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何时..

起雾了..

与夜色为伴，就缭绕在那让维多利娅移不开视线的少女身边，缭绕的雾气遮住了坐在车顶上交叉着双腿的她，只余那双隐匿其中的猩红色眼眸仍在若隐若现，

少女的身后，是一片每次都在见证最后一缕迟暮夕阳的寂静树林，同时也是一块存在了好几十年的埋骨地。

平日里就连寄居在这片树林中的鸟儿都像在刻意的压低着鸣叫，今夜的它却注定无法安宁。

灌木被踩踏，泥土石块被翻动，那是些从原本寂寥的林间传出的诡谲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村民当中清晰又渗人的流转回荡着..

在那愈加粘稠厚重的浓雾下，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从那宛若化为实质的雾气中颤颤巍巍的钻出，他们像是忽略了同样在雾气中的西丝莉娜，目标明确的向着村民聚集的村中心移动而来..

是不长眼睛的盗贼，还是来势汹汹的强盗？

不妙的感觉让那十个额头冒出冷汗的士兵没有多想，便从腰间拔出了他们的佩剑，虽然平日里的训练偷工减料，但让在士兵身后的村民和维多利娅稍感安心的是，他们摆出的应敌阵型至少还是有模有样的。

【呸..】

小队长粗俗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的从腰间拔出已有些生锈了的长剑，

【是饿疯了么！来抢劫这种破地方..安斯！快！去点燃烽火！敢在克莱特男爵的头上撒野！怕不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难民！】

【是队长！可是..这里的烽火在..？】

【白痴！我说这里难道就没人能带他去一下哨塔的位置么？村长？】

「难民？」

在小队长指挥众人之际，处在偏僻一角的维多利娅心中却对小队长那草率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随着从雾中钻出的黑影越来越多，距离村庄越来越近，一股腐臭到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伴着秋风扑鼻而来，

在那味道钻入鼻腔的刹那，维多利娅急忙捂住了嘴和鼻子，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它，腐烂多日的烂肉？还是些什么其他见鬼的东西，翻江倒海的胃里由于空空如也，只能促使维多利娅扶着墙不停的弯腰干呕..

【又来了..它们又来了！就是它们！！就是它们！！】

在许多人都无法忍受那恶心的气味或是作呕或是找出湿毛巾遮住口鼻的时候，在神秘老者身前的路易却是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路易？」

维多利娅就见路易一只手紧紧抓着藏有金币的胸前口袋，另一只手则颤抖着指向那些距离村中心越来越近的诡异人影，他的喉咙变得嘶哑又低沉，就像被人紧扼住了脖子，眼里的恐惧溢于言表..

【它们又来了..它们又来了！】

终于，在周围村民才刚刚忍受住那刺鼻的气息带来的恶心感时，倒在地上身上沾满泥土和枝叶狼狈不堪的路易站了起来，他狂暴的撞开不小心阻挡在他身前的村民，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发了疯似的朝着斯瓦迪亚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路易的离去，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但排除他在外，却没有人愿意和他一样逃离村子，一些强壮的村民甚至拿起了耕田用的铁制农具意图一同加入战斗。

这个村庄是包括维多利娅在内的村民们唯一的庇护所，在这里，艰难度日的人们没有其他选择，离开这里不会让他们比逃亡至此的难民有更好的结果。

而与此同时，那些身处前线同样惴惴不安的士兵们则在小队长的指挥下纷纷点燃起火把，随着那腐臭味的愈加浓厚，火光终于将距离村中心最近，只有不足二十米远的人影照亮..

【这..这不是弗兰克家因为难产而死的大女儿么？！两周前..我们两周前才刚埋掉她啊！！】

【真..真的是..怪物！！】

「死人又站了起来，这..可能么？」

维多利娅目光呆滞的望向那个身体呈现出青灰色，失去了一颗眼珠，头发脱落，脸上的皮肤也已经腐烂大半的“女人”，它的左脚踝已经断裂，膝盖上的皮肉更是消失不见，露出似有蛆虫在上面扭动的白骨..

胃里翻腾的作呕感一度超越了对未知的恐惧感，可怜的维多利娅只觉得胃酸连带着他的整个胃部都有种要从他的喉咙里挤出去的错觉..

【别..都别慌乱！】

小队长脸上布满了恐慌，他是距离那个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女人”最近的人，维多利娅就见他话音落下后握着长剑在空中胡乱的挥舞了几下，随后似乎是为了壮胆，他接过了身后一个士兵手中的火把，没有多少犹豫便将它狠狠的掷向了那个路都有些走不稳的“女人”。

【嘭..】

火把高速旋转，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木柄恰巧击打在了“女人”的胸膛中央，小队长蛮横的力量甚至让维多利娅在两者接触的刹那听到了多根骨头碎裂的响声，一时之间“女人”的脚下火星四溅，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

【唔..吼...】

以为初战告捷的小队长和他身后的士兵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狂暴嘶吼声便自那“女人”的喉咙中发出，“女人”的下巴因为愤怒的嘶吼而脱臼，露出里面已经萎缩了的舌头，明明应该没有作用的浑浊眼珠却像是可以看到些什么似的，诡异的转动了几下后紧紧的锁定住了那几个身处前线的士兵，它的移动速度陡然间提高，伸出双臂用常人小跑般的速度一瘸一拐的冲向小队长..

【怪..怪物！！快跑.....快跑啊！！！】

也不知是哪个士兵因为那声毛骨悚然的嘶吼而失去斗志崩溃了，在有人说出逃跑的时候，原先还保持着阵线的士兵纷纷丢弃了手中的长剑，小队长的阻止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疯狂的挤开原本被他们保护在身后的村民，就和早就逃跑的路易一样，朝着斯瓦迪亚城的方向逃去..

恐惧是一种连锁反应，一时之间，所有人作鸟兽散，不管是前线骂骂咧咧的小队长，还是原本拿着农具打算死守村庄的村民，皆是面容扭曲神情恐惧到无以复加地步，朝着后方狂奔而去..

维多利娅因为胃里极度的恶心感，反应慢了半拍，他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也就是这几秒的功夫，大量逃跑的村民朝他一涌而来...

村中的道路本就狭窄，完全无法应付数百人同时通过，一时之间互相挤压的人群将不知多少人踩踏在了脚下，惨叫声和孩童的哭闹声让维多利娅明白，已经来不及掉头逃跑的他若是不加躲避，必然难逃被人群淹没的命运。

情急之下，慌乱的少年急忙撞开就在身边不远处，一扇虚掩着的木屋门，这是一个看热闹时忘了锁门的村民家，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他已经顾不上这样粗鲁的闯入是否会在接下来的生活中遭到屋主的数落，

在利用肩膀撞开门的刹那，维多利娅便因为脚下不稳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在扑倒在地上的几秒后，还来不及去细细感受到底是哪儿摔疼的维多利娅又匆忙站起身，在他身后敞开的门口外，是一拥而过的村民，脸上布满恐惧的他们互相推搡着，连看一眼屋内情况的功夫都没有，转瞬间便已是远离了维多利娅刚刚所处的位置..

村民们的逃离并没有让维多利娅产生逃过一劫的念头，屋外的黑夜中，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愈加频繁，它们似是在痛苦的呻吟，又似是在疯癫的嘶吼，五米、三米、两米..那些嚎叫声愈发的接近着..

真正的危险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在越发的靠近，屋外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到仿若就在身前的地步，清楚听到这声音的维多利娅如堕冰窖，恐惧让他没有勇气这个时候冲出屋外，但尚未迷失和被剥夺的理智在屋外又一声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时，逼迫着维多利娅冲向前方..

木制的大门究竟能否抵御这些又一次爬起来的“人类”呢，维多利娅不知道，在他推上房门，拉上木栓紧接着用后背抵御在木门上时，屋外的恶臭味已经顺着他脚下的门缝闯了进来，

若不是大脑里极度的恐惧遏制住了胃部传来的反应，那无法忍受的恶臭必然会让维多利娅难以坚持再次呕吐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维多利娅只能感觉到后背黏答答的汗水快把他和木门粘在一起了..

村民们逃跑的声音早已经消失了，他们或许已经逃出了危险地带，他们或许会一路不停歇的回到斯瓦迪亚城搬找救兵？维多利娅不知道眼下他还能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去安慰他自己。

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在停在门外以后就迟迟不再动弹，腐臭味的不断加剧，让维多利娅愈加害怕。

「被发现了..？！」

在屋外那本时断时续的清晰脚步声，却在维多利娅将木门锁上后离奇的消失了..村子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只余树叶的沙沙声，那些毛骨悚然的哀嚎声或是其他的什么声音都不见了，不管维多利娅多么认真的去倾听都无法得到任何异常的回应，除了已经遍布屋内的恶臭依旧存在，屋外的村庄，就像是在经历某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

维多利娅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在鼻吸声都不愿意有些许外露的情况下，他蹑手蹑脚的远离了一些紧闭的木门..

简单观察了一下屋内，很不凑巧，想要利用窗户去查看外面情况的念头彻底落空了，不知道是不是居住在其内的村民在离开时拉上的窗帘，眼下维多利娅唯一可以用来观察到外界的窗户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而他也不认为冒着巨大的风险走去窗户旁拉开窗帘会是个多么好的选择。

村庄里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两层的，村民往往选择在二楼休息，一些贵重的物品也皆是存放在二楼，犹豫挣扎一番后，维多利娅随手拿起角落里的一根木棍，压低脚步，踏上了前去二楼的木制阶梯..

维多利娅需要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这不单单是因为此时村庄里莫名的静谧给他带来的好奇和紧张感，还因为他需要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逃离这儿..

...

....

「等村长他们逃到斯瓦迪亚城后一定会找救兵过来的，他们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村庄被这些东西侵占的！也许我只要熬到那个时候就安全了..」

来到二楼的维多利娅稍稍松了一口气，得益于村庄中持续了许久的静谧，他大脑中的恐惧消退了不少，稍加思考便能冷静的猜测出逃难的村长一行人在见到克莱特男爵后会说的话。

克莱特男爵虽然是个十分吝啬的人，但维多利娅起码也没见到过他在城市的治安方面有所怠慢，毕竟没有哪个贵族愿意看到在自己的领地内，强盗和窃贼可以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虽说这一次面对的可能并不单单只是强盗和窃贼，但如果是碍于面子，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想必克莱特男爵都会选择派遣士兵过来镇压..

「但是这也只是理论中的猜测而已..」

悄悄摸到二楼窗口边的维多利娅这样想着，他还没有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克莱特男爵派遣的士兵身上。

二楼的窗户敞开着，这是一个可以观察外面的良好机会，虽然这也使得从外面飘来的腐臭味早早将二楼占据，但或许是因为鼻子和胃部已经开始对那味道感到麻木了，从窗户下方探出半个脑袋的维多利娅这次完全没受到气味的影响，他紧握着木棍，悄悄的望向屋外静谧的村中心..

“什..？！”

那是远远超出了想象中的震惊，让维多利娅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好在他反应足够快，在喉咙口有所异动时，急忙用手死死捂住了未来得及闭合上的嘴巴..

维多利娅完全没有意料到从那迷雾中走出的究竟有多少“人”，此刻的村中心已被那黑压压的“人群”所占据，水井旁，没有马匹的马厩边，甚至有些未关上门的屋内也都是它们的身影..这些密密麻麻重新爬起来的死者数量少说也超过了数百“人”，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腐烂的极其严重，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基本人形，它们无一例外都低着头，丑陋恶心的身躯在原地左摇右晃的，却是迟迟没有别的动静..

维多利娅简单观察了一下楼下的情况，发现此时靠近他躲藏地点的“人”起码也有四五个，不管是距离前门还是后门都不会超过半米，几乎断绝了他的退路..

「这些家伙..怎么突然都不动了？」

捏了捏手中一米长的木棍，维多利娅暗自掂量了一番，他刚刚可是见识过这些“人”的行动速度了，却不知道它们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距离那么近，突然招惹它们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顺利逃出去..

【无聊的跟踪者，如此长时间了，你还真是死缠着甩不掉啊..】

“嗯？！”

透露出森然杀意的女声，那声音如一潭幽深的寒泉，冷冽中又带着丝丝饶有兴趣的味道，维多利娅惊讶于那声音的悦耳，同时也畏惧其中透露出的冰冷寒意..

那女声传来的地方，是距离村中心稍远的一块土地，那儿被一圈又一圈的密集的死者所围绕，待维多利娅顺着声音望去时才注意到，原来那被死者层层包围的地方，竟是有一块三四平方米，刻意被清出的圆形空地，在那空地的两侧，双眸泛着淡淡猩红色光芒的少女，还有那依旧板着脸神色不变的神秘老者就这样忽视着周围的“人”静静对视着..

那被叫做西丝莉娜的少女腿上穿戴着维多利娅从未见过的厚重腿甲，而相比之下，她红绸的连衣裙上却只有一小件仿佛用来束腰的黑色皮甲，两者的防御力在维多利娅看来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少女却好像不在意这些，她悠然的打理着耳边的银色发丝，眼中的红光愈显猩红..

「为什么..他们就不怕被那些东西攻击么..」

维多利娅不无担心的打量了一下两人身边不远处的死者，它们的样子就宛如身边什么都不存在一般，除了摇摇晃晃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举动..

【果然是你，西丝莉娜..】

【我的感觉一点也没错..跟踪了我数个月，你这老家伙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跟踪和寻找的含义是不同的..】

神秘老者简洁的回答让少女的心情似乎有了变化，就连悄悄观察着他们的维多利娅也能感觉出那红色的眼眸中已没有了任何玩味的情绪..

【寻找？寻找我？为什么要寻找我..你是认为身为一个老头，我就不会杀你了么？周围的这些东西..可都饥肠辘辘着呢..】

“动..动了？！”

就在少女话落下的那刻，那些本摇摇晃晃的死者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开始在村中心四处乱晃..癫狂的嚎叫，痛苦的呻吟声又一次折磨起维多利娅的耳朵。

“糟糕！这下反而越聚越多了..”

那些死者无规则的乱晃，把维多利娅所处的屋子包围的水泄不通，这下根本就是彻底断掉了他逃跑的后路。

【啧..你的表情还真是让人讨厌，高等贵族？前线退役的将军？不管是哪个..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也许..我可以考虑让你不死在它们的手里..】

话音落下，神秘老者死板的国字脸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那让注视着他的少女神色更显冰冷和厌恶。

【死在它们手里？】

维多利娅望见神秘老者转动了一下头颅，那样子似是观察了一下把他包围在中间随时会扑上前去的死者们..

【低等的食尸鬼，原来如此么..不死者的青眯，亡者的顺服，七年前那头血族王兽的死果然与你有关..】

【吵死了！】

那话仿佛触动了少女的逆鳞，原本冷漠厌恶的情绪，转眼间被暴怒取代，维多利娅只感觉眼前一花，少女的身影再次被他眼睛捕捉到时，竟已是在神秘老者的跟前，

【嘭！！】

尘土飞扬，一声极度沉闷的肉体碰撞声从空气中传达过来，回荡在了整个村庄的上空..

维多利娅只看到少女腿甲上金属的脚踝部位喷吐出一股高压蒸汽，右腿宛如化为一条择人而噬的黑蟒，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记鞭腿已是结结实实的击打在了神秘老者的胸膛上，

那一瞬间施加在老者身上的力量有多可怕，维多利娅完全没有概念，因为那些在神秘老者身后的数十个死者，它们被从老者身体旁传递而出的气浪轻松掀翻，更有甚者直接撞在墙上彻彻底底化为了一滩再也无法动弹的肉泥..

“这种..力量..”

人类的..力量？维多利娅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被气浪撕扯成碎片和肉泥的死者，在神秘老者的嘴中，它们似被称作为食尸鬼，

然而，比起那些飘荡在空气中的还没跌落到地上的碎肉末更让维多利娅惊恐的是，在承受这骇人听闻的力量过后，被击中胸膛的神秘老者神色却依旧平淡如初，甚至在如此巨大的力量下，他的身躯连一丝多余颤动都没有。

【...？！】

震惊的不仅仅是维多利娅，就连眼眸猩红的少女也因为老者淡然的神态而一阵吃惊，银丝飞舞，和依旧呆滞的维多利娅不同，在一击未得逞后，少女收腿不退反进，上身前倾，骇人的力量凝聚在她的右臂之上，手肘再次带着击毁一切般的恐怖气势向老者胸膛轰去，

【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控制了么？】

隐约中，神秘老者似是抬起了自己的左臂，

【给我......闭嘴！！！】

【轰..！！】

尘土再次飞扬，仿若化身为木头的维多利娅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块被沙尘覆盖的区域，在那轰击声中他清晰了听到了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他疯狂的想要知道是老者被击败了么..亦或者..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飞扬的尘土和木屑渐渐散去，距离刚刚交战区域比较近的马厩已经被摧毁了，而在那附近数十米范围内的食尸鬼早就不见了踪影，恐怕不是化作肉泥，便是被气浪不知吹飞到了哪里去..

烟雾散去，两道已经拉开距离的黑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维多利娅的瞳孔一缩，刚刚交战后的结果竟是显而易见..

老者依旧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弹，而反观少女，她拉开了与老者之间的距离，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和忌惮..刚刚使用肘击的右臂此刻正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腰间，那样子就像是硬生生被折断了一般，

「断了？！她.....她不疼么？」

少女前倾的身体，警惕的目光和随时欲要再次进攻的姿态让维多利娅看不出折断的手臂对她有多少的影响，他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硬生生去折断它会带来多大的痛苦呢？维多利娅回忆他承受过痛苦，是他能承受极限的一倍、十倍亦或者..百倍？

那种只是想想就让人浑身发软的感觉不经维多利娅身体一缩不敢继续想象，

【回答我，西丝莉娜，七年前的..】

神秘老者没有可以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闭.....嘴！！】

因为，在维多利娅颤抖的目光中，少女再次冲向了老者，她手掌似化为了一把爪刀，轻而易举撕裂了她脚下的地皮，抓向老者的脖子，那宛如锐利长剑的锋利度却撕扯不下那上面的任意的一块皮肉，攻击无效，她则再次利用其穿戴着坚硬腿甲的双腿一下又一下的轰击在老者每一个可能是致命弱点的部位。

十几秒的时间里，维多利娅不知道少女究竟攻击了老者多少次，在那连带着将附近村民房屋一同毁去的攻势下，老者挺拔的身躯依旧屹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不显任何颓势..

「怪物..」

和那些大部分已化为肉泥的食尸鬼比起来，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原来如此么..】

神秘老者平静的望着朝后跳去，攻势稍有停顿的少女，她微微喘着气，在其身后，一栋木屋的承重梁被气浪震断了，在难听的“吱吱呀呀”声中，两层高的它终于不堪重负的倒塌下去，化为了一滩没用的瓦砾，

【果然完美的继承了那头王兽的恢复能力..】

在神秘老者的话语中，维多利娅突然有所发现似的将视线望向少女刚刚受伤的右臂，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少女刚刚还扭曲到极其不自然的右臂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恢复如初了，或许在刚刚维多利娅无法看清的攻击中，少女早已使用它不知攻击了多少次..

【呃啊啊！！！！】

【无法沟通了么..】

猩红的眼眸因为愤怒似是要滴出血水来，暴怒中的少女尖啸着，没有任何犹豫再一次的扑向了老者..

只不过这一次，和维多利娅料想的单方面进攻并不一样，一阵摇头过后的神秘老者本身一味的防守姿态突然消失了，在少女拳头即将落在他脸颊上时，他动了..

维多利娅当然反应不过来老者是什么时候行动的，因为当他意识到神秘老者有所行动时，老者已是水平伸出了左臂，死死锁住了少女的脖子，将她腾空拎起..

「开..开玩笑的吧..」

少女的身高顶多与老者的胸膛持平，老者锁住了她的喉咙后，就跟拎起一只小鸡似的将她提了起来，她腾空的双腿似乎无法再使用出力量，灌注了恐怖力量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的轰击也依旧无法对老者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呃..咳..咳咳..】

少女已然陷入了窒息当中，挣扎的力度似乎也在逐渐减弱，她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老者，流转在其中的愤怒却丝毫没有因为眼下的情况而有所减缓，

【就差验证最后一点了..】

神秘老者突然转过头，凌厉的眼眸似是看到了什么，维多利娅则在那一刹那急忙低下头躲藏在窗户下方，他大口的喘着气，因为在老者视线转动的霎那，他只感到那锁住少女脖子的手同样也紧扼住了他的心脏，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他的生命..

【呃..啊..啊..】

少女的反击还在继续，就算知道没有用也仍旧不知疲倦的进行着，但神秘老者不知为何不再有那个耐心了，只见他举起右手，宽厚的手掌毫无征兆的击打在少女用于反击的手臂上..

【..呜！！..嗯！..嗯..】

那是因为痛苦而发出哀嚎，少女猩红的眼眸陡然间瞪大，似有血泪从她的眼眶中留下，垂下的手臂像是失去了骨骼的支撑，软绵绵的根本无法再继续动弹，

【失礼了..】

毁掉少女的右臂并不是终结，神秘老者在平淡的表示歉意以后，目光再次变得犀利起来，握掌为拳，猛地轰击在少女胸膛上，

【..噗..咳..】

数根肋骨断裂的声音响彻在维多利娅脑海中，这一拳足以致命，悄悄探出头的维多利娅再一次因为恐惧而一屁股坐回了地板上，在那仅有的几秒里，他只看到鲜血从少女的嘴中不停流出，那本因惊骇和疼痛而变得疯狂起来的猩红色眼眸逐渐涣散，反击中的另一只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去，头颅一歪，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生命..

「他..杀了她？」

银色的发丝末端被沾染上了鲜血，神秘老者仍然紧锁着少女的脖子，就在维多利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将目光直直的对准了躲在窗户边的维多利娅，

「被发现了..」

「会被..杀的吧..？」

或许是因为恐惧早已超过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只觉得大脑一“嗡”的维多利娅竟是与神秘老者对视了良久，没有丝毫的反应，

【村庄，是你们存活的根本吧..她毁掉了这一切，你想要报仇吧？】

“嗯？”

神秘老者理所当然般的话语让维多利娅不知该回应什么，此刻的他大脑就像齿轮断裂的机器，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继续运作，

【杀了她，杀死怪物的你会得到所有人的褒奖，身为人类你会成为英雄，你所需要的任何酬劳也都可以得到。】

神秘老者说完这话，在维多利娅依旧无法思考的时间里，将手中已经不再动弹的少女猛地朝维多利娅所在的屋子抛了过去，那是将近十五米的距离..

如同提线木偶的身影晃过维多利娅的眼前，在他神色涣散木若呆鸡的时候，身边的木制墙壁已化为了碎渣，少女的身躯砸毁了原本卧室中的床榻，木屑飞溅，浓烈的血腥气味随即驱散了屋内的恶臭..

「她还活着..」

这是飘入维多利娅脑海中的第一句话，她那凹陷的胸口仍然在起伏着，

「十分..痛苦吧？」

那微弱的呼吸，满是鲜血的脸颊，

【杀了她..】

【哗..】

尖锐物品的破空声从维多利娅的身后传来，伴随着秋季夜晚渗入皮囊的凉意，一把被之前士兵抛弃的生锈长剑扎进了维多利娅所处的屋内，剑身仍在震颤，深深扎进地板内的剑尖距离他的脚尖或许还没有十厘米远，

「怪..物？杀了她..」

维多利娅艰难的拔出扎在木板中的长剑，这是他的手掌第一次接触真正的长剑，远比想象中的要冰凉，远比想象中的要沉重..

【她和你不是同类，你在犹豫什么？人类..】

「只要杀了她..」

「我也可以成为那些被歌颂的士兵和骑士么..」

【只要把剑刺进她的胸膛，她就彻底死了。】

那是理想还是梦想，还是因为没有二者时随便制定出来，用于更好生存下去而产生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生活在这里，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贫穷带来的苦痛吧？只要杀了她，你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你会成为勇敢的士兵，甚至晋升为贵族或者高贵的骑士，只要你把手中的剑刺入她的心脏。】

「对..只要把手中的剑刺进她的心脏..」

「她毫无反抗能力，你在犹豫些什么，维多利娅..」

一步一步走向似乎只剩下眼眸可以挪动的少女，维多利娅的双手却愈加的颤抖起来，

【西丝莉娜，永夜的皇女，她杀死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你的剑，难道不是为了正义而拔起的么？】

「我所憧憬的剑，难道不是为了正义而拔起的吗？」

剑尖朝下，对准的是已被鲜血染红的胸膛那里，与少女猩红的眼眸对视，维多利娅猜不透对方眼中包含的情绪，剑太沉重了，尤其对于他这个第一次拿起剑的人来说，已经沉重到随时都会脱手掉下的程度..

【人类，你已经输了..】

“不！我不能杀了她！”

维多利娅猛然转过头，那始终无法放下的长剑剑尖在离开少女的身体上空时，就如失去了一直锁在身上的枷锁，轻松扎入了木制的地板当中..

“我不是骑士！我.....我不会杀死这样一个已经重伤的人！不..如果我是个骑士！我更不能对一个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人下手！那有违我所认知的骑士精神..那...那不一样！！”

【所以我说，你已经输了，人类..】

“诶？”

“蠢货....你追寻的精神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要正视每一个还没死去的敌人么..”

那是犹若在耳畔边发出的冰冷女声，距离之近，维多利娅甚至都能感受到脖子被断断续续的吐息所侵染的麻痒感，

喷吐而来的热气被周身的寒意取代，颤抖中回过身..

站在维多利娅眼前，双方鼻尖距离不足两公分的，是那银丝凌乱早已是强弩之末，猩红色眼眸却仍升腾起寻觅到猎物一般贪婪和兴奋的少女..