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失衡感先一步占据意识,下一秒我才理解到“地面在摇晃”的现实。
“喂……不会吧?”
一天之内遇到三次事故……真的是够了,这麻烦没有止境吗?
还未来得及抱怨,脚下的地面横向摇摆,让我猛地失去平衡。
“唔!”我一把扯住废旧燃机的外壳,才免于摔倒。
不远处可是流沙漩涡!掉下去就完了。
糟了,黑盒!
废弃区摇荡得像一颗被杯中之骰,黑盒同样被扯离原位,它在被清理开的坡面上翻滚着,一直落向流沙。
得把它捡回——
“咿呀!”
芙兰达突然惊叫,我才想起她也还身在这震动之中。
无物可依的芙兰达脚下趔趄,摔倒在垃圾山上。
比起邮政制服沾染到废弃物……更糟糕的是,落点在斜坡上的芙兰达和黑盒一起,向着流沙翻滚而去。
我俯下身,将空着的右手伸出,试着去抓回正在跌落的……
黑盒,还是芙兰达?
“都说了瞬时思考不是我的长项了!”
我一把拽住芙兰达的胳膊,拼尽全力将她扯回到废弃品的坡顶。
黑盒子连同仍镶嵌在锁孔中的钥匙一起被流沙吞入,眨眼之间就沉没于沙间。
后续的摇晃仅仅持续了数秒,矿井再次重归平稳,四周寂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啊……”我茫然注视着流沙中央,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好不容易获得的、或许是线索的战利品顷刻间消逝,总有种怅然若失……不,实际上也确确实实“有所失”了。
但这和救芙兰达这件事没有任何冲突,再说了,突如其来的地震也不可能是芙兰达的过错。
将局长和黑盒放在天平上衡量——这种想法连半秒钟都没有存在过。
相较于来路不明、仅仅是可能作为“线索”的盒子。
能够切实对我探索沙海遗迹有帮助的芙兰达更加重要。
嗯……因为不擅长瞬时思考,事后计算得失我也只能给出这个结论。
“不……果然还是因为要举办追悼会太麻烦了吧……”
“你在叽叽咕咕什么!别擅自给我开追悼会啊!”
不好,被她听到了。
“对……对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矿工他们还好吗?”我努力支开话题,“得赶紧去看一下!快走!”
“喂你这家伙!从刚才起就很怪啊?”
为了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和发挥读心特技的时间,我扯着芙兰达的手臂,在废品堆中跳着奔跑。
“啊别跑那么快……唔哦!踢到钢板了!我……我我我我我的脚趾!路易你这白痴!”
我回过头但没有停下脚步,芙兰达像是要用泪汪汪的眼神杀死我。
“总、总之,刚……刚才谢谢你。”
她不愿意与我对上眼神,别过头去;结果因为不看路又绊到垃圾险些摔倒,滑稽的样子让我不禁嘴角上扬。
在她后方,流沙漩涡静静地咽下那些废弃物。
“算了。”
就当那份“过去”葬身于此了吧。
我们必须前去确认“当下”。
我无视芙兰达的抱怨,再度加快脚步。
回到休息区时,长桌与酒宴已是一片狼藉,只有寥寥数个矿工在收拾着残局。
0730闭着眼似乎在冥想,面前放着空了的咖啡杯;麦茶还未酒醒,趴在桌上噗呼噗呼打盹。
西弗斯皱着眉,在矿道图上往返规划。
芙兰达走上前去:“发生什么了?”
“深层的升降梯发生了爆炸。”
“怎么回事?又是沙蜃搞的鬼吗?”
“不……原因还未查明,但没有那群老鼠的行动迹象。”
“矿工们呢?”我加入对话。
“火急火燎地就去修理了……说是不想拖延我之后的假期……啧,明明还在庆祝宴上。”
西弗斯的语气有些无奈。
手底下的这群兄弟固然是为他着想,但好容易赢了一场大战,难得开的宴会被糟蹋了也是事实。
深井矿区这一天里的福祸交替太过频繁,连让人觉得麻烦的空隙都不留下。
然而我总觉得有些异常。
有哪里不大对劲。
区别于毫无征兆的两次崩塌,而两次崩塌之后分别遭遇了搜救队与星砂矿,都是有着前因与后果的……
可刚刚的爆破却十分怪异。
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但要说清楚又有些麻烦。
我相信黑盒被卷入震动而损失只是意外,然而引发这场震动的爆炸本身却很诡异。
没有沙蜃的迹象,那就只能理解成刻意的人为。
“芙兰达,我觉得这简直就像是……”
“要刻意将矿工们调开——一样。但是目的是什么?”
邮局成员所见略同。
如果说并非沙蜃,而是人为策划的阴谋的话……最近就有过类似的事件。
洪炉都市费尔南斯的信匪!
我猛地抬头,望向休息区内端连着主仓库的通道。
“詹姆他……回来过吗?”
西弗斯摇头:“还没有,不会醉倒了吧。”
我一跳直接跃过桌子,奔向主仓库。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西弗斯和芙兰达都吓了一跳——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支洞相比其余甬道显得非常短,仅仅数秒的功夫我就一头冲进仓库。
门大敞着,采矿工具东倒西歪,杂乱的零件散落一地……其中还有小型钻钻机和钻头配件。
那台将沙鼠巢穴掘开空洞的钻机停在仓库角落,似乎是通过连接主甬道的后门进出的。
钻机底下倒着一个人影。
是詹姆。
“喂!詹姆大叔!”
我俯下身检查他的状况,发现他只是失去了意识。
“路易……哈……你不要老是跑……那么快!”芙兰达倚着门直喘粗气。
“詹姆大叔!醒醒!詹姆大叔!”
“呃……”老矿工困顿地睁开眼,随即脸皱成一团,“好……疼。”
“发生什么了?”
“有人……打晕了我。”他揉着后脑勺,支撑起上半身,又猛地想起了什么。
詹姆慌张地四下摸索:“信……信件!糟了!大家的信件……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的直觉应验了。
事件的背后有信匪作为主谋,他利用爆破调开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借机袭击詹姆夺走了信件!
“信件?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芙兰达还没搞清楚前因后果。。
“矿工大叔就拜托你了……我去追信件!”
我再次起身,从矿道支洞返回休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